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田里的童话

幽兰

很多时候，那些未曾被我们提起的事情，其实并不曾忘记，尤其是在童年发生过的事情。不插＂五一＂秧这句俗语又萦绕在我耳边，小时候，舅舅经常说这句话。在舅舅家插秧，成为了我童年关于劳动节所有的记忆。现在，劳动节成为了踏青节，很多原来靠种田为生的人也开起了农家乐，把费时费力不赚钱的田地挖成了大大小小的鱼池和藕塘，供人垂钓，赏荷采莲。昔日的秧田，再也漾不出层层的绿波，那种＂五一＂前后田间的热闹景象是很难见着的，只是停留在那些经历过的人的记忆里，而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理解的。

每年＂五一＂前夕，是舅舅家最需要人帮忙插秧的时候，亲戚们都会去他家帮忙，我也会随大人们一起去畈上帮忙。一家一户的秧田连在一起一大片一大片，怎么也望不到边。窄窄田梗上开着小花，长着野草，点缀在那些犁好，耙好的秧田之间，红的，黄的，绿的，随风而动。绿色的禾苗被风吹过，一浪接一浪，站在田梗上闻着的满是禾苗和嫩草的清香。

舅舅家养了三个女儿，表姐比我大三岁，两个表妹分别比我小一岁和四岁，除了表姐，我们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即使这样，谁也不能闲着，最小的表妹留在家里洗衣服，我们几个便会在天蒙蒙亮时，被大人从床上拖起来带到田边。舅舅给我的分工是站在田梗上把他挑来的秧苗用力抛向田中央，表姐和表妹则被大人们带下田，学着插秧。我很想和姐姐妹妹们一起插秧，觉得那样很好玩，就趁着舅舅去挑秧的时候偷偷跑下田。表姐立刻给我腾出一块地方，塞给我一把秧苗，我们便开始比赛插秧。我们在田里说着，笑着，拼命地往后退着，把手里的秧大把大把的插入泥巴里。天亮了，田里泛着银光，禾苗绿得发亮，我们的小脸蛋都糊着泥，在水中映出了一个个的＂麻胡子＂。初升的太阳升得越来越高，像是谁把接近地平线的一点金光，拉成一条条金线，然后变成一个红色的球抛入高空。远处的大树挂满绿叶，被红色的光晕浸染着，变得温暖而宁静，像个等候爱人归来的女子。＂哎呀！你腿上有蚂蝗！＂不知道是谁尖叫了起来，我们几个就失魂落魄地在田里乱跑乱叫，也引来了大人们的一顿责罚。表姐和表妹挨着吼，又尖叫着跑回原处继续插秧，我被责罚再也不准下田了，老老实实地当个抛秧工，做好二传手的工作。实际上，真正的理由是我插的秧总能让人一眼看到，因为总是比别人插的矮上一大截，一株粗很多，大人们都会扯起秧苗来重插一遍。尽管受了惩罚，我还是高兴的，因为我在乎的是我当时是插赢了姐姐的。

一晃，近四十年过去了，表姐很早便不幸离开了人世，我和表妹们都在大城市居住着，偶尔也会相见，但是从来没有聊过这段往事，好像都已经不记得了。要不是最近看到朋友圈有人在追忆插秧的日子，我也不知道这段童年时光竟深深的印在了我心里，它是如此的快乐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