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庄村·翠花》（小说4）/刘冬生）

刘冬生

第四章辛勤付出天不负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即将迎来公历新年1992年。 数九严寒的冬天，一场特大暴风雪后，何良源古庄村及周边万壑绵延山林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白茫茫一片，在和煦的阳光照射下，千里冰封，银装素裹，分外壮观...... 成群的麻雀，欢快喜悦，叽叽喳喳，一会儿噗哧展翅腾飞在这片树林，一会儿又噗哧翱翔在那片空旷森林……更有胆大的十几只麻雀，着落在一些没有积雪空地上，一纵一纵地欢叫着觅虫啄食。村前那千年古樟树冠上一只猫头鹰，瞪着骨碌碌充满杀气的双眼，静静的等待猎物撞入眼眸视线。房前屋后檐下，那一排排水晶短剑似的冰柱，撩拨得孩子们手心痒痒的，纷纷借助竹竿、木棍跳跃釆摘。村中宽阔的晒谷场地，可爱的孩子们有滚雪人玩的，也有开心打着雪仗玩的，还有那两三只公母狗们，活蹦乱跳地纵踏着软绵绵的积雪，摇头摆尾、翻滚嬉戏、打情骂俏。那三五成群的鸡鸭们，却在屋边角落里，倦缩着身子，眯着忽隐忽现的眼神，懒洋洋的打着瞌睡......整个何良源古庄村雪后显得是如此古朴、和谐和安祥。 寡妇翠花经过一年的辛勤劳作和付出，老天爷也格外给予垂青眷顾，猪栏里的那19条肥猪，个个毛光发亮、体壮滚圆，还有那猪栏旁边鸡舍里一百多只线鸡，只只胖墩饱满、憨态可掬。翠花寻思着，老天爷你真好，没有欺负我，今年让我有了好收获！便情不自禁地对着肥猪、线鸡们打起招呼笑着说：“嗨！阿个乖乖、宝贝们，过些天阿就要去镇上联系收购站张经理来将你们运走了，感谢你们给阿带来真金白银，让阿发财啰！” 一日早晨，公鸡打过鸣，天刚蒙蒙亮，翠花一骨碌爬起床，穿好衣服，麻利地漱口刷牙、洗脸、茅侧完后，走进厨房，在灶台生起火来...... 吃罢早餐，喂饱猪栏里猪和鸡舍里线鸡，时间差不多七点半了，便来到房间催醒正在熟睡的儿子火旺。 “崽仔，妈锅里煮好了红薯西饭，等下嗯自己恰好早饭，记得自己去村中心小学读书，莫迟到，中午饭嗯在学校恰......” “姆妈，嗯要到何里去呀！” “今天天气不错，妈要去镇政府，叫收购站张经理将家里的猪和鸡收购去，年底了，马上春节又快到，好卖个好价钱。” “哦，姆妈嗯去吧，放心，阿记得！” 也许是没父亲的缘故，火旺就是比同龄孩子懂事听话的多，学习从未让翠花这当妈操心过，成绩在班上总是名列前茅，担任学习委员兼副班长，年年往家里带回“三好学生”奖状。 想到这些年很少陪伴孩子，感觉亏欠孩子很多，翠花不由的自责、内疚、羞愧难当起来，鼻子一酸着说：“乖崽，嗯喜欢恰奶酪条和花生奶糖，妈到镇里街上给你买些回来！” “谢谢姆妈！”火旺嘟着小嘴并天真地说：“姆妈，阿爱嗯呢！嗯一年喂了那么多猪、养了那么多鸡，还要照顾阿生活，够幸苦，阿发誓好好读书，以后考取名牌大学，在大城市找个好工作，要摆嗯呢接去享福，省得嗯咯样累咯样苦” “乖崽，嗯真懂事！嗯是妈的骄傲！”翠花母性本能的两手托过儿子火旺嫩红的小脸““叭！叭！”温柔地亲吻了两下，随即转过噙着泪花的眼眶走出房门，推上单车，顺手附带关上大门，踏着单车，离箭似的就向信江镇政府收购站奔去...... 耳后传来“妈......妈妈......再见！早点回来……”余音袅袅，山村回绕，肝肠寸断。 提起信江镇，这个千年古镇，离何良源古庄村约莫二十七八公里远，属白塔县管辖的最大镇，人口五万余人，因信江河贯穿其间而得名，水运发达，商贾云集、车水马龙、名播江南...... 