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乡魂》2020年作品：血染的山岗（二）

龙乡魂

长篇纪实文学连载

血 染 的 山 岗

—— — 原乌丹县“四区事件”始末纪实

◎ 张仲仁

（接第一期）闫芳林到乌丹后，县委分配他到县农民建国联合会工作，任组织部长。1945 年 12 月，为了加强基层工作的领导力量，又改派他与康俊英一起到四区工作，康俊英任区指导员（即区委书记），他任区长。先于闫芳林去四区工作的还有一起出关北上的河北老乡张钢球（现名“张若夫”，河北新乐人，原任代理区委书记，后改任青年书记）、孙毅（区委委员，河北玉田人）、安瑞林（区农会主任）、郭秀金（区妇联主任，安瑞林的爱人，她与安都是冀中人）、于从德（区小队队长，冀南人）。

算起来四区负责同志中除安瑞林岁数大一点儿外，连同区委书记康俊英在内，闫芳林还是老大哥呢。实际工作中，闫芳林也成了四区区委、政府一班人的主心骨。

闫芳林、康俊英到四区任职后，根据县委的统一部署，区里干部做了分工，深入到各个自然村，发动群众，开展清算复仇斗争。康俊英、安瑞林、郭秀金负责房身、柳树底等自然村；张钢球、孙毅到头牌子、毛家窝铺一带；王德明负责老西窝铺、张家店等自然村；闫芳林主持区里日常工作，在下井、梧桐花、二东荒等村发动群众。

1982 年 6 月，当我与梧桐花公社人武部干事李富访问原四区农会会员、区人民代表时，他们满怀深情地向我述说当年闫芳林工作生活的情景。

闫区长高个儿，方脸膛，眼睛大而有神，举止沉稳，平时寡言少语。他生活朴素，衣着俭朴，冬天穿一件灰布棉袄，戴一顶旧毡帽头儿，远远看去，酷似地道的庄稼汉。走访中，原四区人民代表白永顺曾向我讲述有关闫芳林的这样一件趣事：一天，四区房身的一个老乡来找闫区长，一进屋就给闫芳林身旁的穿一身崭新军装的通讯员鞠躬，并一口一个“闫区长”，闹得通讯员怪不好意思。后来，这个老乡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一身庄稼人打扮的高个子、方脸膛的人，才是他要找的闫区长。 河北老区八年抗战的血与火、生与死的严峻考验，磨练了闫芳林钢铁般的意志，造就了他对共产主义事业磐石般的信念，同时也培养了他密切联系群众、系人民群众冷暖于己身的优良作风。闫芳林于繁忙的政务中见缝儿插针，稍有空闲，便带上通讯员，深入到群众中去了。他走东家串西家，访贫问苦，讲地主老财怎样靠剥削穷人发家，讲穷人只有团结起来跟着共产党走，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他讲的道理通俗易懂，深入浅出，好像三月的春风吹散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云，又像一把火炬照亮了四区穷苦人翻身求解放的道路。 四区基层党组织建立起来了。一批在旧社会苦大仇深的赤贫农、农会的骨干在画着斧头镰刀的党旗下举手庄严宣誓。季永山、白永顺、吴德宗、王力、吕金祥、王金生、刘秀英……这些在封建社会被压在最底层的庄稼人翻身做了新时代的主人。区委成了受苦群众的主心骨，区公所成了他们申冤告状的“衙
门”。群众由原来对关里来的干部疏远、不敢接近，到有个大事小情都找区长、区指导员评理、拿个章程了。

几天来，闫芳林的心情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四区穷苦百姓字字血、声声泪的控诉一直在他耳畔回响，那一双双渴盼翻身解放、自由幸福的眼晴一直在他眼前浮现……

双岭二聂（恶霸地主聂云桥、聂云亭）倚仗权势，为非作歹，欺压百姓。聂云亭倚仗其兄是自卫团团总，霸占本村贫农王朝宽之妻，致使王朝宽冻饿而死。二聂合谋，诬陷村民王珠通匪，扬言送官府法办，敲诈其献出园田 3亩、伪币 500 元方告了事。

梧桐花地主张勤，伪满时是保东村甲长，他搜刮民财，贪污配给物品，并倚仗权势长期霸占 3 名良家妇女。

二流子、流氓成性的李树森原是伪自卫团团长，他效忠日寇，抓劳工，缴烟干儿，对群众非打即骂。下窝铺贫农于德江、邵志忠因不满敌伪统治，被抓去为日寇修路后偷跑回家，被李树森抓回来毒打致残，于德江断了手指，邵志忠门牙少了两颗。1946 年春，李树森看上了下窝铺×××之妻陆××，乘×××外出之机，他与张勤之弟张平撬开窗户，轮奸了这位妇女。1945 年“八一五”光复后，他与张勤、张平害怕斗争，先后投靠了“双合”匪股，公开与人民为敌，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擒贼先擒王。”区委经过研究并上报乌丹县县委批准，决定先从斗争双岭村恶霸地主聂云桥入手，以此拉开清算复仇斗争的序幕。

