莭日的慌张

张学康

中秋 乌鸦驮走了 洁白的精灵还啄食完了 满天的星星把期待放圆零点 数晶莹的小雨滴读透明的信 信念的圆圈烧红了 树梢上滚动光的声音把鸦背碾碎圆了 洁白的精灵张开双臂扑向门外 扑向青纱浮动的胸怀接住带泪的吻 读毕加索画《沙滩上的女人》 蔚蓝的大海、金色的沙滩棉絮样的白云……奔跑着、一刻不停像膨胀的风帆、像亘古的江河奔跑着，与风和阳光 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 难抑的天性，奔跑着一路生机盎然、喷薄的生命活力。激情。自信。丰腴。饱满昼和夜。原爱和博爱……奔跑着溢出画框，在画外飞扬 我一眼被您击中悲欣交集，血脉偾张 今天是我们的节日 还未说出那个字我们就已隔离了那时满天的落叶飘飞像寒鸦在天空吹哨 病毒隔着口罩从手机和电视里出来昼夜一起守家 我不出门去看你是怕伤着良心 一天天，起伏的心绪像窗外无雨的春天焦虑、压抑、悲愤、无助戴着口罩也遮不住有时向墙根踢几脚或向着空气挥几拳一只五彩球泄气于天花板而病毒，却不慌张 你念念着去自由的远方走走晒晒太阳，吹吹风，还有鸟声还有涟漪涌动的那山峦那湖水还有去年拜访过的那些小草小花朵 今天是我们的节日因为今天不属于口罩或病毒走吧。今天属于你 面对疫情 我几个口罩也无能买到，何为？不媚、不乱、不帮闲，宁静守宅祈祷……度一切苦厄 今年的春节是只跌落井底的蛙 师友文朋，父老乡親我们偶尔在微信相见，或是电话里相互听听声音，这样我们就免了口罩，无为不空 我说不了真话，戴着口罩也不能。说真话要付出代价历来如此。我的代价早已预支空了。瞧瞧嘛瞧瞧人性在大灾难中的表演如果还不习惯于某种颂扬那就这样沉默着宅在家吧勉了居心叵测、发烧恐惧把自己隔离在狂乱的话语之外 柳絮已飞，杨花已杨张扬的事物，看着轻但我无奈、像是虚弱无力像是无能阻止它们蔓延张扬 晒晒太阳，翻翻书或闭目养神，养亮眼晴瞧着吧！我和井口蹲伏的你谁更有耐心 三十六年后相逢 （八十年代初，云南省作协在丽江古城举办为期三个月的文学创作读书班，辅导老师是李鉴尧、夏国云、王朝晖、黄尧。来自滇西八地州的学员有：玛波、黄晓萍、海男、周文林、张乃光、扬腾霄、段林、梁明等三十多人，刚出校园的我也参与其中。本月初，和几位朋友到滇西玩。至大理，扬腾霄兄来苍山脚下、洱海之滨的苍麓书院相聚。三十多年后再次相逢，叙谈当年在丽江古城的同窗往事，记忆激活，心绪难抑，吟诗一首，志之。) 八三年，我们相聚在玉龙山下因为年轻，因为崇拜文学女神我们如饥似渴，单纯而虔诚初春里，如兄弟，像姐妹雪山做证，彩云做证 同窗三月，读书写作，如梦似幻游象山，看万朵茶，访泸沽湖在古今中外的经典里熬夜探寻识七星披肩，识纳西文字和古乐就像丽江的四月，一切新鲜就像初生婴儿的眼：讶异，好奇惊恐，神秘，灵动，纯浩，幽静黑龙潭水清晰，记得我们的书声勃发英姿。笑声爽朗。争争吵吵一个个如大作家般，天真自信 转瞬，三十六年在咫尺间流逝当我们再度相拥苍山十八溪畔溪水还像当年黑龙潭水纯净映现的却是两颗陌生的头颅满脸皱折，霜雪两鬓。拥抱我们久久拥抱，情不自禁任车从身边疾驰，让朋友在街边等候、惊讶凝视。拥抱，我们久久拥抱，是否还有当年体温。手牵手积攒三十年的话，像与溪流赛跑我们交流打探每位学友的情况忽而笑出眼泪，忽而凝重无声 该说再见了，仁兄，道声珍重仰望苍山，云缠苍山飘渺俯视洱海，天在洱海幽深俯仰间，仿佛有个声音告诉我会再相聚，会再相聚。因为就在这一刹，我又清清晰晰看见三十六年前的每位同窗文友在玉龙山下、在万朵茶旁在玉龙潭畔、在泸沽湖的猪槽船在四方街的石板间活跳跳的身影 (2019年11月6日草就) 秋野 此时的田野，秋的田野，收割后的田野青天高远，乱云飞渡。沉静、萧瑟的大地向淡远的西天铺展，铺展至无…… 曾经的蓬勃、丰盈，谁瞬间收去是谁，又曾算账，记起过往 多像我的母亲呵，九十三岁的母亲此时的大地：秋的田野，收割后的田野被洗窃。天空越来越高，大地越沉越淡暗 此时，是谁在哭，在秋野，母亲的秋野凄切地哭，无助地、淅淅沥沥地、哭自己此刻，我已泪水盈眶，但见大地荒芜寂寥轮椅上的母亲，在秋野，却没了悲欣 张学康简介： 曾就读于复旦大学中文系和鲁迅文学院。写诗歌、散文、小说、评论，也写报告文学和编志书。喜欢书法和绘画。在《人民文学》《小说家》等刋发小说几十万字，在《绿风》《星星》等诗刊发诗几百首;有小说集《山道上的父子》散文集《自己的声音》诗集《谁被挂在水上》《大地的舌苔》《张学康诗选》长篇报告文学《铜魂交响曲》《筑基铸剑英雄谱》《滇西旱码头》等专著10余种公开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