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别放手（连载之四十九）

米瑞蓉

四十九、晓雪，你等着我 医生把焦急的Tuner和砂雨再次请到医生办公室通报了最新的病情分析。医生说晓雪的病实属蹊跷，但这话在医学上是严谨的，应该有一个大致的判断，那就是晓雪的持续发烧咳嗽已经损坏了她的肺部功能，血项指标也大多在不正常范围，她的身体的指标和功能都在下降，肺部有阴影，但未见白，但据我们从联邦政府医疗应急部门得到的资料显示，病人在感染上病毒以后都有一个想当年场的隐形期，如果这位病人一旦染上新型肺炎那就......
“你的意思晓雪有可能被染上新型肺炎？怎么可能呢？现在全加拿大都上千例新型肺炎了，但我们西北地区还没有一例，晓雪也没有离开过这里，她怎么会染上这个该死的肺炎呢！”Tuner急了，对着医生嚷嚷着。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不要忘记了，这是一个传染性极强的新型肺炎，而且耶洛奈夫每到冬季要来数以万计的旅游者，虽然中国游客今年很少了，但是大量的欧洲客人未必没有病毒携带者？病人是做餐厅酒吧的，所以她比别人感染病毒的可能更大，这个你们一定要明白。”医生一脸真诚地看着他们，意思是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了，医生，你们现在有治疗方案了吗？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砂雨按住依旧激动的Tuner，他更希望知道医院是否对晓雪的病有什么医疗方案。
“联邦医疗应急部门有一套治疗方案提供给我们以备应对突发事件，这些方案是汇集综合了你们中国和美国的治疗方案，我们会选择中给病人使用，因为现在病人的基础状况不好，有些药也不敢用的太猛。”
“医生，她不是还没有检测出是新型肺炎吗？现在用这些药是不是早了一点？”Tuner担心晓雪身体承受不起。
“是的，这也是我们难以决断之处，但是一旦真的查出也就晚了，病人的身体是无法抵御的，所以我们提前用些药控制病情发展。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我们马上要将病人情况上报联邦政府医疗应急中心，你们明天早上再来吧，病人现在需要休息。”医生很客气的对他们说后便转身离去。
“砂雨，你先回去吧，我在病房外再坐一下，万一晓雪需要什么？”Tuner选择了留下。 砂雨走出医院大楼，寒冷而清新的空气一下子让自己焦灼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对，他还有很多事要做，砂雨开车回到他出租的公寓，一边思量着该如果对雷子说晓雪的事。
果然不出意料，放在身旁晓雪的电话响了，他迟疑了一下接通电话，“晓雪，今天好些吗？晚上吃了什么？”
“雷子，是我，砂雨。”他愣了一下才说话。
“砂雨？晓雪手机怎么在你这里？晓雪怎么啦？”话筒里传来雷子焦急的声音。
“你不要急，没事，晓雪现在在医院，我也刚从医院回来，晓雪把手机交给我，医生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她接电话，她怕你着急所以把电话给我，让我告诉你她现在很好的。”
“她很好为什么会去医院呢》她很好为什么医生不要她接电话呢？砂雨，你可以告诉我实情吗？我说我不去矿上了，她非说没事没事。”雷子有点语无伦次了。
“雷子，你不急，听我说，是这样的，Tuner昨晚从矿上回来，他今天中午去店上看到晓雪她们关了门，他觉得有点不正常，就到家里去看晓雪，敲门没有人答应，电话也没有人接，他便破门而入看到晓雪晕倒在地上，他赶紧打了911，他给你打了电话没有信号，于是给我打了电话，我正在机场送客人，我赶到医院晓雪已经没事了，但是医生说要留院观察，她怕你着急，还不让我们给你电话，说明天你就回来了，让你明天开车注意点，现在冰层薄，不要着急，慢点开，她在医院等你。”砂雨说的轻描淡写的，他怕雷子着急。