1946 年 4 月，区委在张家店召开了千余人参加的群众大会，公开审判伪联欢村团总、恶霸地主聂云桥，并将其弟聂云亭拉上台批斗。四区穷苦老百姓看见昔日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二聂”在群众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吼叫声中瑟瑟发抖，无不拍手称快。审判会结束后，聂云桥被就地正法，聂云亭被公安部门逮捕。

四区清算复仇反霸斗争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各村的农会组织也纷纷建立起来，昔日满脑袋高粱花子、脚上沾着牛屎的穷光蛋翻身做了主人。正如毛泽东同志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所描述的那样： “其结果，把几千年封建地主的特权，打得个落花流水。地主的体面威风，扫地以尽。” “他们将冲决一切束缚他们的罗网，朝着解放的路上迅跑。”

5 月，康俊英、安瑞林在房身村主持召开了斗争地主戴九锡的群众大会；6 月，孙毅、张钢球组织农会会员，给毛家窝铺伪大村长李贵福、头牌子大地主周凤刚、周凤泰戴上纸糊的高帽子游街示众。

在下井、梧桐花，慑于农会组织清算复仇斗争的威力，地主桑瑞岐等主动献地。梧桐花地主张勤、张平潜逃为匪，闫芳林几次带区小队搜捕都没有抓到。

对于乌丹县的清算复仇斗争和土改工作，在 1946 年出版的《热中通讯》创刊号上曾经有过这样真实生动的描述——

“六月份农民的翻身运动有很大的开展，一区（城关区）解决土地 90 顷，二区（五分地）80 顷，三区（广德公）350 顷，四区（梧桐花）100 顷，共计 600 多顷的土地从地主手里转移到农民手中。农民得到土地后，情绪极高，广大贫苦农民拿出自己的牛、羊、猪，在七月六日那天（七七事变前一天）成群结队、锣鼓喧天地慰劳八路军。洪大而响亮的声音壮烈地
喊：八路军是人民的救星！”

闫芳林读着《热中通讯》的报道文章，回顾四区半年来的工作，他欣慰地笑了。他没有辜负河北老区人民和乌丹县县委的重托，他和他的战友们忘我的工作已经有了丰硕的成果—— — 一个崭新的充满活力的人民当家做主的红色政权已经在斗争中日益巩固，一个以农民为骨干的人民政权的群众基础已经形成。他把目光投向未来。他和康俊英等区委成员商定，召开四区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进而巩固和扩大清算斗争的成果，为此他又通宵达旦忙了起来。然而他和他的战友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只黑手和由这只黑手编织的毒网正在一步一步地向他和他的战友们逼近……

群魔乱舞

1946 年农历七月十三，将圆未圆的明月从村东山后边升起。透过斑驳的树影儿，把清辉洒在大地上。偶尔一片流动着的透明的晚云，淡淡地遮住月光，使这个三面环山的小山村，朦朦胧胧如同坠入梦境。突然，几声犬吠，接着全村的狗狂叫了起来。两条黑影儿从东大沟里蹿出，只见他们疾步如飞，后面那个瘦高个子走路有点儿瘸，他们拐进一个胡同便不见了。

听当地老人讲，因为这个小村建于山脚下的沟边，每当明月从东山升起时，那碎金烂银般的光辉把全村照得明亮，故村名叫“月明沟”。1912 年农历七月月圆时节，月明沟大地主赵××得一子，也许是村子环山而居，或是希冀赵家的基业如大山般永远昌盛，赵老太爷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叫“赵永山”。赵永山从11 岁开始上私塾，及至 15 岁，虽不能说已满腹经纶，可也识文断字，尤其是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又打得一手好算盘，深得父亲的喜爱。尽管他长相一般，瘦高个子，鹰眼，长脸，尖下颏儿，走路有点儿瘸，但因赵家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财主，赵永山不到成年，保媒提亲的便排成了队。在众多提亲的当中，赵老太爷选中了桥头平房单家，同是大户人家，门当户
对，肩膀头儿一般儿高，吹吹打打中单家小姐做了赵家的新娘。家有娇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按理说赵永山应该心满意足地过地主少爷的生活了。

然而，人的欲望是无底洞，尤其是像赵永山这样的人。他常常拿自己同邻村的聂云桥、徐桂三等人相比。论财产、名望，赵家并不比这两家差；论心计、能力，他赵永山也不是熊种。可是聂、徐二人，一个是团总，一个是大村长，平时那个威风劲儿真叫人眼红！就连梧桐花泼皮张勤也当了个甲长，你看他那个涨包劲儿，简直像做了县太爷一样!平时赵永山呼来唤去只掌握着十几个长工的命运，现在他要向更高更大的权力跃跃欲试了。

也许是天意，或是赵家祖上有德，1944年，已过而立之年的赵永山当上了保东村协合会会长。上任那天，他沐浴更衣，特意向祖宗牌位上了香，磕了好几个响头。“好风凭借力”，倚仗日伪的势力和赵家的钱财，他似乎看到警察署长、县知事的桂冠正在向他频频招手。于是他利用父亲遗传给的精明和自己“冰成于水而寒于水”的本事，对日伪汉奸百般奉承，对穷苦百姓则极尽敲诈勒索之能事。