差不多一个时辰光景，翠花来到信江镇收购站门口，已是上午10点钟了，迫不及待地停下单车，急忙忙地就直接冲进张经理办公室。 瞧见翠花冲进来，正在打电话的张经理很是惊愕，一边正与对方通着话，一边示意翠花坐下。 “吴大经理，我也正焦头烂额呢，你外贸公司下达我镇生猪的出口仼务，还差10多条，年底到了，你叫我有飞天的本事也难办呀！”张经理焦急地说着。 “那我不管，你自己必须想办法，否则，来年你可别怪我不给你镇收购站下达生猪出口仼务！”只听电话筒对方传来不容商榷的口气，叭哒一声，电话就给挂了。 张经理呆若木鸡似的拿着电话，好一阵子站在那发愣，无奈地垂头丧气放下电话，哀声叹气嘟噜着“这......这怎么办呀……” 翠花看到张经理这副狼狈窘态相，不由得“咯咯......咯咯......”地抿着嘴笑起来。 张经理被这“咯咯......咯咯......”掉珠如落银盘的笑声乍惊地醒悟过来，“哦，翠花，挪咯嘎，嗯笑话阿不是？嗯不晓得，县外贸公司吴经理逼阿年底前完成......” “咯对嗯张经理有什么难办的！”未等张经理把话说完，翠花插话道。 “一星期后就是公历1992新年，马上又快到农历春节，大家都很忙，嗯坐着说话不腰痛，说的倒轻巧，阿哪有三头六臂的本事哟，就是杀了阿个头，阿也没办法完成县外贸公司下达的生猪出口订单仼务！”张经理边摇着头、边忙着给翠花倒开水说，并关心地问：“翠花，咯几年还好吗？年底到了，怎么突然有空跑阿咯里来呀？” “山不转水转，日子过得一般般，阿是大发慈悲个观音普萨，专来为嗯解决问题的！” “别开玩笑了，这都什么时候哟，翠花！” “何个和嗯开玩笑呀？阿是认真的！” “嗯怎么帮阿解决问题，说来阿听听。” “阿今年养了19条肥猪每只有三百多斤，嗯说能解决嗯个问题啵？” “啊，真的假的啊！”张经理目瞪口呆，一时语塞...... 也难怪，张经理这么惊奇，其实，张经理与翠花及其老公来生以前很熟悉，在来生未遇车祸的那些年，年年都会去何良源古庄村翠花家收购出口生猪，自打前年来生车祸死亡，近二年也就未去古庄村她家收购过......那知，出人意料，今年翠花又干起了老本行，并养了这么多条猪？ “不过，张经理，嗯今天派车去阿家收购生猪，也必须摆阿饲养的那100多只线鸡一并收购去！”翠花接着说。 “那是......那是肯定的，嗯帮阿咯样大的忙，岂有不收之理？”张经理干脆地回答说。 “那就咯样说定了，嗯现在就派车拉，还等什哩时间呀？”翠花有些着急地说。 “好哩，就派车！”张经理对着隔壁办公室就大声喊叫起来：“王主任，王主任......” “经理什么事呀？”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职业装、口涂淡淡口红，脚蹬中跟皮暖鞋，皮肤白晰透红，气质极佳，年龄大约三十来岁的干练女人，三脚并着二步应诺着赶进来。 “马上，不，就现在，嗯赶快叫桂师傅把卡车开到站门口来，并到财务科帮我领张现金空白支票，阿立马就要去何良源古庄村去收购生猪，越快越好！”张经理对着办公室王主任说。 “好的，就去办！”王主任声音极好听的回答着说。 一会儿功夫，办公室王主任急促地又走进来说；“张经理，现金支票帮嗯领了，嗯拿好，桂师傅拉生猪的卡车已停门口。” 张经理接过支票装进公文包，起身抬头望了下墙上挂钟，“哟，时间不早了，已十一点半了，翠花，要不嗯跟阿到站食堂吃顿便饭再出发如何？” “不了，谢谢，阿答应过儿子火旺，上街要买些奶酪条、花生奶糖带回给他恰，要不了几多时间，嗯恰完饭在站门口等下阿，一同去就是。”翠花也起身说着。 “那阿就不留了，嗯赶快去办，速去速回，一会儿门口再见！”