“真的？砂雨你不会骗我吧？我昨天走的时候晓雪都好好的，就是发烧而已，今天怎么就昏倒了呢？砂雨，我不太懂，晓雪不会和国内说的那个新冠惹上什么关系吧？”雷子有点担心了。
“雷子，你真是大意得很，听晓雪讲她长时间断断续续发烧，这都不正常的，你为什么都不引起重视？太不小心了，你现在也别着急，晓雪让我叮嘱你，明天回来路上不要急，慢慢开。”挂断电话的砂雨在思考要不要给杰瑞联系，他知道不能再隐瞒什么了，这样只能让杰瑞和晓雪更加伤心。 砂雨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正好是中国的中午时间，杰瑞应该是方便接听电话，他拨通了电话。
“杰瑞，是我，砂雨，你方便接听电话吗？我有点急事。”对待杰瑞反倒没有了那么多客套。
“方便，发生什么事了吗？是晓雪？”杰瑞似乎很敏感。
“是的，事到这个地步我也不隐瞒什么了，晓雪病了，病地很厉害，现在在医院里抢救，我不能确定她是否能抗过来。”砂雨把晓雪最近的病况给杰瑞都讲了，唯独没有讲起晓雪留下的录音。
“砂雨，谢谢你告诉我晓雪的情况，我好自责，我为什么不早点来看晓雪，而是要在她病了以后？我想来看看晓雪，我要来看晓雪，哪怕是一眼， 我知道我现在不配来看她，我也无法弥补我给她带来的伤害，但我只是想看上她一眼，八年了，我无时不刻的想过来看她，即便是她不原谅我，即便是Tuner和雷子要打我，我也要来，我马上去办理签证，我马上买机票，我恨不得马上过来，不说了，我马上去办理手续！”
放下电话的杰瑞马上打开电脑，登录加拿大驻中国大使馆网站查看签证办理程序，大使馆屏幕首页赫然显示着:根据加拿大移民部发布的指令,疫情期间，限制访客签证（旅游类）申请的受理。
杰瑞愣住了，这意味着他无法获得进入加拿大的签证，根据签证网站上的提示，他在网上给签证官发了一封邮件，说有亲人在加拿大病危，他需要紧急获得赴加拿大的签证。他知道要收到回复是需要时间的，在这个时候更要冷静，他还需要和航空公司联系，他急忙打电话给航空公司，接到答复更让他绝望，原定每天都有的航班现在已经改为一周一个航班，同时根据加拿大政府的规定，除加拿大公民和拥有加拿大永久居住权的人以外，持旅游签证的外国居民不能登机并不得进入加拿大海关。
杰瑞一下子懵了，这一切表明他无论如何是进不了加拿大的，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在晓雪最危险的时候他再次缺席。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办法能去到加拿大，他想到加拿大应该没有关闭对留学生的签证，他马上又登录网站看办理留学生签证的程序。其实他知道那也是不可能马上实现的，因为他必须要现有学校录取的通知书，而此刻的他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他心急如焚，如困兽一般在焦灼。 此刻不轻松的何止是杰瑞，雷子同样心急如焚，他反复想着砂雨的每一句话，他不理解为什么电话在砂雨手里，是不是意味着晓雪没有了控制手机的能力？还是在特别病房的特别要求？他脑子里全是国内网站上那些医院的照片，就像一个个塑料布密封起来的小屋子，还有一身插满管子的病人，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好后悔不该听晓雪的，非要去跑这最后一趟冰湖大道上运输。雷子想过坐飞机出去吧，他马上打电话问调度室，但是被告知明天没有飞机出去。现在什么也晚了，这就犹如是一趟单程列车，他必须坚持把车开回去，没有选择，如果等到连绵的湖面冰雪融化了，这台车就要等到明年的一月才能再开出戴维克矿区。