他已记不清倚仗父亲的财势巧取豪夺了多少穷人的血汗钱，也记不清任协合会会长以来催缴烟干儿、粮款时他用手中的皮鞭抽打过多少衣不遮体之人。他眼见自家财产聚集得愈来愈多、他梦想的权柄指日而握时，晴天一声霹雳，来了共产党八路军，专与地主老财作对，昔日那些忍气吞声满脑袋高粱花子的穷光蛋竟敢在过去他们称为“东家”、 “老爷”的面前抖起了威风。

赵永山的政治嗅觉还是很灵敏的。日本鬼子投降后，关里的老干部一批批来到口外，他从中发现苗头不对，风向转了。为此他进行了两手准备。一面他暗地托人于 1946 年农历正月花 1 万元伪币购买一杆大轱辘炮、子弹50 发，连同原有的两支步枪，夜间雇用炮手，加强了对宅院的防范；一面对过去残酷剥削压榨的穷人施以小恩小惠，进行“感情投资”，以刺探关里老干部的动向，以备不测。协合会连同其始作俑者已成为历史的垃圾，于是赵永山办起了油坊。为了标榜自己是“靠劳动致富”的，赵永山有时也赶着马车，走东村，串西庄，卖油，收购麻籽、大豆等油料。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借卖油作幌子，四处刺探消息。在板石房子，他结识了史文忠，二人臭味相投，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对天盟誓，结为金兰之好。史文忠属下九流，他与匪首“元字”、 “亭字”、 “双合”来往密切， “双合”是他的八拜兄弟。赵永山庆幸自己交上了史文忠这个朋友，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又多了一条路。前文提到的两个黑影儿，一个是赵永山，另一个就是他的磕头兄弟史文忠。 这是一所二进四合的院子，中间有二门洞，五间正房，东西两侧是厢房，院墙虽是土夯筑成，但十分坚固，这就是月明沟首富赵永山的宅院。赵永山与单氏住正房西套间儿，赵老太爷住东套间儿，中间有穿堂门，便于走动。

赵永山用暗号敲开大门，与他的盟弟史文忠穿过二门洞，径直来到赵老太爷的窗下。农历七月初七，七、八十名农会会员在下窝铺农会主任于岐的带领下来到赵家开展清算斗争，发现赵永山潜逃，愤怒的农会会员给赵永山的父亲戴上纸糊的高帽子敲锣打鼓沿街游斗。老地主又怕又恨又心疼被农会分走的财物，农会会员撤走后，他一病卧床不起。赵永山、史文忠给赵老太爷请过安后，便一前一后来到西套间儿，此时单氏听家人通报，早已点上烟灯，把大烟枪一应物品备齐，垂手退立一
旁。

“都怨你们！”赵永山劈头盖脑一句， “依着我，初八、九带些‘胡子’来，把大门一守，那些穷鬼一个也跑不了!这下可好，老爷子让他们折腾得死去活来，闹得我也有家难进……”
“大哥，再忍耐一下吧， ‘双合’他们不是已经答应了吗!一会儿我再去叮对一下，早晚给你报仇就是了。”史文忠半是许愿半是劝解地说。

“哼!”赵永山愤恨地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一大片黑云将月亮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屋内一下子暗了许多。夜深了。史文忠起身告辞，赵永山到门洞外干草垛内扒出大轱辘炮连同子弹一起交给史文忠，低声耳语几句，将他送到大门口，四面扫视了一下，又踅身进了院子。

妻子单氏早已为他铺好了被褥，又在炕沿下放了一盆洗脚水。然而他不想睡，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无法入睡。他到西厢房对护院子的炮手叮嘱几句后，回到屋内点上烟灯，端起烟枪“咝—— — 咝”吸了起来。不一会儿，屋内弥漫着鸦片特有的略带苦涩的香味。

聂云桥被枪决，毛家窝铺大村长李贵福、头牌子大地主周凤刚、周凤泰先后被游斗后，赵永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天安稳的日子也没有得过，他害怕斗争，害怕家产被那帮穷小子分去。伪联欢村大村长徐桂三、梧桐花大地主张勤、张平先后入伙儿当土匪后，他也动过上山当“胡子”的念头。为此他特意跑到平房单家老泰山那儿征求意见。他总觉得当贼会辱没祖宗的斯文，是下下策。“树大招风”，他从聂云桥被正法、几家财主先后被斗争中悟出点儿道理，于是一改财主的作派，逢人笑脸相迎，尤其是对他过去残酷欺压过的穷人。伪康德四年八月（1937 年 8 月），梧桐花村陈有，为家在乌丹街的亲戚彭某担保，在赵永山那儿赊走 8 只羊，讲明农历年底还本并付息。不料是年十月，彭某得病身亡。赵永山于是向陈有追索卖羊钱。赵永山先后从陈家要了 75 两大烟奶子、一头大犍牛，陈有又押上自己惟一的二亩园田方才了事。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
子。后来陈有东挪西借花了一石二斗米赎回园田，但赵永山扣下地牌子硬是不给。1946 年春，为了堵陈有的嘴，赵永山特意将他请到自己家，盛情款待，昔日凶神恶煞的赵会长此时笑容可掬，酒酣耳热之时，免不得作些姿态，深表悔过之意。饭后不仅交还地牌子，还白送给陈有一石四斗米。 浮云飘过去了，月亮升上来了。夜色变得苍白而发暗。赵永山伫立窗前，心烦意乱，他两眼紧盯着窗外，似乎要将目光穿透黑暗，从那广袤深邃的夜空中寻觅他今后的出路和归宿。想到归宿，他不寒而栗。他恨死了农会，恨死了那个带头闹事的穷鬼于岐，他为在任伪协合会会长期间没有把于岐弄死而深深感到悔恨。还在遍地悬挂膏药旗时，赵永山名下的下窝铺后梁的一片树林发现被人盗伐，他根据个别人的告发将于岐抓到警察署，屈打成招，于岐变卖家产赔偿赵永山的“损失”，几乎家破人亡。“那时，只要告他于岐一个反满抗日的罪名，他还能活到现在?”赵永山想。而如今，昔日任他摆布的于岐带领一帮人也要摆布摆布他赵永山了。

