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寅马四,我村之近邻,移民者,不知何时何处何由迁来此地。听年长者讲,初来之时,我们村一块与其相挨田地所种的庄稼,总是被其村人窃撸,两村之间,因此冲突频发,后经地方政府部门调停,我们村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忍痛割让,两村人之间却因此虽历经多年,仍心存芥蒂,极少交集。</p><p> 第一次到寅马四村干活,最先见到的是老板娘,五十来岁的模样,心宽体胖、说话高声大气的,非常豪爽。(后来才看见老板,又黑又瘦,还有点磕巴,觉得俩人不太般配呢。)她说我们村的人娇贵得很,是吃“飞草蛾”的主,除了办假证就是摸奖骗人的。此话让我颇有点儿难堪呢,我们村里的确有做那些子事的人,但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没有干的,一个个没心没肺的,哪能干得了那些?后来才知道,原来在我之前,我们村也有几个人来这儿干活,但是干了没几天就不干了,难怪老板娘如此说呢。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干,别让人家再有话说了。这里做的,是水果原料的初加工:草莓去蒂;苹果挖去花蒂、柄蒂及坏眼子;桃子去核,听说之前还削过梨皮。然后装箱运去厂里再作深加工,做成果酱、果汁、罐头之类的。</p><p> 干了几天,不由得佩服起寅马四村女人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论速度,我可能比她们不差什么,论耐力,只怕是远远不及。每天,我都是把孩子送去学校,太阳都升起老高了才去干,她们呢,早就干出一大片的活儿了,天没亮就来了。岂止如此啊,有一天是星期天,早上大约五点钟,我去了个早,大门还没有开,老五家的(很多人都这么称呼的)这时也骑着车子过来了,说就在这儿等着吧,她也不好意思再打电话了,三点钟的时候,她打算过来挖苹果,打电话给老板娘让过来开门,老板娘竟然不接呢。我不由说道:“你们是铁打的吗?晚上干到那么久(九点钟),这夜里三点又要来干,这么不知疲惫啊?我真是佩服你们啊。”她却笑着道:“这有什么呀。”这里做的活儿,都是多劳多得,上秤论斤的,所以那果子自然是越大越划算。有一天,因为果子好,我一上午就挖了一千八百多斤呢。大的好的苹果人人都是趋之若鹜,争相得之,占了一包又一包。因为此事,老板娘常常是气得大发雷霆,将放在苹果包上的箱子拎起来“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我暗想:“她天天这样的生气,身体如何受得了?”事实证明,我这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不一会儿,就又听到她那“哈哈哈”爽朗的大笑声了,那感觉真是“好像花儿开在心里——”</p><p> 老五家的与老板家的关系很铁,老板的儿子一口一个“五婶五婶”地叫着,她总是在门口一个地方,不似别人看好哪包就挖哪包,跟着包走。老板的儿子开着叉车卸那苹果包,每包都有上千斤呢。那特别大又好的苹果不消说就卸在了老五家的跟前。有的人就很有些不平。谁不想挖那样的果子呀。有一天早上,我去的时候,正在卸车呢,我到场地里边打算挑一包挖,旁边那个很能干的女的对我说:“你别在这里挑,车上有一包苹果很大了,你去叫把那包挑给你。”这个也是可以的,卸车的时候,谁想要哪包便将那包卸给谁,只可以要一包,我于是便去了。刚到那儿未及我开言,恰巧来了个他们村的,说她要那一包苹果,我便不言语了。结果,老板的儿子却像没听见一般,将那包卸给了老五家的。卸完了车,老板儿子到里边转的时候,那个叫我去车上挑苹果的女的便说他:怎么不把那包苹果给我?老板儿子看向我道:“她也没说要啊。”我知道这是她们之间的斗争,忙道:“没事儿没事儿,我都没当回事儿,你们也不要放在心上。”他们便不言语了。</p> <p> 与寅马四的女人们在一起干活,也挺开心的,她们一边飞快地干着活,一边“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尽说些搞笑的,说着说着她们自己也“哈哈哈”地大笑,老板娘也时常参与其中,有时又笑着制止道:“你们住嘴吧,不怕外村的人笑话,说咱们寅马四村的女人怎滴的,一个个疯疯癫癫的。”又说着我的名字道:“看看人家多好,一声不吭的,尽管干活。”她们说起笑话来,便不分长幼,无论尊卑,一副只要开心就好的心态。有一次,老板带着他刚学会走路的小孙子蹒跚而来,有一个人对老板娘道:“天天跟着他爷爷,再学着他爷爷说话啵。”老板娘:“学他爷爷说话就得打!”一帮人都笑了起来,因为老板说话磕巴呀。老板娘实在是个生性耿直之人,她要是喜欢谁就喜欢谁,怎么的也喜欢,不喜欢的就不喜欢,说讨好的话也没用,她会说:“死一边去!”也许是物以稀为贵吧,她对我倒是挺喜欢的。这个好多人都感觉到了,所以她们对我也相对的客气。</p><p> 挖苹果的时候,不光每天上演抢占好苹果的事,多多少少的发生点紧张与不愉快,还时常会发生抢箱子的事,因为厂子里收到的半成品太多,做不出来,积压在那里,造成了箱子紧缺,我又是每日三次,准时接送孩子的,那箱子也是不定时来的,常常是到了那儿,车子上早已空空如也。老板娘便这一把(一把三个)那一把地要给我。有一次,她就直接地从一个老头那儿提了两把箱子给我,老头不乐意了:“你把我的箱子拿走我不用啦!”老板娘:“你一个老头能挖多少?用得了这些箱子啊?!——俺家的活,我喜欢叫谁干就叫谁干!”然后又小声对我道:“回头要是箱子不够的话再跟我说。”老板娘走后,那老头反倒和气地与我说话,小声说老板娘的不是,让我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p><p> 原料都是老板和他的儿子去拉的,完事了老板便会在场地间走来走去,看看挖的合不合格,过不过关。一次,走到一个女的身后,看着她的箱子说道:“就,就——他三婶子——这箱子里——就怎么不能少——搁点啊?” 那女的:“就就就,别人都不磕巴,你怎么就磕巴的呢?!”老板大窘,憋了半天,脸憋得通红,才憋出这么一句:“我——我就这样的。”还有一次,转到了老五家的身后,老五家的立马转过身来:“死眼挤巴着,瞅什瞅?!”老板:“就,就——不兴瞅啊。”</p><p>老五家的:“就就,就什么就,鼻就嘴!”老板一时无语,转身离开。一个年长者笑着说道:“以前的兄弟媳妇见到大伯头子,都是臊的满脸通红,转身就走,现如今的大伯头子都是反被兄弟媳妇臊得直跑。”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记得曾经因为与大伯头子发生纠纷,我去找片长处理,第二次去的时候,片长正在开会,各村的支书、会记济济一堂。听了我的讲述,片长有些生气地道:“唉呀一个大伯头子这样赖,你就不能尽管骂他,跟他闹啊!”我当时颇有些诧异:一个片长怎么能当着那么多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方明白:原来是大势所趋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