张经理回应着。 一切均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过多久，张经理和桂师傅恰完中饭就早巳等在站门口，只见翠花一只手抓着两个肉包子不停地往嘴里塞，一只手提着给儿子火旺买好的一大包东西，正火急火燎地往收购站门口这边赶。 “张经理、桂师傅，让嗯们久等吧？”翠花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上车吧，阿和桂师傅也是刚吃完饭的！”张经理说。 翠花说：“稍等一下，阿放在门口的自行车要放在后车上带回去。” 桂师傅接过翠花推过来的自行车，熟练地将车子捆绑在车厢后门挂钩上，随即，三人坐进驾驶室，卡车就径往何良源古庄村出发...... 在弯弯曲曲的乡村道路上，卡车十分颠簸而又急速地行走着，远远望去，车后泛起的泥土灰尘，犹如一条长长的游龙不停地向前蜿蜒伸展着...... 驾驶室内，司机桂师傅高度集中精力开着车，因为无聊，时不时说些乌七八糟的黄色幽默笑话，只听得张经理、翠花哈哈大笑，前仰后翻。 翠花坐在驾驶室后排，寻思着，司机桂师傅真是个色鬼，也许是职业特性，十个司机九个下流，不由的从驾驶室内后视镜偷偷地瞟了他几眼：此人长得倒也慈眉善目，嘴巴上的八字胡着实显凸，胖胖的身材，年龄大约五十左右，笑起来眼不见珠子迷成缝，着实有点喜庆感。 随后，翠花又用女性迷离的眼神，窥探起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张经理来：他四十六七岁，不胖不瘦，中等身高，上身着雪花尼外套，白内衣袖口系着紫斜杠黑色领带，头发打着魔丝乌黑发亮，戴着一副金边有色眼镜，眼角露出几道鱼尾纹，也许是历经世事风霜打磨的缘故，透着中年男性成熟、稳重的气质。 车内，欢声笑语过后，司机桂师傅一卵子精神专注开着车，伴随着车上磁带放唱音响传出邓丽君那缠绵柔美的歌声：“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谈的谈说的说，小城故事真不错，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做客……”听着…听着…翠花和张经理都不由自主的犯起了困...... 不到一个小时，车子就安稳地来到了目的地何良源古庄村晒谷场，平时平静的村子一下子因为卡车的到来热闹起来…… 张经理、桂师傅跟着翠花走进猪栏和鸡舍，看过十九条肥猪和一百多只线鸡，张经理十分满意，心里一阵窃喜，不露声色，与翠花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拍板地说道：“翠花，阿们以前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考虑嗯帮阿大忙，猪、鸡全给嗯上等价收购，生猪每条均重170公斤，按3元/公斤收购，线鸡每只均重2公斤，按5元/公斤收购，怎么样？” “生猪不止那点体重吧？价钱可以加几不？嗯看阿养的生猪条条白白胖胖，线鸡只只毛色光艳！”翠花心里知道张经理出了上等价位，但仍压抑心中的激动，找点茬，不动声色地回答说。 张经理道：“凭阿二十年多年的收购经验，生猪阿目测的重量，八九不离十，咯个价位可以了，阿也是实在人，不说虚的，考虑到嗯帮了阿的忙，已经是最高价收购了......” “那......好吧，就依嗯哇个！”翠花接话道。 桂师傅与翠花随即在鸡舍点数核对线鸡共108只后，张经理嚷道：“翠花，生猪19条、9690元，线鸡108只、1080元，合计人民币10770元，你请几个村民过来，摆猪和鸡装上车，写张收条给我，标明单价、数量。” 