赵永山发恨要收拾收拾于岐，他几次萌生过暗算于岐的念头儿，但他不敢。他知道于岐有来头儿，那个细高个儿满脸斯文的闫区长和于岐关系密切。他恨透了这帮头戴毡帽头儿、身披灰布棉袄的关里来的干部。要不是他们鼓动穷人造反，他赵永山能落到这般地步？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你们不是要斗争我赵永山吗? 咱们骑毛驴看唱本儿—— —走着瞧!你们从我这牵走的马、牛、羊，拉走的财物，我要用你们这帮穷鬼的命来偿还！”赵永山犹如一个输红了眼的赌棍，歇斯底里地喊道。已进入梦乡的妻子也被他惊醒了。事实上，从农历七月初七赵永山从家出逃后，他跟走马灯似的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反革命秘密串连。

1997 年初春乍暖还寒的时节，在旗公安局领导的大力支持、协助下，笔者调阅了反动地主赵永山及有关四区事件当事人的案卷，对“四区事件”有了更详细深入的了解……农历七月初七夜晚，上弦月如一把没有张开的弓挂在天边。也许月亮也不屑于觑视人世间的丑恶，将她那本来美丽丰满的圆脸遮住了半边。在其甘嘎查金美花家，赵永山酒足饭饱后，乘着夜色同马倌儿将寄存的马群、羊群赶往板石房子。见到盟弟史文忠，他劈头一句： “兄弟，这些家业全托付给你了，想吃就吃，想卖就卖!”史文忠时年 35 岁，行伍出身，曾在奉系军阀部队服役 8 年。尽管他的童年、少年也在苦水里浸泡过，但是由于受旧军队的影响太深，退伍后好逸恶劳，嗜财如命，又好巴结有钱有势的财主，这就注定他的悲惨下场。清算斗争开始后，他先后为地主王才、马荣等寄存财物，这回磕头弟兄赵永山有难
求他，他自然义不容辞。

“大哥你放心，咱们也是赤贫，他农会还敢咋地咱！”史文忠拍着胸脯说。

“唉!你大哥看来是要走麦城了。”赵永山长吁短叹。

在史文忠家，赵永山与其盟弟秘密商定了组织土匪攻打四区区公所的计划。由赵永山出面联络组织对清算斗争不满的地主老财、日伪反动政权的爪牙，史文忠负责串通其把兄弟匪首“双合”，必要时再通过“双合”联络老哈河东股匪“元字”、“亭字”。初八一大早，赵永山骑马来到后白音花村（今属梧桐花镇）地主王才家，又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对王才进行了一番游说。

笔者在查阅赵永山案卷时，发现王才妻子杨氏的证言，现实录如下：

杨氏证实：苏联红军来的第二年（即 1946年）七月初八，月明沟赵永山骑马来到我家找我男人。赵永山当时戴一顶扫帚莛编的草帽儿，在西屋和我男人说话。

王才（以下简称王）：你来有事吗?
赵永山（以下简称赵）：你还在家呆着呢，这正是乱马蹄的时候，你还不干吗（指当土匪）？

王：赤手空拳干啥去？

赵：我给你淘换大轱辘炮去。（后来赵永山给了他一支步枪，大轱辘炮通过史文忠送给“双合”了。）

王：没有见过，也不会使呀！

赵：你一看就会了，不大，挺好使的。

杨氏证实：说到这我就干别的去了，他们以后说的话我没有听见。赵永山是上午来的，没吃午饭就走了。

第二天（即七月初九），王才把我送到其甘色楞家也走了。过两三天他和赵永山骑马到其甘，我给他们做的饭。过晌赵永山就走了，王才又在其甘住了两天也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赵永山在后白音花串连好王才后，农历七月初十他与王才又来到章古台（今属梧桐花镇）张树桂家，张树桂特意让人杀了一只羊款待赵、王二人。几盅老白干儿下肚，赵永山打开了话匣子，他对张树桂说： “七哥（张树桂排行老七，为匪后报号“七省”），你干吧（指攻打四区）！不叫你白干。我的家业豁着给你们，我也不给他们！”