他努力的平抚在自己的情绪，因为明天是整整一天的紧张车程，今天等待装货时同行的伙伴们说起，现在冰面越来越薄了，毕竟已经三月中旬了，在去年早已封路了，但是勘测道路的技术人员认为还可以再走这一趟是没问题的，但大家一定要把车速压在每小时三十公里以下，每辆车的车距也要加大，避免给冰面太大的压力。这就意味着明天的路上耽误的时间会更多更长，这倒让雷子真是有点担心发愁。雷子决定早点休息，明天天不亮就去排队等候上冰湖，争取早点赶回到晓雪身边。 砂雨也遇到难题了，放下给杰瑞的电话，和他同样做导游的朋友打来电话，“砂雨，快，快打开电视，看新闻！西北地区就要宣布实施旅游关闭，全面禁止空运，海运，陆运人员入境，看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回到温哥华，再晚了怕航班都没有了。”
砂雨顾不得和他细说，他赶紧打开电视，特鲁多满脸疲惫的正在宣布鉴于全球疫情的进一步恶化，加拿大将关闭美加边境，所有旅行将被禁止.....紧接着就是西北地区的新闻推送：西北地区将实施旅游关闭，全面禁止空运，海运，陆运人员进入西北地区。
“砂雨，看到了吧，我们得赶紧订票回去，不然过几天航班停飞就完了，还不知道这疫情这么发展呢，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这边还有点事，怕是一两天还走不了的，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吧。”砂雨有点心不在焉。
关上灯，一个人躺在床上，砂雨疲惫得很，但却无法入眠，心里也乱得很。窗帘本是掩着的，却未拉拢合上，月光从缝隙洒了进来，把床前倒是照亮。昨日夜晚带客人观极光，明明是下弦月，没想倒如同月圆般的亮堂。砂雨知道即便是再微弱的光亮在这一地洁白的雪上也自然是加倍的放亮。 砂雨很纠结，他本应该明天乘坐飞机回了温哥华，因为疫情已经打乱了整个世界，他留在这里已已经没有了意义，游客们都已经被挡在国门以外。但他也回不去了，晓雪这样的情况他如何离开，雷子还没有回来，最早也是要等到明天晚上了。杰瑞怕也是无望，在今天宣布关闭美加边境之前几天，加拿大已经禁止国外游客进入，而此时杰瑞连加拿大签证也没有。他更想是被一种力量所牵制住了，他不能离开，起码是在雷子回来以前。
砂雨觉得自己心里很乱，这是很多年都没有的现象，他习惯行走四方云游天下的生活，从不想有所约束，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导游这样的职业。正因为导游的工作也让他看了很多的人情世故，他唯独不会相信自己还会为谁动情伤感。这些年冬季他都会来到这里带着客人追逐极光，也受托于杰瑞看看晓雪。他曾经骂过杰瑞，骂他不像个男人，他从不相信杰瑞说的那些什么腻腻歪歪的道理，什么不要伤害了晓雪，什么让晓雪自己选择。他告诉杰瑞要是喜欢就杀过来站在晓雪面前让她选择，而不是像个女人般的暗自伤感，哪里还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骂过以后又觉得后悔，因为像杰瑞这样的家庭背景，一夜之间从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变成一文不值的阶下囚，从抓进去到出来一年多，也没有个说法，最后就是一个配合调查，把自己父亲装进去了还得说声谢谢，还好档案里没有给你记上一笔就算是烧了高香了，也难怪杰瑞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没想到他今天晚上也伤感了，不是因为他喜欢晓雪，他出来没有想过会为一个女人迷了心智，但晓雪的命运太让他伤感，他不是圣人，他更不是情痴。但是，如果晓雪注定是要在这里孤独的离开人世，他会义无反顾地抱住她，让她在自己的怀里离开。没有为什么，甚至无关爱情，只因为他是个男人，因为他也畏惧孤独。
月光悄悄地潜入房间，带着寒意，拂去他胸口燃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