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乱情迷（47）

梁嘉来 匈牙利

新冠时期的布达佩斯记事

（2020.05.17）

经过两个月的围城，布达佩斯终于要解禁了。虽然每天确诊人数仍在中位徘徊，但政府内部的争论总算尘埃落定，总理宣布布达佩斯在晚于外地两周后，明天将与佩斯州一起有条件解除禁足令。在保留老年人购物时段限制和佩戴口罩，保持安全距离的前提下，布达佩斯人的生活将逐步恢复正常。一段颠倒黑白的日子眼看就要告一段落，看来暂时可以喘口气了。虽然危情并没有完全解除，敌兵只是暂退十里，但至少可以不必再枕戈待旦的与兵临城下之敌短兵相接了。可喜可贺。

昨天下午读到朋友圈转发的总理在油管上宣布解禁的视频后，自己还是登陆匈文网站确认了一下消息无误。虽然前天看到新闻报道说总理将在周六下午亲自宣布布达佩斯解禁与否时，其实就已经预见到了结果，只是当这一天真的要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突然和莫名其妙的不适。毕竟匈牙利的疫情并没有大幅度减弱，自月初确诊人数较大幅减少后，这几天又略有反弹迹象。但想着高峰已过，特别是周边国家已陆续解封，匈牙利的解封必定是迟早的事，再不解封，政府的经济压力将难以承受了。

　　很久没有完整看过好莱坞剧情片了，昨晚在电视上连着看了两部好莱坞动作片，凌晨2点才上床睡觉，早上醒来已过八点。屋外阴沉沉的，入春以来头一次听到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宅家三个月虽有过几次阵雨，但都是润物细无声的点到为止，今天这雨却断断续续下到了中午。都说春雨贵如油，这场雨虽不算大，但对农户人家来说应该已是喜雨了。

本来约好卡洛伊老爹今天上午杀几只土鸡，结果早饭后老人家给我电话，说是今天乘土新，要播种一批疏菜，没空宰杀，让我明天再去。这临时变挂虽说心里有点不爽，但想着老人家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这场雨也着实不易，心里也就释然了。老婆在边上听了又在唠叨我这人太好说话了，每次闹别扭或吵架的时候，老婆总是把我数落得一无是处，唯一的长处就是心肠好，也不知道这是褒还是贬。

吃过早饭东摸摸西看看很是无聊，上网查了一下天气预报，预计中午雨就停了，下午以后将是晴到多云天气。于是跟老婆孩子提意议雨停后到外地走走，顺便找家外地餐馆吃个农家菜，已经三个月没下过馆子，认真的有点想念正宗匈牙利餐了。

时到正午，眼看雨真是要停了，西南角的天色已始放亮，布达佩斯上空的乌云也慢慢的变薄变浅了。老婆正好想去白城找一位同学取点东西，于是我们决定先去白城，回来的时候顺道去维伦采湖畔逛逛。

出门的时候还落着几滴星星点点的雨，车刚开出城天色越来越亮，过了布达佩斯南郊的小城伊尔德，天已完全放亮。由于今年还没买高速公路年票，最少的10天高速票得20几欧元，难得跑一趟实在不值，加上不赶时间，所以决定走老7号公路。半道上阳光就已迫不及待的穿过渐散渐稀的云层漏出笑脸，春雨后的清风从开着的车窗扑面而来，虽寒意习习，但夹着村野的草香和偶而飘过的农家肥怪味，别是一番沁人心脾的感觉。星期天的午后，路上车少，两旁的村镇好似嗅无人迹，鲜红如血的虞美人花稀稀落落的在田头沟沿绽放，緑油油的麦浪从窗外一片片掠过。车虽开得不快，但70多公里的路程，晃晃悠悠一个小时多点也就到了。

到了老婆给的地址，因为快进城时她俩通过电话说了预计抵达时间，她的同学正好走出门来，本想邀请我们进屋坐坐，考虑到还在疫情期间，我们婉拒了。打过招呼，乘老婆与同学在门口聊天，我和女儿正好下车透透气，顺便就近遛了一圈狗。过了不到一刻钟，老婆来电话说拿好东西可以走了，我们爷俩也正好遛回了车边。距离布达佩斯70多公里的白城是匈牙利的历史名城，中世纪以前这里曾是匈牙利皇家法定世俗加冕之地，被誉为匈牙利皇城。因为这个因素，之前十几年几乎每年都要带来访的客人参观游览白城，算是很熟悉的地方了。想着时间还早，于是我决定先带她们娘俩一起去城区的一条民俗街转转。