精于世故的赵永山听人说，老蒋已与共产党翻了脸，又有美国佬给他撑腰，现在中央军已向热河省省会承德开进，正是乱马蹄的时候，与其伸长脖子让穷小子们杀头，不如趁乱的时候干干。想到这里他又扯起脖子对站在外屋的廉二、廉三等人喊道： “共产党、八路军的日子长不了!年轻的你们，要干就干吧!我有 22 匹能骑的马，你们想抓哪个就抓哪个！”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赵永山没有白费唇舌，在他的大肆煽动和钱财的利诱下，王才、张树桂、张树云、张甲瑞、张甲修、廉二、廉三都上山为匪，并参加了攻打四区区公所。

坐落在原东庄头营子乡东南方向五、六十里处有一个百十口人家的小山村—— — 元宝洼。相传一百多年前有人在山洼处挖得元宝，故名。元宝洼与解放营子乡朝阳沟毗邻，这一带四面环山，沟壑纵横，地势险要，旧社会常有土匪出没。解放初期，元宝洼只有几户人家，且均为吴姓，大土匪头子吴凤祥就住在这里。距元宝洼村七八里路远有个叫“新地”的村子，土匪攻打四区充当内奸的原四区区小队副班长叛徒张景荣的家就在新地，与元宝洼同属原东庄头营子乡房身沟村。

农历七月十二日，秋头夏尾，天气阴郁而潮湿。这天夜里，月亮和星星都被乌云遮得一点儿也不漏，好像它们都完全消失了一般。黑暗就像一所无情的监狱，把人们牢牢地禁锢起来。

然而赵永山十分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他需要在黑暗中完成他亲手制定的向共产党复仇的计划。在常太沟他叔伯哥哥家吃过晚饭后便出发了。车老板陆三赶着马车走在前面。他骑着马，腰间别着撸子在后面紧紧跟着。夜，拂着凉爽的微风，吹过滴着露珠儿的高粱叶，吹过“哗哗”流淌的小河，也吹过赵永山那张由于恐惧、仇恨而扭曲了的长脸……前两天史文忠给他捎话，说吴凤祥已答应打四区，但是吴说有人没枪，让他弄几支枪送去。接到史文忠口信后，赵永山暗地派人用上等烟土换了两支长枪一支撸子，又装上两口袋米、面，两只绵羊羯子，两篓麻油，今天特意赶着马车给吴凤祥送去。为掩人耳目，车上又胡乱盖了些莠子、苍子棵等青柴禾。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赵永山光腚撵猍 犭呆 —— — 豁出去了。

在匪首吴凤祥家，炕中央八仙桌上已是杯盘狼藉。吴凤祥的妻子张兰英收拾完碗筷，点上烟灯，赵永山、吴凤祥侧歪在炕两端抽大烟，活像两条蜷曲的大虾。吴凤祥喝得醉醺醺的，在麻油灯的映照下，可以看见他那脱落发根的光头上，有几根被酒力所激发着的青筋在凸动。

“永山大哥，你也太客气了! 又送马又送羊，都是自家弟兄，让你破费了！”吴凤祥亢奋异常，扯着公鸭嗓儿大声地说。前几天，赵永山来过一次，他骑着一匹马又挎着一匹马，是送给吴凤祥的。可惜吴没在家，赵永山把马留下，饭也没吃就走了。

“你带些弟兄，快把四区端了吧！我一天也不能等了。打下四区，每人 30 两大烟土，这个我全包了!”赵永山瞅准时机又抛出一个诱饵。说完，他凑到吴凤祥跟前，低声耳语道：“上好的烟土我装进坛子全藏在炕洞子里了，那帮穷鬼甭想找到!”

“我已给老河东‘亭字’、 ‘元字’捎过信了，一两天你听动静吧！”吴凤祥安慰着赵永山。“区里有多少人？好打吗?”他又不无担心地问。

“好打，咱们区里有人。”赵永山忙不迭地答道。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说我那个把兄弟?”

“对，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到时候他在里面打接应。”

吴凤祥、赵永山说的那个人就是原四区区小队副班长张景荣。

张景荣，1910 年出生，出身贫寒，在青少年时期他几乎有着同所有穷苦人一样的苦难经历—— — 8 岁起上山拾柴，12 岁放羊，14 岁时挑起养家糊口的生活重担，给地主老财耪青、扛活，一直到 1945 年 8 月日本鬼子投降、八路军出关北上。这一年他受雇给有钱人家当炮手，后来与匪首“双合”成了八拜弟兄。翌年（即 1946 年），他参加四区区小队并担任副班长。

张景荣本来应该有着与所有翻身得解放的穷苦老百姓一样的人生历史。如果他不与匪首“双合”成为磕头兄弟，如果他在赵永山金钱收买下站稳脚跟，如果他得知土匪打四区的消息后反戈一击报告给区领导……然而历史是不能假设的。张景荣在他 37 岁时没有把握住命运的小船，历史在他面前转了一个180°的大弯，他终于倒向反革命，和他为之效劳的主子赵永山一样，被人民押上历史的审判台。

