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经商上税,种地纳粮,从古至今,天经地义。土地承包到户初期直至之前,都是年年如此。</p><p>生产队麦子上场,尽快先碾一场,这头一场麦子碾下来,由队上统一磨成面,分到各家各户。或擀顿臊子面,或咥顿片片面,或先蒸一锅白油塔子。咥饱,咥美,卯足了劲,努力打好三夏这一仗。</p><p>接下来,连碾三场麦子,就得按下暂停键。碾下的湿麦子,必须要晾晒干,以免霉变。每天收听好天气预报,选择晴朗的好天气,集中晾晒三天,粮食也就差不多干到了。晒粮,中午是最关健的时间。每隔半个时辰,由队上派的专人,用木板掀向前搓,搅一次。一掀紧挨着一掀,像梨地似地搓过来,搓过去,形成许多沟沟梁粱。或用耙子耙。这一次如果是横向的沟梁,那么,下一次一定是纵向的沟梁。这就相当于给麦子翻了个身。让麦粒均匀地受到阳光的照晒了。</p> <p>晒麦这几天,要格外留神天气的变化。预报,预报,天气预报不可能是百分之百的准确无误。天有不测风云。夏天本来就是娃娃脸,说变就变。夏天又是缕缕天,这儿是红日朗照,一步之外可能就是唰唰大雨。人们所说的"白(大)雨不过梨沟。就是说的这种情形。因而要随时察云识天气。</p><p>怎么验证麦子是否干到了?别担心,农民自有妙法:随手抓一把,捏一粒,放入口中,若是咯嘣一声脆响,咬成碎渣,连续试验三次以上,要是都是如此,这就说明麦子'真的干到了。可以交公粮了。</p> <p>交公粮是支援祖国建设的头等大事,是农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各地的公社粮站都设立收购点,专收当地农村的公购粮。由粮站的专职人员负责验收,对收购的粮食要求颗粒饱满,干度,纯净度必须达标。我们村子离粮站十几里路,去一趟也不容易。所以必须晒干,筛净,觉得自我满意了再去上交,免得跑冤枉路。</p><p>下午四五点钟,红日西斜,大场上晒的麦子也该收拾了。只见大场上忙碌着的男男女女,白的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全都投入到了这场劳动大合唱的洪流之中了。推的推,刮的刮,扫的扫,筛的筛。场上堆起了黄澄澄的珍珠似的麦粒堆。木掀声,铁戳声,间杂着几个男女粗野的嬉闹声,仿佛正在上演一曲内容丰富的交响乐。</p><p>粮食都装进了袋子,十几辆架子车来了,小伙子三下五除五就装满了所有的架子车。</p><p>大路上,十几辆沉甸甸的架子车头,像一只只不住点头啄食的鸭子,一路上浩浩荡荡向着粮站的方向而去。这是我自有记忆以来,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经历。</p> <p>后来,土地承包到户了,公粮也摊到了各家各户。我家交公粮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父亲的身上了。看着父亲去交公粮,我也很想跟着去看看那里的大世面。我走不动路,只能坐在粮车上去。但当我看到父亲那灰白的头发,还有那不堪重负的佝偻着的腰,我的心疼了,我不能再给他增加负荷了。于是,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p><p>每次交粮之后,总有些剩余。这时家里情况也都好转了,父亲就随手用这结余的粮食换些沙果,西瓜之类的吃货,带回家来,一家人共同分享。</p><p>有一年,我进入了鞋厂。眼看着又到了交公粮的时节。有一天,没活。我脑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利用这个时机去交粮的地方看看,实现我多年前的Su愿。于是我游游荡荡地就来到了粮站的附近。</p><p>嗬,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从大门口,进入大院,直到仓库门口,排起了一字长蛇阵。房檐下,树荫下全是人。个个都是满头大汗。有的在屁股下垫张纸坐在地上东张西望,有的卷着草帽正在搧着凉,有的举着汽水,仰着脖子正在咕嘟咕嘟向嘴里灌,还有的手里托着沙瓤西瓜牙子正在狠狠地啃着。</p><p>验粮的叫着号,交粮人自动解开粮袋子口。验粮人执着一杆头部略大,一侧有个凹槽的探测器,插进口袋,使劲地向深处按,一大截都钻进去了,验粮人旋转着向上拔。凹槽里钻满了粮食。验粮人先仔细拨弄着,看里面有没有杂质,接着向口里扔几粒用牙咬,这是检验干湿度。探测器检验是为了防止有些人的作弊行为。人们可以通过观察验粮人的面部表情来预知祸福吉凶,如果发现验粮人眉头那怕只是微微地一皱,交粮人就知道情况不妙。如果验粮人面不改色,沉静自若,交粮人悬着的心就落下了。果然,接过户口本,签上等级,吩咐一声,过磅。过了磅,又吩咐,掮上楼,倒仓库里边。交粮人踩着踏板,上了楼,向仓库里边掮去。</p><p><br></p> <p>几年以后,国家富裕了一些,党中央和人民政府为农民免去了公粮。这是有史以來破天荒头一遭,亘古未有的奇迹。农民欢心鼓舞,拍手称快。紧接着再一次免去了农业税,不仅如此,还对农民种地进行了适量的补贴。共产党执政为民,人民的日子好像芝麻开花节节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