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别放手（连载之四十八）

米瑞蓉

四十八、别走，别放开我

他俯下身子吻了晓雪的面颊，柔软，带着38度的体温........

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监护仪设备发出的嘟嘟的提示声，偶尔有晓雪低声的抽泣，砂雨不敢再说什么，他静静地陪在晓雪身边。
晓雪慢慢地平静了，她用极其冷静地声音问砂雨：“杰瑞现在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
砂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实说没有，他怕晓雪会心痛；他如果撒谎，他怕晓雪会伤心。语塞的少许，他只能说：“最近忙没有给他联系。”
“那就是没有了，为什么他不忘了我？如同我忘了他一样！为什么他反要我感动内疚和难受？”刚刚平静的晓雪瞬间又止不住泪水，砂雨知道这个时候是无法阻止晓雪的伤感的，他只能紧紧握着晓雪的手。
“杰瑞说他要用时间来赎罪，他欠你太多，是他的一步错误决定，改变了你的命运，把你置于不顾，所以他内疚不易，他把全部心思扎在矿上，他把这个尾矿盘活了，大家都信任他，他说他用各自方式赎罪，你就原谅他吧！如同你也原谅了伤害了你的Tuner一样。”
“我说过会原谅他的，在那个情况下他要是给我说，我可能也会同意他回去救他父母的，但我们都太不懂法律，所以我们都要付出代价。但我心里真的很憋屈，我不能原谅的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都不来见我，哪怕是一点点关于他的消息也好，哪怕是我已经结婚，但我们也依然可以做朋友，我们毕竟如同亲人一般在一起的。”
　　其实此时砂雨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时对还是错？ “砂雨，我有两件事求你，第一，你晚上不要把病情时告诉雷子，让他安安心心地明天回来，我怕他赶路不安全，我会坚持下去的，你看到的，这里医生重视我的病情，他们生怕我成为西北地区的第一例新型肺炎；第二，不要把我生病的事告诉杰瑞，我不想他为我担心，就让他安心把他的事业做好起来，就不要分他的心了，在这里有太多的人在我身边关心我，有你，有雷子，还有Tuner，我是一个不幸的女子，也会一个幸福的女子，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总是有那么多人关心的，我心满意足了。”晓雪的笑容里带着苦涩。
沉默少许，晓雪双目注视着砂雨，“我还有一件事拜托你，也只有你才能做到，你也能为我保守秘密，如同你帮杰瑞保守秘密一样。”晓雪的眼睛里充满期望。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把你的手机录音打开，我录几段话，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走出这个病房，我也不知道明天医生还是不是允许你走进这个病房，我把有些事先留下吧，像杰瑞那样。”说着晓雪有点哽咽了。
砂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自己都迷惘着，也许晓雪是对的，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何况在这个新型肺炎神秘蔓延的情况下。他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对着晓雪，轻声说：你说吧，我给你录着。
“亲爱的雷子，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你，或者是在我还清醒的情况下见到你，我还是想先留下一段录音给你，只要你听到这段录音，那就是我们已经永别了。这么些年我感谢你在我最为痛苦的时候来到我的身边，我曾一次次觉得自己无法再活下去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疼爱我的人来到我的身边，你就是其中之一。我们即为夫妻又互为独立，因为你天天奔走在千里之外，我则没日没夜的在店里工作，虽然我们结婚已经四年了，恐怕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半年吧。如果我还能走出这个病房我愿意放下手里一切，就让我们好好爱一场吧！如果，我说如果我不能走出这个房子，我也想把我们的那点财产做一个交代吧。”晓雪没有眼泪，非常平静地说着这一切，她看见给她摇着头的砂雨不要她再说的样子，她接着说了下去。
“我们的存款也不少了，本想把它用来还掉所有的房贷，我知道你是不想欠银行的钱，我也是最怕欠钱的，因为欠钱也让我改变了命运，现金一份为二，一半你留着，一半给我母亲寄回去，至于怎么告诉我的母亲，我不想考虑了，我把这个难题留给你吧！关于‘龍’酒吧，我想送给Tuner吧，没有他也没有这个店，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他帮了我，也帮我拿下了这个店，我既然走了，这个店也就没有意义了，不如交给Tuner去解决吧，请原谅我事先没有给你商量，倒不是因为这是我的婚前财产，但这个店确实融入也了Tuner的心血。”晓雪停下了，她似乎在思考什么，砂雨没有关掉录音键，他在等待。