这天晚上，赵永山宿在吴凤祥家。第二天一清早他去了新地，又同张景荣一起回到元宝洼。农历七月十二这一天，板石房子史文忠、漫撒子沟刘俊丰、后白音花王才陆续来到吴凤祥家。

在匪首吴凤祥的东套间儿，这帮对共产党满怀仇恨的人商议了打四区的事。决定由吴凤祥、王才、史文忠联系孙占元、高彩亭匪股，人马在章古台集合，七月十四日晚打四区。张景荣负责在区小队内串连，打响后把区小队带出。在这次反革命的秘密集会上叛徒张景荣十分阴险地提出：他已在区小队串连好人，打响后由他和范得山下区小队班长崔江等人的枪，郑国良（区委书记康俊英的通讯员）、郭景元负责下区里老干部的枪。

对于赵永山、吴凤祥、张景荣所进行的反革命串连，吴凤祥的妻子张兰英在 1953 年 7月 23 日对乌丹县公安局办案人员说：“解放的第二年七月间（1946 年农历七月），有刘俊丰、史文忠、王才、赵永山、张景荣、高俊（大地主）经常到我家找吴凤祥，那时吴是我男人（张兰英后改嫁到房身沟）。他们在一起叽咕打四区，顶属赵永山张罗得厉害，他找吴凤祥，就是因为吴和土匪头子“元字”是把子，让吴凤祥找“元字”帮助他们打四区。

赵永山去我家三次，最后那次送去一个大轱辘炮，我看见过，不长，挺粗的。张景荣也去好几次，在我家和赵永山见过面，他图的是赵永山的钱财，打四区要不是他们里勾外连还打不开呢。”

一切计划停当后，七月十三日夜晚赵永山在把兄弟史文忠的护送下潜回月明沟村，静静等候土匪打响袭击四区区公所第一枪时刻的到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正当“双合”、 “元字”、 “亭字”等股匪秘密集结向章古台行进时，七月十四日这天下午突然下起了大雨。狂风暴雨摇撼着整个梧桐花四区。倾盆大雨从变黑了的天空倾泻下来。雷鸣夹着电闪，电闪带着雷鸣，几分钟天地间已经浑然一体，成了一个灰暗发黄有时又白亮亮的水世界。大雨整整下了一个下午，到掌灯时分才收住雨脚。土匪们一个个淋得像落汤鸡，连枪栓也拉不开了。

“妈的，他赵永山让咱们替他卖命，也不算算阴阳八卦，什么鬼天气!”“反正老子今天是不去了，找相好的过阴天去了。”土匪中不时传来一阵阵粗野的骂声。

史文忠把盟兄弟吴凤祥从张树桂屋里叫出，低声道： “大哥，你和‘元字’、 ‘亭字’说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这么大的雨天，区里肯定是一点儿防备也没有。”

“别说了，打铁烤煳卵子—— — 你也不看看火色！你没听见他们在骂谁？过雨后让赵永山再来一趟吧！”匪首吴凤祥粗暴地打断史文忠的话，没好气地说。

土匪预定七月十四日晚攻打四区的计划就这样被搁置起来。这下可急坏了在月明沟等“好消息”的赵永山。尽管为拉拢“元字”、“亭字”股匪入伙打四区，他已花出二十几只羊、五六匹马、两坛子大烟的代价，他还是忍着心疼派人用 240 两大烟土在梧桐花村购得歪把子机枪一挺，又将孙占元惦记许久的他心爱的洋戏匣子装进箱子，他不得不再次晋见“元字”、 “亭字”，请求和督促他们尽快兑现“诺言”了。

“元字”、 “亭字”、 “双合”等股匪十四日晚宿于章古台，翌日天还没放亮，他们便将土匪杆子拉到解放营子乡二分地。走时， “元字”对史文忠说： “告诉赵永山，四五天后到西兴隆沟找我。”

农历七月十九日晚上，月亮还没有出来，黑暗展开了黑色的天鹅绒，掩盖着地平线，无数星星闪着磷色的光辉，编织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在西兴隆沟（今属梧桐花镇兴隆沟村）一家财主的大院里，集结着“元字”、 “亭字”、 “双合”、“老来好”等几杆子土匪人马。他们衣着不整，长短枪不一，有的在院内来回走动，有的三五成群在说着低级下流的笑话。有的侧歪在厢房长工通铺上吞云吐雾，抽着大烟；有几个则横七竖八躺在炕上，打着鼾，屋内散发着难闻的酒气、汗气。

在正房东套间儿里，躺着“元字”、 “亭字”、 “双合”、 “老来好”等人，与赵永山、王才、史文忠、张平、张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赵永山送来的洋戏匣子反复播放着一首《好花不常开》软绵绵酸溜溜的歌曲，那挺歪把子机枪贴着炕沿斜放着。

“听说区公所搬到下井桑家大院去了，是不是走漏了风声？” “元字”抬起头有些担心地问。

“没有，听他们内部人讲，区公所以前就想搬家。”赵永山赶忙接过话头儿回答，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在说谎。

