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内蒙古呼伦贝尔盟莫力达瓦旗插队,1968--1970年。下图:前排右二是我。</span></p> <p><br></p><p> 我们年青的时候,没有当过女孩儿。</p><p> 还不满15岁,我就和姐姐一起下了乡。我的行囊里,是两身衣裳,颜色除了深蓝,就是军绿。</p><p> 我的旧军裤经历了几年文化大革命的风雨,已经非常薄弱了。几乎天天收工回到住地,都得修补一番。补丁上面摞补丁,否则就要露肉。每天,我穿着这件危险的裤子,扛着锄头去修理地球。走在下工的队伍里,恐怕已经扯开了几道新口子。周围的社员肯定没少议论我,可我听不懂——我们插队的地方是个少数民族屯子,他们说达斡尔语。</p><p> 在蓝天绿草之中,在小米饭和苞米渣子的滋养下,我们原先单薄的身体变得丰满结实起来。但是,在我们的头脑里,我们不是女孩儿。我们不照镜子,也没想过自己是个什么样儿。</p><p> 已是二八少女了,怎么就不想恋爱呢?那时候,恋爱是一个可怕的词儿,是件堕落的事情,它会破坏知青集体户的团结,也会松懈我们的革命意志。有志气的青年,要革命的青年,是万万不能做这种事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河南林县城关公社胡家庄大队插队,1971--1975年</span></p> <p class="ql-block">进山</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已经是我从呼伦贝尔草原转到太行山区以后的事儿了。一个夏天的午后,我和小冬去七里地外的县城买化肥。小冬推着一辆吱扭作响的独轮车,我们俩走在田间的土路上。西边的太行山横着青灰色的山影,远近地里的秋庄稼刚刚舒展开叶片,走在树下的花荫凉里,让风吹干我们身上的汗水,很是舒服。</p><p class="ql-block"> 走着走着,小冬突然“哎呀”一声,把车把一扔,双手捂住肚子,半蹲到地上。我以为她犯了肚子疼的毛病,赶紧跑过去问:“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腰带断了,裤子要掉。”</p><p class="ql-block"> “扣子呢?”</p><p class="ql-block"> “没有扣子。”</p><p class="ql-block"> 要说小冬也是个挺能干的姑娘,这条裤子就是她自己做的。可是自打裤子穿上了身,到现在都快破了,从来就没有钉过扣子。</p><p class="ql-block"> 我只好推着车子,陪她返回到村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我穿的是一条前后一样、两面儿都能穿的裤子。这样省布,磨了这边儿再磨那边儿。可惜的是,从前面看,小肚子两边,也有两块发白的屁股印儿。我穿了这样的裤子坐火车跑到韶山去瞻仰毛主席故居,还在故居前肃立留影。这张照片我再也不忍心看了。照片上的丫头,肥大的蓝上衣,臃肿的灰裤子,两条齐肩的小“刷子”硬挺着。只有那脸上不带一丝笑容的执着表情,显示出我内心的自信。</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在韶山(前排右二),看我那肥大臃肿的裤子:</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呵,我们没有化妆品,没有显示身材的时装,翻遍相册,没有留下一张可以展示青春美的照片。遗憾吗?挺遗憾的。不过,当时对此竟毫无感觉,因为,我的眼光没有看自己,只顾看那五光十色的世界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初稿写于1994年</span></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