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

鹤舞萍洲

岁月无声

　　今天在批改学生的作文《我的爸爸》的时候，蓦然间惊觉:我有多久没有给父母打电话了？有多久没去看他们了？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孟郊的《游子吟》我们从小就会背，可是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做到如我们小时候父母关心我们那样关心父母？急父母之所急，想父母之所想？我默默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犹记得我三四岁的时候，那年正月，父亲带我去给舅公家拜年。离开舅公家时，他们给了我两元的压岁钱。父亲背着背篓，背篓里蹲着我，他背着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走了一段山路时，父亲问我:“琴儿，舅公给的压岁钱呢？”我展开手，哪里还有压岁钱？我一下子急了，钱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呢？父亲是一名民办教师，那时他的工资才每月五块钱，那两块钱可是一笔很大的入账呢。父亲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前停了下来，用温和的语气对我说:“琴儿，你坐在这个大石头上等一下爹，爹回头去找一找，看能不能把钱找回来。”他用鼓励的目光看着我，脸色有点着急。我向四周张望了一番，默默的点了点头。

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只有风呼呼刮过树梢的声音，很像大人给我讲的故事里形容过的老虎的叫声。大石头的后面是一丛荆棘丛，黑咕隆咚的，里面会不会藏着一只老虎？我害怕极了，像只鹌鹑一样躲在背篓的后面，惊恐的目光盯着父亲离去的方向，在心里不停地呼唤:“爹，你快回来！你快回来！”爹肯定是听见了我心里的呼唤，崎岖的山路上出现了他奔跑的身影。大冬天的，他的鼻尖上闪着颗颗汗珠，着急把我抱在怀里:“琴儿，对不起，爹回来了。钱掉了没关系，爹不该去找的，吓坏了吧？” 爹的怀抱是那样的安稳！

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父亲干过生产队队长，后来又成了一名民办教师。在我父亲身上我从来没有认识过“萎靡不振”这个词，他总是精神气十足，说起话来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做起事来风风火火、劲头十足。学校在对面山顶上，我们村子在这边半山坡上，中间隔了一条溪流。我们村里人说，在村子后面的山坡上都能听见父亲上课的声音，提神的很！春天，如果下了大雨，父亲天不亮就会起来，赶着牛扛着犁耙上山犁田，赶水田可等不了人啊！估摸着时间又赶去学校上课。中午，他又在备课，给学生批改作业。放学了，他又赶去田间地头帮母亲干农活。双抢季节，父亲汗流浃背地踩着打谷机打谷子，把一大袋一大袋的稻谷背回家，他的力气很大。父亲吃饭很快，三扒两碗，原来是忙的，他哪有时间细嚼慢咽哪！

父亲很爱我们三姐妹，从来不责骂我们，更不用说打了。我们做错了事，他只是用很严厉的语气说几句。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周末，前一天晚上下了雨，父亲就赶早去犁田了，母亲去扯秧了。我在家里做早饭，然后给他们送到山上去。做好的饭放在竹提篮里，菜用碗装着搁在饭上。我用背篓背着一提篮的饭菜，来到了田埂边。我放下背篓，看见父亲赶着牛，大声吆喝着在田里来来回回犁田。我大声的喊了一声:“爹来吃饭！”可是手下没把稳，背篓翻倒在了田埂上，饭菜撒出来了很多。我顿时慌了，这可是爹妈的早餐呐！他们劳作了一个上午，可就指望着我送来的饭菜填饱肚子，好继续干活儿呢！我赶紧蹲下来，手忙脚乱地把撒出去的饭菜用碗装起来。父亲喝停了牛走过来，一边帮我把撒落的饭菜捡起来，一边严厉的对我说:“看你怎么做事的，这么毛毛躁躁，不专心，不用心。如果你往后都这样做事，那可是会造成严重后果的！”我面红耳赤，额头冒汗，又羞又愧。那天父母都是吃了个半饱，忙活了一天的农活。

我考上了芷江师范，第一次上学是父亲送的我。他给我买被子及别的生活用品，又帮我套上被子铺好，所有的事情他都有条不紊又很熟练地帮我做好了。一边做一边絮絮叨叨:“琴儿，攒劲读书，饭要吃饱，别舍不得吃。没钱了跟爹说。”我知道其实家里没钱，爹连两角钱一包的香零山烟都戒了。第二天，父亲要回去了，我在校门口送他。他向我挥挥手:“回去吧，不要送了，攒劲读书。”我看到了他眼角闪出的泪花。

父亲五十五岁那年，教育局有了新的政策，要年满五十五岁的教师提前退休。父亲一下子闲了下来，他总是站在家门口向对面的学校张望。那段时间他都不怎么笑了，站着或坐着都时不时的发呆。如今父亲70多岁， 还总是闲不下来，屋前屋后种了许多菜，还在田里种玉米和油菜，真是一点都不服老啊！

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精气神儿十足。惟愿岁月静好，父母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