“桑家大院墙高，不好打吧？“亭字”斜着三角眼追问了一句。

“好打，里面有张景荣、齐英做接应，一打他们便把区小队拉出。”赵永山胸有成竹地说。

“你得调查好，要是打不开，不是鸡抱鸭子—— — 干忙活了吗?” “亭字”毫不客气地对赵永山说。

这时待在一旁的张平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他听人说前两天区里在梧桐花召开了农民代表大会，会上把他嫂子、三弟媳拉到台上批斗，现在还在区里关押着。于是他脱口说道： “干吧！赵大哥把家业都豁出来了，我们吃的、抽的、花的……”“不行！这不是小孩儿过家家儿，必须摸好底细。张景荣呢？” “亭字”有些不耐烦了。赵永山不敢触怒“元字”、 “亭字”，尽管他做梦都恨不得一下子把四区区公所端掉。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匪首“亭字”的坚持下，他答应再去找张景荣摸一下底，并请求道：“这样吧，你们再远走几十里路吧，咱们在鞠家沟会齐。”

鞠家沟，今属解放营子乡新窝铺村管辖，与朝阳沟、漫撒子沟毗邻，地形复杂，是土匪藏身的好处所。农历七月二十日中午，张景荣在鞠家沟齐家财主大院内见着了“元字”、 “亭
字”等匪首。

“赵永山怎么没来?” “亭字”见只是张景荣一人，满脸不高兴地问。

“他去常太沟赵永昌那了，特意打发我来送信。”张景荣在“特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只老狐狸！” “亭字”心里暗暗骂道，“都联系好了吗?”

“好了，今晚我和齐英站岗，你们顺大门进去一拍小东门，我们就开门，范得山、郑国良、郭景元在里头就动手。”

“不会有闪失吧?” “元字”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会。”张景荣回答得很干脆。

“好!” “元字”一拍大腿， “就这么定了，你

趁早赶回去，省得那几个关里人怀疑。”当日晚， “元字”、 “亭字”、 “双合”、 “老来好”股匪约200 多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沿漫撒子沟向梧桐花四区区公所驻地—— — 下井村偷偷包抄过去。

土匪马队行至梧桐花邵彩亭树林，张景荣背着一支大枪从树林边谷地里钻了出来。他来到匪首“元字”马前，小声嘀咕了几句，“元字”策马到“亭字”跟前两人耳语了一阵，只见“亭字”那张冬瓜脸立刻沉了下来，由白变紫。半晌儿， “亭字”厉声喊道： “弟兄们，往回撤！”土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变弄懵了，一个个呆若木鸡，就连“双合”、 “老来好”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到底怎么回事？说好的事怎么中途变了？” “双合”问身边的“老来好”。“你问我，我问谁？还是问问大当家的吧!”

张景荣到底向“元字”说了些什么， “亭字”因何暴跳如雷，这其中缘故还得从四区首届人代会说起。

下井悲歌

张家店批斗“二聂”大会开过后，特别是为害一方的恶霸地主聂云桥被处决后，四区的清算复仇斗争如火如荼开展起来了。六月下旬，康俊英、闫芳林参加了乌丹县委召开的有区委书记、区长参加的县委扩大会议，会上四区的工作受到县委书记王寒、县长张正德的表扬。扩大会议召开后，为了推动清算复仇斗争深入展开并适时转入减租减息斗争，区委研究决定在农历七月上旬召开四区首届人民代表大会。为此，康俊英、闫芳林、孙毅、张钢球、安瑞林、陶福安、郭秀金等区委、政府有关负责同志深入各村协助推选代表，为人代会召开进行了紧张的筹备工作。

农历七月十二日，秋阳高照，天朗气清。乌丹县四区首届人民代表大会在四区区政府驻地—— — 梧桐花村召开。会场设在街中心一个空场里，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中央并排悬挂着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的大幅画像。主席台两旁张贴着“剿匪反霸”、 “参军支前”等有关内容的标语，中间横幅标语“庆祝四区首届人民代表大会胜利召开”十六个大字十分醒目。

乌丹县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赵祝华参加了大会。为防止土匪袭击，县委还派县支队协助四区区小队负责会议保卫工作。一挺重机枪架在主席台附近临街的围墙上，持枪的县支队、区小队队员在会场周围来回走动着。吴德宗、王力、季永山、于岐、刘振德、王玉荣、白永顺、王金生、吕金祥、刘秀英等一大批在清算复仇斗争中涌现出来的积极分子被选为人民代表出席了大会。

会议由区委书记康俊英主持，区长闫芳林做了梧桐花四区前段清算复仇斗争的工作报告，并对今后开展减租减息斗争、加强村级政权建设工作做了部署。县委组织部长赵祝华在大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充分肯定了四区前段工作，并对四区适时转入减租减息斗争的安排意见表示满意。

这是四区首届人民代表会议，代表们在会议讨论中畅所欲言，对四区各项工作充分发表了意见，真正感受到了人民翻身做主人的幸福与自豪。会议开得非常成功，真正起到了打击敌人、鼓舞人民的作用。

