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 山 去

苏老版

图文/孙以煜 (散文百家1991.4) 我童年生活的小镇和山是分不开的,特别是到了五月,满山的花儿草儿一有了颜色,人们的心便痒痒的了。这时,不用我们嚷嚷,大人们自会督促:“去吧,赶山去!”<br>赶山,就同关里人赶集儿、庙会一样。逢星期假日,雨后晴天,小镇四周通往山上的条条曲径,就涌满了人流,潮似的。打柴的背着纤和镰,采蘑的挎着篮和铲,采花的腰间缠个袋子,笑声便铃儿般撒满了山道。<br> 赶山多是采蘑、榛子和黄花儿。采蘑大都在雨后。一场透雨过后,山坡、草地、林丛、河畔,便奇迹般地拱出千株万株的蘑菇来。于是,有的便倾家儿出动。谁家大人出不去,那么,他们的丫头、小子尽可跟了去。回来时,带去的人家自会分出一半儿的收获来让孩子拿去。山多是石板路,雨水一来,即刻便流了去,路上很少泥泞,因此,那入山的脚步就匆匆的了。不过,这多是女人们的事,我们这些淘小子则是采榛子的能手。 榛子棵,属多年生木本。长在山坡,稠密,膝一般高矮,果实举手可摘,到处都是,又能随采随吃。青色的皮酸得涩口,去了壳的仁儿却是白生生的,脆嫩,香甜。采回去,去了青皮,爆炒,再去壳儿,便是一道极香脆的美食呢!大人就投我们所好,采蘑菇他们独自去,采榛子必喊上我们,只是比起采蘑来,要多几分风险。山坡上多怪石、蛇虫。初次赶山就遇到过这样的事:邻家的小伙伴顺儿正把手伸向一棵榛树,突然“妈呀——”一声惊叫,脸色煞白地连连后退。定神儿看去,见一条三角蛇正昂首挺颈,步步紧逼。我们惊呆了,正不知所措,顺的哥哥平儿,一个虎步冲上去,那蛇一震,见平的木棍向它劈来,扭头便逃。平冲上去,迅速拽起蛇尾,凭空一抡,随后一掷,那蛇便瘫成了一堆泥土。这一系列英勇的行动使我们大为惊叹,从此知道了对付蛇虫的办法:上山,要穿上胶底鞋,打上绑腿,拿上木棍。因为,蛇怕胶皮味儿,绑腿防甲虫,棍棒能打草惊蛇。一旦蛇虫出现,莫慌,越慌它越要袭击你,你硬起来,它便匆匆潜逃了。赶山,这无疑是第一课。经得多了,便无形地多了股英雄豪气。当然,也有虚惊的时候,当你采榛入了迷,不定哪会儿,身边的榛子棵会突然“嘟噜噜噜”地腾飞起一群山鸡来,让你惊出一身冷汗。 赶山最惬意的要属采黄花儿。那时,我们常常是七八个伙伴一唤,便一路雀跃地扑向山去。花儿,多生在地势平坦的山脚下。花事旺时,黄、红、绿、紫相间相映,言不尽的俏丽,抱团的芍药,葵状的山菊、紫色的灯笼草、红玛瑙般的刺茉果。这些我们全不采,只采黄的萱草、红的百合,关里管它们叫金针,而我们则一味地称之谓花儿的。它们俨然一对儿花夫妻呢!黄的雍容,红的灵秀,味道却相同。大人们说,这种花不仅是药材,还是关里一道名贵的菜呢!因此,我们采它时也格外上劲儿。久了,对这花的习性、特点便摸得指头般纯熟。我们可以根据花茎、花梗、结蕾多少辨出年事高低。遇到年事低、花茎弱的,我们都要避开,绝不随意采摘,可一旦遇到梗粗叶茂、花蕾满颈的,便禁不住要山呼海叫了,因为这样的花,根部一定结出蒜头样的茎快儿,它是药材,又是香美的吃食。挖回去,积够一碗,大人们便放上糖煮了,吃起来像山药,但比山药美味。因此在山上,我们常常为这种发现手舞足蹈,一声惊呼,方圆几里都能听见:“喂——我这儿发现一个花王哩!“没一会那边也跟着唤:“我这儿也有一个!”这边喊:“来这儿吧,这儿的花稠!”那边的应:“到这儿吧,这儿的花密!”一天下来,每人的面袋都是鼓囊的。回到家里,兄弟姐妹各人把各人的花儿分开放了,让大人品评,看谁的多。多者自然能吃一顿香美的晚餐;少的,则饭再好也不觉香了,只想着下次赶山怎样超过别人。这之后,由大人们或铺开晾晒,或用线串了挂在窗上风干,便是关里称谓的名菜金针了。撮一堆儿和肉丝爆炒,果真是极香美的一道菜呢!逢年过节,大人们便给远方的亲戚、朋友寄去些许,签上我们这些收获者的名姓。信回来时,无不夸耀,于是,童心便因此获得极大的快慰和满足了。 啊,小镇的山,你能给我一个夏天的欢乐呢!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可我时常在想,什么时候能再回去赶一次山呢?<br><br> 后记:2017年回了一趟密山,还专程上了一次山。回来后便又翻出这篇童年纪事。想,人若怀揣梦想,梦,终会不期而至。如今,再赶一次山,果成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