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军旅生涯

谭林书

笫二章 文革岁月在湖南（一）

离开政治处返回连队

1967年6月中旬，部队回国了。在一路“热烈欢迎凯旋归来”的锣鼓声中，经过两天两晚的車途劳顿，部队回到湖南耒阳，住进了47军420团的营房。

说来也巧，这营房我很熟悉，是我哥所在部队的营房，1960年春节我来过，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

经过两年的援越抗美，现在回国了，应该是很高兴的事，但没住几天，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有一种说不出味道的失落感。进了营房，机关干部都到楼上办公了，我被安排和管理股的司机、理发员住在楼下的一间大房间里，虽然都认识，但没有任何工作上的来往，更何况我也没什么工作可做，小報不办了，拍照也很少了，也不好意思跑到楼上的办公室去，他们都是干部，我成了闲人。不像在越南，我和宣传股的干部住一起。办小報照相，工作虽忙，但很踏实。

回国后大约十多天，宣传股长对我讲，军务股通知了宣传股，我这岗位是临時的，没有编制，要我回连队去。股长舍不得我走，但他也没办法，叫我好好休息几天再走。

过了几天，我碰到老连队的连长，他原是军务股的参谋，我离开连队后调去的，但我们早就认识，他对我说，你在政治处没编制，赶快回来吧，老文书要复员了，你回来当文书，我答应了他。过了几天我回连队了，在连部成了候补文书。我从66年8月调政治处至67年7月一年時间，这算是我在工兵六团的4年服役期间的一进政治处吧。

不平静的休整

部队回国后，根据上级指示，休整三个月，没有任何施工任务，也不介入文化大革命的任何事务。每天按正常作息时间，进行一些简单的训练和政治学习，各单位都组织人员编写援越抗美回忆录。

“树欲静而风不止”。住在营房里，但社会上文化大革命的各种事情从不同渠道不断传到军营，成了休息時间的谈资。

部队在国外期间，正是国内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地进行的時候，各地各种造反派组织多如牛毛。至1967年，在湖南主要有两大派，一是工联，一是湘江风雷。1967年初湘江风雷被打成反动组织，组织中的头头全部被抓。而抓这些人全是由公检法，人武部和驻军执行。1967年5月，湘江风雷平反了，被抓的人释放了。他们为了报复，在全省范围掀起了冲击公检法，人武部和驻军的高潮。他们到处冲击，抢枪和掀起武斗，全省社会秩序一片混乱。而援越抗美部队正是在这种混乱形势下回到湖南进行休整，能安静下来吗？显然是安静不了的。

红铁军冲击部队事件

部队回国后，四支队支队部驻耒阳灶市，这是140师师部的营房。1967年7月底，发生了衡阳造反派组织红铁军冲击支队部的事件。那時农村刚收完早稻，有数百人对支队部进行了冲击，他们在山头上向营房打枪，飞弹打伤了许多人，支队部紧急通知工兵六团三营前去解围，三营立即组织全营跑步赶到支队部，把造反派包围起来，抓了百多人。这些造反派大吃一惊，他们的口号是“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不管冲到哪里都没有受到阻挡，这个部队怎么敢把他们抓起来呢，还用背包带捆起来，有的赶到稻田象泥猴似的。跑出去的造反派头头在外面转悠干着急。有当地的老乡对他们讲，你们犯大罪了，他们是什么部队你们知道吗？造反派头头讲不是47军那个保皇派部队吗？老乡讲，什么47军，他们是刚从越南回来的援越抗美部队，他们打美国鬼子没有牺牲，刚回国被你们打死了好多人（其实没有被打死的），你们犯大罪了。这一讲造反派真吓着了，他们赶快回衡阳总部进行商量，决定派人与支队联系，承认他们冲击错了，並派文艺演出队来部队慰问，支队也就把他们的人放了。在这次冲击过程中还有两个小插曲，一是有个山西籍的干部，家属来队了，中午正在睡午觉，女的上厕所了，营房的厕所都是公共厕所，很远，男的在房里睡觉，造反派冲进营房到处乱窜，寻找武器，有个女的冲进这间家属房，看到墙上掛了支手枪，她就把手枪拿走了，男的睡觉还不知道。这个女的拿了手枪高兴得不得了，边走边喊，我找到了一支手枪！这時正好这位家属上厕所回来，看到这女的是从自己房里出来的，知道坏事了，这是她男人的手枪，这位家属个子很高，穿着短裤，走上前去，二话没说给了这造反派两耳光，大喊“嚷什么，把枪拿来”，那个造反派被一下子打蒙了，以为她是个不认识的头头，乖乖把枪给了这位家属。她回到房子里，看到男人还在睡，把他喊醒说，光知道睡，睡得像猪一样，枪被拿走了都不知道。这干部听老婆一讲，还真把他吓了一跳，看到老婆把枪拿回来了才放下心来，直夸老婆厉害。

二是几个造反派冲进了电影组的房间，就要乱翻，电影组的放映员吳竹筠说“你们翻什么”，他们说“找枪”，吳说我们这是电影组，放电影宣传毛泽东思想的，没有枪，你们别搞乱了，影响我们搞宣传。他们一看也是，就没翻了。吳说我们没枪但要玩的话可以给你们几付朴克和象棋，这样把他们打发走了。

造反派冲击事件对部队的影响很大，都说对他们不能太迁就，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们很难做到。同時，这个事件对社会影响也很大，一下子在湖南传开了，说耒阳47军驻地来了一支援越抗美部队，他们刚回国，不懂文化大革命的政策，把他们惹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从此以后造反派还是不敢来闯我们这支部队的营房。

形势越来越严峻，军营里成天都议论群众组的打砸抢事件。所谓不问窗外事的静心休整根本不可能。

由于部队刚以越南回来，部队的湖南兵又多，知道自己的親人去援越抗美回来了，都想来看看，因此家属来队很多。八月初，我的母親和妹妹也来到部队（我的妹夫和我同時入伍的），记得是八月九日上午，我领着母亲去耒阳街上看看，不一会，看到街上好多战士在互相招呼往回走，我感觉情况不对，就拉着母親往回走，回到连队，指导员对我说，部队有行动，你把母親安排一下，下午就要出发。我赶快去炊事班端了饭菜给母亲吃，刚坐下，我妹妹来了，她说你们还没走，光国（我妹夫）他们巳走了，我说你一块吃饭吧，如果我们走了，你和母亲就赶快回老家去吧。

一会响起了紧急集合号，全连迅速带着行李赶到操场集合，听指导员讲，接紧急通知，部队去执行特殊任务，马上出发，去哪也没讲。部队迅速登上停放在操场边的汽车，我母亲和妹妹眼看着我们上车匆匆走了。所谓的休整三个月就这么匆匆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