原四区公安助理王玉荣回忆当时开会的情景，他对笔者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会。以往是地主老财和协合会会长在台上给穷人训话，这次正好翻了个儿。大会准备工作充分，听说土匪要来捣乱，会场周围有持枪的区小队队员、县支队队员警卫，有一挺机枪架在主席台后面的围墙上。后来听说土匪确实有行动，到章古台遇上天下大雨，雨水像是从天上倒下来的一样，最后土匪没有来。”

据王玉荣等人回忆，四区人代会召开期间，确实把张平的嫂子、弟媳拉到台上示众，这与张勤、张平为匪有直接关系。

现在依据能查到的记载和口碑资料，可以断定四区区公所是在开完首届人民代表大会后搬的家。据张若夫同志的回忆，把区公所从梧桐花村迁出，区委、区政府意见一致，但迁到何处曾有过争论。

闫芳林提出将区政府机关迁至黑山附近，那里离县城乌丹近，一旦有情况能及时取得县委和一区的支援；张钢球主张把区、村干部集中起来连同区小队，组成武装工作队，一人一马一条枪，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发动群众。遇上小股土匪就吃掉它，遇上大股土匪就及时避开。这两种意见后来都被否决了。赵祝华认为只要一打游击，区政府就算倒了牌子，我们就会丧失掉在穷苦百姓中刚刚建立的威望与信任。最后达成共识：区公所仍要公开挂牌子，但不能设在梧桐花，要迁往下井桑家大院。

桑家大院是大地主桑瑞岐的宅院，占地约 7000 平方米，位于下井村东头儿，距梧桐花村 4 里之遥。这是一所三进的深宅大院。围墙高且土层厚，四角筑有炮台。木板门钉着荷
叶铁，为便于行走方便，在东墙中央开了个腰门。从前门进入，依次有房屋三栋，前栋为伙房、长工屋，中间一栋为主房，后栋为客房。每栋房子偏东都留有通道，前后贯通。

南面与桑瑞岐宅院相对仅隔一条官街的是另一户财主桑瑞普的院子。桑瑞普解放初家道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然是深宅大院，与北院桑瑞岐一起被人习称为“南北二桑”。“南桑”大院临街，北墙高约丈四，攀上后墙，北桑院内一览遗。

区公所机关迁至下井北桑大院后，康俊英、闫芳林和区小队队长于从德重新布置了警卫，将出身贫苦、对革命忠心赤胆的区小队班长崔江放在东南角炮台执勤，监视老哈河东土匪的动向。农历七月二十日晚，在县委组织部长赵祝华同志主持下召开了区委扩大会议，康俊英、闫芳林、孙毅、张钢球、安瑞林、郭秀金、王德明、于从德、张香文等参加了会议。会议对首届区人代会做了总结，并确定：借人代会召开之际，继续深入发动群众，扩大清算斗争战果，为开展减租减息工作打基础。扩大会议还就人员分工进行了研究，决定：康俊英、安瑞林仍去房身村，王德明、张香文去潘家窝铺，张钢球去毛家窝铺，孙毅正在发疟子暂时留区养病，闫芳林仍在区公所主持日常工作。

会议开到夜间十一点多钟，散会后赵祝华带领警卫员连夜赶回乌丹。

康俊英忙着写代表会议总结，他和安瑞林、郭秀金当晚没有去房身村，其他人员散会后赶回各自负责的村子去了。

这天夜晚闫芳林睡得很晚，散会后，他和康俊英送走赵祝华和区里其他干部，又沿着桑家大院转了一圈儿。农历七月二十日这天晚上，月黑头天，天气又闷又热。他和康俊英没有料到土匪会在这天夜里攻打区公所。但是有关土匪活动的流言不时传来，使他不能不加以防备。尤其是今天上午区小队副班长张景荣突然请假，不能不使他生疑。

（未完待续）

作家张仲仁

作家小传

张仲仁，笔名孟晓、一兵,1948年6月出生，翁牛特旗桥头镇北常胜村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副编审,赤峰诗词学会会员,翁牛特旗诗词学会副会长，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中国史志档案研究院特约研究员。翁牛特旗丰州龙凤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玉龙诗社》副社长、翁牛特旗企业文化协会会长,《丰州文史》主编,《翁牛特扶贫》主编《龙乡魂》主编。
先后参与和主编了《紫城风云》(副主编)、《翁牛特旗志》(副主编)、《翁牛特旗军事志》(副主编)、《风景这边独好》(主编)、《翁牛特旗古今诗词选》(主编)《翁牛特旗文学作品选》(副主编、执行主编),主编翁牛特旗“玉龙文化丛书”《凤舞龙吟》《木叶春秋》《两河涛声》《永恒的记忆》《翁牛特旗民间故事与传说》《闪光的足迹》(上下册)、《翁牛特旗乌兰牧骑志》等书籍,总字数437.5万。《翁牛特旗志》获国家新编地方志书一等奖，《玉龙文化丛书》获自治区科技进步三等奖，《翁牛特旗乌兰牧骑志》获赤峰市政府科技进步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