　　位于城南郊一片居民区中的白城民俗村，说是村其实只是一条两百米的仿古街。一栋天主教堂，新砌的石板路两边散布着一排芦苇覆顶的匈牙利传统民居风格院落，展示着匈牙利人传统的民居风情。记得前年来的时候小街两旁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匈牙利传统手工艺品摊点，小小的古街游人如织，煞是热闹。可今天也许是疫情原因，民俗村依紧急状态法关闭。街头停车场只停了两三部车，站在街头望眼一瞧整个街区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不见。我们有点扫兴的从街头走到街尾，才闻到最尾端的一家烤肉店里飘出的烤肉香味。透过半掩的院门，看到有两位大老爷们在露天的院子里用餐，也不知道是顾客还是餐厅的主人。看看实在是没啥生气 ，走到街头拍了几张照片，我们马上原路遛回停车场，启程前往回布达佩斯途中的维伦采湖。

　　维伦采湖，又称为威尼斯湖（Velence tó), 距布达佩斯西南方四十多公里，位于通往匈牙利度假胜地巴拉顿湖的M7高速和老7号公路之间。湖的面积不大，西北丘陵，东南平地。由于气候变化，湖面在缩小，两端的许多湖岸已被芦苇荡蚕食。但由于位于首都郊区，交通方便，加上开发比较早，湖岸的休闲设施完善，所以每到周末或夏季度假期间，都能吸引很多想就近休闲度假的首都居民。

许是上午下了雨，而且还不到度假期，加上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我们到达湖边的时候发现游人比往常少。因为时间已近三点，肚子也饿了，到了湖岸后先在路边的餐饮区找了家露天餐厅用餐。诺大的餐区摆了十几张长木桌凳，稀稀拉拉的坐了几桌客人。餐厅菜品很多，我们也懒得费时间选，按照之前在水边度假的习惯各人要了条烤鳟鱼配炸薯条，坐着就着啤酒饮料慢慢用手撕扯着吃完。吃饱喝足了，把车开到湖边停车场，远远的看到湖边还算有点生气。

女儿先在草地上与她心爱的小狗玩了个够，然后我们再走到湖边坐下。懒洋洋的太阳挤在灰白的云朵间，阳光斜斜的随意抛洒在微波涟涟的湖面和树丛草坪间。微风徐来，一队帆船从湖心快速滑过，几只白天鹅和野鸭在湖岸边来回游荡，不时停驻在一排散坐湖边休闲的人们身前，仰着长长的曲项期待着人们喂食。小狗曼农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天鹅，天鹅不时冲着它发出的嘶嘶声激发了它好斗的习性，尽管有狗绳牵着，小家伙憋不住在岸边冲着靠近的天鹅左窜右跳的狂吠，一不留神跳到湖里就要冲向天鹅。好不容易把它从水里拽上岸，浑身湿透打着冷战，却依旧不依不饶的要往水里扑。我算是领教了什么叫斗志昂扬了。

　　就这么静静的垂着双脚在湖岸边闲坐着，看天鹅与野鸭共舞，任几叶帆影在眼前穿越。没有车马喧嚣，没有熙熙攘攘的人流，连身边骑行而过的骑车人，也只闻见橡胶轮胎压地的轻轻沙沙声。湖岸上坐看风景的男女，草地上嬉戏的儿童，树冠下追逐的小狗，以及湖那头含黛的远山，与一湖波光里的春水仿佛一幅伊甸园的梦境般安祥。

从寒冬开始就折磨着人们身心的瘟疫，如影随行地把一个本是万物复苏的春天在人们的眼前糟蹋的七零八落。许多生命在痛苦中逝去，无数梦想在恐慌中破碎，多少家庭的平静生活就这么被打翻在地。这个春天对那些逝去的人来说再也不会有了，而侥幸躲过瘟疫的人们虽然还有下一个春暖花开可以期待，树还会是那一棵树，水还会是这一片水。但内心还会一如既往的平静吗？也许是的，时间往往能涤净过往的创伤，甚至痛楚。疫情过去，暑来寒往，生活还要继续，正所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水光潋艳时光虽好，但夕阳西下终需还。虽然恋恋不舍，可再美的春色也得暂时搁放，风雨过后尚要期待彩虹，期待来年的花开春暖。

（新冠疫情已暂告一段落，我的迷情也就此暂歇，希望再见我是开满鲜花的笑语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