约莫一根烟功夫，翠花喊来村里八戒朱、矮子李及在村里的四五个后生......折腾了个把小时，硬是将那19条肥猪拖上了卡车，109只线鸡捉进4只鸡笼也装上了卡车。 在晒谷场，张经理接过翠花手中的收条，从公文包取出已写好金额的现金支票，当着看热闹的村民们，大声嚷道：“翠花，嗯是古庄村的骄傲，现金支票拿好，嗯成万元户发财了，10天内嗯凭这张支票，带上自己的身份证，到镇上农行网点拿钱就是......” 翠花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在衣服上揩了揩污渍的双手，接过支票：“谢谢张经理，来年阿再养多些猪，嗯可要来收购呢！” “一定......一定的，就怕嗯不养呢！”张经理说道。 在村民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圈里，翠花接过张经理手中递过来的万元支票，那分那秒，村民们个个心里五味杂陈，有投来羡慕目光的，有投来嫉妒目光的，也有投来羞愧目光的，更有投来赞美目光的......七姑打破打破沉闷的气息，大声嚷着：“翠花，嗯真了不起，为阿山旮旯古庄村争了光，阿咯多女惯银要向嗯学习！”八婆附和着说：“是，阿们村里的女惯银是应该向翠花学习，平常要少蜚短流长，多走勤劳致富之路！”九奶则抿着小扁嘴，用袖子抹了下眼角泪水说：“翠花这闺女真不容易，自从来生走了，又当爹又当娘，养了咯多猪和鸡，发财了、出头啰！”而此时村里的那些男子银沉默无语，心里想的更多的或许是羞愧、无地自容。突然，一阵“乡亲们让开！让开！”的嚷叫声，打破这尴尬境况。原来村支书赵福贵刚从县里开会回来，老远就看到晒谷场上的卡车边围在人群中的镇收购站张经理，大声嚷着：“张经理，今天什么风把嗯这个财神刮进阿村里呀！”“是嗯村里的翠花叫阿来的，这不，收购了她养的这一车猪和鸡呢！”张经理笑着回道。赵书记赶紧握着张经理的手激动地大声说：谢谢张经理，翠花这姑娘真不错，她是阿们全村的骄傲，阿们全村所有人都要学习她的吃苦耐劳、拼搏奋斗、勤劳致富精神！”张经理接话道：“是哟，翠花是嗯村里首个万元户，大家要向她学习！”赵书记接着说：“张经理哇的对，阿刚从县里开会得到消息，中央来新政策了，提倡全民走发财致富之路，贫穷可耻，劳动发财光荣，阿要号召全体村民向翠花学习，多种经营致富！……一阵喧嚣过后，只听“叭......叭......”两声喇叭响起，车子启动了。“乡亲们，让开点，赵书记、翠花，来年大发哈，拜拜，再见啦！”张经理从车内探出头、摇着手势大声嚷道。“桂师傅，路上注意安全，小心慢点开！张经理，再见！”翠花边叮嘱边挥着手说。全村人目送着那满载而归的卡车，一溜烟就驶出了何良源古庄村，渐行渐远，慢慢地消失在蜿蜒曲折的乡村道路中...... 撰写于二〇二〇年五月三十日鹰潭 作者简介：刘冬生(喊名：小毛），余江人，中共党员，双学历大学本科毕业，拥有经济师、会计师职称资格证书，现就职于某市银行，高级合规经理。业余喜爱妙笔丹青、以文会友。所写金融研究论文见于国内核心期刊《企业经济》、《武汉金融》、《金融与经济》；所写短篇小说《勾魂谷》曾发表在《西藏法制报》、《福建公安》、《江西农村金融》报纸、杂志上；所写小小说《体检》、《失信》曾发表在《鹰潭金融》、《鹰潭农金通迅》杂志上；发表信息报道、杂文200余篇，散见《中国审计报》、《中国城乡金融报》、《鹰潭日报》、《今日头条》、总行办公资源网等媒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