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兄弟情

蝃蝀

图文∶蝃蝀

鸳 鸯 兄 弟 情

  囊日里，余曾近观鸳于野池。见鸳，余惊，大呼，小叫，鸳皇皇焉游窜远遁；余见状，随鸳奔走，狂笑不已。孰料，一头撞至榴树，乃作罢。源于此撞，脑洞得以大开，忆起他日闲翻册书所得一闻，曰：“鸳鸯在中国古代曾被用作比喻兄弟”，当下便念于一旁丁，丁听罢随即“噗哧”一声，忍俊不已！  

  人所共知，现今都视鸳鸯为爱情的象征，它最为“原始”的意思是夫妻。《诗经》乃史上最早出现鸳鸯意象的文学作品，正如扬之水《诗经别裁》、金性尧《闲坐说诗经》中所猎《诗经·小雅》小诗两首。其一，《鸳鸯》：“鸳鸯于飞，毕之罗之”，是一首贺贵族新婚诗；其二，《白华》：“鸳鸯在梁，戢其左翼”，是一首贵族弃妇怨诗。此二首均以鸳鸯比喻恩爱夫妻的。  然两汉后，画风陡然一转，文学作品中的鸳鸯却被用以比喻兄弟及贤者之情，从象征异性之爱转而代表同性间的手足之情及互相倾幕、互相挂念之情。有如南朝昭明太子萧统所编《文选》辑录之《苏武李陵赠答诗》：“昔为鸳和鸯，今为参与商”、“骨肉缘枝叶”、“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四海皆兄弟”等句，显然描写的是苏武与李陵之间的友情，而“鸳”与“鸯”则是比喻骨肉相连的兄弟。三国魏曹植的《释思赋》是赠其兄弟的，“以兄弟之爱，心有恋然，作此赋以赠之”，文中“况同生之义绝，重背亲而为疏。乐鸳鸯之同池，羡比翼之共林”的意指也就不言而喻了；又《赠王粲》作有“端坐苦愁思，揽衣起西游。树木发春华，清池激长流。中有孤鸳鸯，哀鸣求匹俦。”来比喻建安七子之首王粲有志不伸，心怀颇郁郁，渴求管鲍之交以及诗人对其的刻骨相思。魏晋“竹林七贤”之嵇康之《四言赠兄秀才入军》开篇即曰：“鸳鸯于飞，肃肃其羽。朝游高原，夕宿兰渚。邕邕和鸣，顾眄俦侣。俛仰慷慨，优游容与。”用“鸳鸯于飞”比喻自己和兄长嵇喜曾经的优游生活，惜别之情溢于言表，同时又包含着对人生的慨叹和追求。晋人郑丰有《答陆士龙》诗四首，第一首名为《鸳鸯》，诗序：“鸳鸯，美贤也。有贤者二人，双飞东岳，扬辉上京。”诗中的“鸳鸯”，是比喻陆云、陆机兄弟的。



  古人把鸳鸯称为匹鸟。《诗经·小雅·鸳鸯》：“鸳鸯于飞， 毕之罗之”，《毛传》：“鸳鸯，匹鸟也。”崔豹《古今注》有论：“鸳鸯，水鸟，凫类也。雌雄未曾相离，人得其一，则一者相思死，故谓之匹鸟。”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道：“终日并游，有宛在水中央之意也。或道：“雄鸣曰鸳，雌鸣曰鸯。”此外，也有认为“鸳鸯”二字实为“阴阳”二字谐音转化而来，取此鸟“止则相偶，飞则相双”的习性。如是说，鸳鸯为雌雄形影不离的“匹鸟”，“人得其一，则一者相思死”用于比喻男女之情甚是得当。而两汉魏晋时期偏偏喜用鸳鸯表达同性之“恋”，况从西汉一直持续至魏晋，长达数百年之久；个中原因，此真百思不得其故矣。料想，许是与风流清隽的魏晋南北朝时期较崇尚男风有瓜葛吧，亦或当初喻者或然是从感情的浓度加以考量，有迭加之意味也未曾不知。不然，“鸳鸯织就欲双飞”，谁又能想到这双飞的竟然是兄弟呢？



  然则，玄之又玄，魏晋以降，鸳鸯喻作夫妻的意象又“回归”到“传统”文化意蕴。据1980年版《辞海》，以“鸳鸯”比作夫妻，即始于初唐四杰之一卢照邻的《长安古意》，其点晴之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象征着美好的爱情。自此，鸳鸯便成了夫妻的代言人；一时间勾起多少文人墨客的翩翩联想，纷纷竟相效仿用于各种文学创作。一如温庭筠所作《南歌子》：“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做鸳鸯。” 崔钰则因三首《和友人鸳鸯之什》：“翠鬣红毛舞夕晖，水禽情似此禽稀。暂分烟岛犹回首，只渡寒塘亦并飞。映雾尽迷珠殿瓦，逐梭齐上玉人机。采莲无限蓝桡女，笑指中流羡尔归”而名声大噪，被时人称为“崔鸳鸯”。自尔，鸳鸯的象征意义，便基本固定下来，一直延续至今。随即，元代杨维桢 《西湖竹枝歌》之二：“鹿头湖船唱赧郎，船头不宿野鸳鸯。”明末冯梦龙纂辑的白话短篇小说集《醒世恒言·乔太守乱点鸳鸯谱》：“鸳鸯错配本前缘，全赖风流太守贤。”现代作家鲍昌的长篇小说《庚子风云》第二部第九章写道：“话说回来，要是咱们远远飞出去，做一对野地鸳鸯，以后也不好回来见我的娘亲了。”   

   鸳鸯兄弟情去不返矣，目下当今遍是那“七十紫鸳鸯，双双戏亭幽”、“尽 日无云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庚子年榴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