　　“雷子，最后一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这对于我来讲是一个伤心之地，我不愿意你每天呆在这样一个有我幽灵飘荡的地方，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到一个冬季都能看见绿色的地方。离开的那一日，不要忘了带走我，对，若我走了，请把我骨灰分为两份，等大奴湖冰雪融化后，把一份撒在大奴湖里，另外一份请你帮我带回国交给我的母亲，我想回到她的身边。记住，处理完这一切就忘了我，开始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学我，总把不愉快的事压在心底，开心的生活，知道我走进过你的生活就好了，再见了，哦，是永别了！如果想我就来这里，在大奴湖洒上一把白色的羊胡子花，等着看看那道紫色的极光，是它带走了我，在天堂.....”晓雪点点头示意说完了。 “晓雪，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你不是那个可恶的病，你只是感冒而已！”砂雨愤怒的低语着，眼眶湿润着。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学杰瑞吗？万一有什么我也算是有一个交代吧。砂雨，我还想录一段。”晓雪脸上挤出一丝歉疚的笑容。
砂雨绝不是一个轻易落泪的人，他宁可去和人家打一架发泄心里的悲愤，也不愿意看着一个女人如此的绝望哀伤，但他无法拒绝晓雪的任何一个请求。
“Tuner，你好！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嫁个一个外国人，甚至瞧不上那些嫁给外国人的女孩子，记得那一次我两天没有吃饭走进超市遇到了你，你看到我如此狼狈时问起我怎么了？你知道我当时想的什么吗？我想要是有人真心帮助我，我会嫁给他的！也许当时只是一个遐想一样，如同看多了王子和灰姑娘的童话故事。但是当你一次次把我拉出泥潭时，我就知道我应该嫁个你，我必须嫁个你，我别无选择。这个选择并不违心，因为当一个人就要沉入湖底的时候，那个能舍身救你的一定是值得你信赖的，我们婚后也曾有过那么让人心动的时刻，我也不怪你不懂得珍惜，因为你的血液里流淌着梅提斯人的血，而种族的差异、融入骨子深处的放纵始终是我们之间不可愈合的鸿沟，孩子没了，我们的情分也就完了，他说过不会再失手打我，但我还是畏惧了，我想我们做朋友会好过做夫妻。谢谢你这些年来一直是我最真诚的朋友，我如果走了，我会把我一半的骨灰撒在大奴湖里，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看着我们曾经的幸福。”晓雪点点头示意结束了。
“我知道最后一段录音是给杰瑞的，对吧？你先休息一下吧，不要太累了。”砂雨的心在流血，他好生心痛眼前的晓雪。
　　“不，继续吧，我怕一会儿医生又要进来打断，录完了我就心安了。” “杰瑞，八年了，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在我要离开这个世界时砂雨告诉了我你的消息，我也用你的方式回复你吧！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永远的离去，只是你离去了还会回来，而我的离去那将是我们的永别！这个时候我只想说：我恨你！我曾想用八年的时间来忘记你，但是却始终不能忘记，只有当我的生命消失，那些嵌入在脑子里，藏在心底深处，记忆在我肉体里的那些记忆才能随之消失！”晓雪突然脸涨得通红，气越发喘得厉害了。
砂雨关掉录音，他想让晓雪休息一下，晓雪摇摇头，示意没有问题，她不愿浪费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她怕她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她第一次这样害怕，害怕地不是自己的会死去，而是害怕不能把想说的话留给曾经爱过的人，她示意砂雨继续。
“我不怨你不顾一切的回去，因为那是你的父母，但我不能原谅你的不辞而别，把我一个人扔在零下四十度的极地，你怎么忍心把我的心也摔在地上？为什么你不让我和你一起共同面对？！我不怨你那高傲的心，因为你的骨血里与生俱来有着你母亲的傲气，但我不能原谅你给我撒谎说是攀上高枝，你宁可让我独自落泪！为什么我们不能彼此坦诚相对？我不怨你回来时不来见我，因为那时你还没有洗去监狱的尘埃，你还没有能力获得签证，但我不能原谅竟不给我报一个平安，为什么你不让我听一下你的声音！”晓雪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监护仪再次报警，砂雨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过我会原谅你的，那是在我死后，我会带走我所有的怨恨，我原谅你了！杰瑞！”
医生和护士再次冲了进来，医生大声责备砂雨，“你这是要了她的命！你必须出去！”
　　晓雪绝望地抓住砂雨的手，“别走，砂雨，别走，我害怕，别放开我！” “我不走，我在这里！”砂雨无数次心痛过这个女子，但今天却真心有点撕心裂肺，他心里诅咒着杰瑞，不，更是在诅咒自己，为什么要瞒着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杰瑞的消息。这一刻他有些恍惚，他是谁？他和Tuner打过架，那是为了杰瑞；他自作主张去卖了首饰替晓雪还债，那是为了不愿晓雪受累。唯独没有为过自己，他何尝想看到晓雪如此伤心！
医生给晓雪打了镇静的药，晓雪渐渐地平静下来，似乎她很疲倦了，医生示意砂雨可以走了，让晓雪独自休息。
　　砂雨起身，轻轻地抽出被晓雪握住的手，晓雪的眼皮动了一下，沉重地睁不开，他俯下身子吻了晓雪的面颊，柔软，带着38度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