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的年轮

微微一笑

<p>一直晨练,却没有发现这几棵柳树桩,今天远远望到便走近看看,应该是已经枯了的柳树,所以才会被锯掉罢。低首而视,一圈一圈的年轮似乎弥漫起了岁月的沧桑,让人模糊地记起,曾经在某个偏远的地方,村子中心的那几棵大柳树。</p> <p>它们零散围种在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池塘旁。池塘的正北,是一个由地下水潺潺流蓄而成的水池,水池满了,水便会顺着一根管子,形成一股细流,源源不断地注入池塘。</p> <p>每到夏天,清早人们路过这里,彼此打着招呼,提着、扛着农具,各自去自己的田地。中午累完回来,在大柳树底下歇坐一会,长言短语地论几句田里的庄稼,洋柿子、豆角的价钱,然后拎着、推着卖剩下的菜,回去午饭,再去田里劳作。</p> <p>傍晚,劳累了一天的农人们回到家,各家烟囱里便腾出袅袅的炊烟,从窗户钻出了朴实的饭香。晚饭过后,村里面的老老少少,都汇聚到大柳树底,或者围坐在池塘边王家长李家短谈天说地。在这个小小小的村子里面,似乎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柳树下凉习的晚风,也吹散了集结了一天的热气。</p> <p>池塘里的鱼苗已经长大,野生的蝌蚪也变成了青蛙,每到这个时候也会成群的鸣叫着,和周围此起彼伏的谈论声、笑声一唱一和。小孩们则围在池塘边,扔到池塘里几粒馒头渣,静待鱼王率领着众多的鱼儿浮出水面争食,然后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p><p><br></p><p>这,就是一个古老村庄生动的一天。如果没有大柳树,没有这个池塘,村子会不会变成一个没有活气的空巢老人?只能守望着有一些贫瘠的土地,把古老变成荒芜。</p> <p>但,某天有棵柳树,在下雨天还是被雷给劈了,又似乎说是被狂风刮断了。村里很快就传开了,每个人都在说:大柳树断了。村里有人认为,反正大柳树也是死了,不如劈一劈,当成柴火捡回去烧了。村子里,有一个辈分颇高的老人却说,这柳树有百年以上了的日子了,这种树是有灵气的,树上都会住着神灵。即便是它自己倒了,也不能随便拿回去,更不能烧,如果谁要弄回去的话,可能会对自己不好,应该就放在那里,让它自然的消失就可以了。果然,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有个村民捡回去当柴烧了,之后家里面就出了很不好的事。</p> <p>我便深以为然。​这个长辈说的是对的,也非常好,与其说是去敬畏树上所住的神灵,倒不如说是敬畏自然,敬畏自然界当中的其他物种,面对大柳树陨亡的敬畏,又何尝不是对生命的敬畏。</p> <p>最终,大柳树被乡里派来的人清理了,树身不见了,有一个非常大的树桩靠在池塘边,很古朴的样子。把它做成一个天然的小茶几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套上清漆,在客厅里的某一小块地方,配几个小木桩,把最清香的茶泡出味道,是极有画面感的一件事情。</p> <p>但那时可能因为怕冒犯神灵,又或可能没有力气搬它,又或可能没有勇气去做异类……总之,只是静静站在它面前,冥想了很久。</p><p><br></p><p>过了几天,它不见了,我怅然了很久。现在想来,它多半是被做了劈材,若是那时得到它,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哪怕做几块坚硬的菜板,它还可以用另外一种姿势得到新生,总好过化为尘埃很多,神灵又怎么会怪我呢?</p> <p>柳树在张家口各地区,是常见的一种树,而且因为它的枝条非常的柔顺,迎风摇曳姿态优美,经常作为行道树。这几棵被锯掉的,应该就是种在路南几棵枯了的柳树。</p> <p>眼前的柳树,树身已经被运走,留下了光秃秃的树桩,托着一圈又一圈的年轮,难免有些沧桑,看着旁边的那些木块、木屑,我却别样的有了一种亲切感,熟悉感。</p> <p>这些带着树皮的木块,古朴天然,让我不禁想到了李子染,想到了她用树枝做的灯罩,远远望去,像鸟儿搭建的巢一样漂亮;想到了一种竹子做的竹床,连同简单的秋千;竟然还有用葡萄染色、自己动手缝制的一些衣服……而这些田园般的恬静于我来说,似乎有些遥远。身处尘世,吟几句“而无车马喧”,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带回家去,做成盆景或者什么别的东西,装点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亦或是一件乐事。</p> <p>于是,沿着小道开始寻找,每看到树桩,就会或蹲或站,在它们的旁边小心翼翼地拍照,把那些散在旁边的带着树皮的木块,木屑收集起来,当宝贝一样带回了家。</p> <p>这,也许已是我的常态了罢。捡石头、捡木头,挪栽野外的花花草草回家,让山石卧在浅浅的釉子花盆里,种苔藓。甚至发现一种浆果苗,我都会兴奋半天,想象着经过夏天的开花,到秋天的结果,会有非常甜美、原始的浆果闪现在自己面前。再联通味觉,仿佛那种见过,就停留在自己的唇齿之间,味道留香满溢,变成热爱。</p> <p>生命也许就是这样,用阳光,用有趣,用你不能察觉的方式,记载着所有的时光,刻在年轮上,或者稀疏或者紧密,告诉这个世界,我们曾怎样虔诚热爱,怎样努力地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