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梨白

风的影子

图文：风的影子

　　忽而入夏，一段漫长又短暂的时间之后，经过惊愕、茫然，听过了很多遥远的故事，也亲历了自己生命的波澜，终于沉静下来，回顾这个不理人间纷乱、生离死别，依然花开成海、桃红梨白的春天。

本来无法远行的春天，被封闭的种种对远方的渴望，深深地激发出来，从来没有像这样激情四溢，难掩热忱。枯坐家中，穿行枝叶的微风，不露痕迹飘落的花瓣，沁入心脾的微凉空气和整个人轻盈柔润的感觉，想象中的一幕幕悠然不尽……终于还是出发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高原上却春色未了。目的地是四川省得荣县白松乡日当村，一个名不见经传，低调又陌生的小村庄。沿着滇藏线直至奔子栏，跨过金沙江，进入四川德荣县，再一路沿江而上，经过几分钟就走完的县城大道，窄逼的峡谷豁然开朗，依然是峡谷，却从山顶到谷底打开一片缓坡，青稞新绿，白色藏房散落，可以称得上阡陌纵横，屋舍俨然。田间地头的桃花多已凋零，长出了嫩叶，意外的是梨花依然洁白无瑕，苹果花柔粉水嫩，仅有稀疏的几棵桃树还顶着繁花，坚守着几分残春。赶到村中已近黄昏，天边遗留一缕夕阳，蜜糖色的光穿透桃枝与青稞地，不真实地闪烁着，梦幻一般，残春依然美好，在这光影迷离的一刻。

　　告别日当村，回程取道德钦，浓厚云层下，神奇的几分钟之中天幕拉开，三次造访不遇的好友，终于得见卡瓦格博云雾中短暂地对人间一瞥，缅茨姆也羞涩地一笑。九次相见的我，胸中涌起的依然是它的庄严温柔、静默慈爱。细雨中德钦春寒料峭，桃色通透，没有人间桃李喧嚣之势，遗世的姿态从从容容，天然恬淡。“驿路段桥边，寂寞开无主”，写梅花的词，与此刻的桃花却是气韵相同。从飞来寺回县城途中俯瞰，云蒸霞蔚中，一个开满桃花的小村庄若隐若现，桃花正好，此刻的阴霾、潮湿、寒冷也正好。

　　大理桑岭村是第二次造访了，第一次去村子里仅有我和朋友两人在赏梨花，此外未见第三个游人，奢侈的美丽时光至今难忘。今次再去，村中已经修建了牌坊，数家农家乐热闹非凡，花树下人头攒动，烧烤烟雾缭绕，有的地方拍照甚至要避开人群了，想要寻觅一处清净之地亦不可得。虽然今年的天气时节恰到好处，田野里几株梨花也开得正好，而我悻悻于此地已渐渐喧闹，深深遗憾。

　　诗密娃底，傈僳语音译而来，意为“黄草坝”，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音译者选择的这几个字虽然不具明确含义，却没来由透着浪漫意味，而四月的诗密娃底，也着实是梨花纷飞，漫卷诗意的，从晨光微曦到暮色四合，光影朦胧中牛羊悠然自在，都是想留住的：已残的春，将尽的花，青山的庄严，碧水的温柔，无谓四季的牛马，还有这七点钟金色的夕阳。

　　庚子之春，极度不平常的一季，无论人间家国。花开依然，春至依然，不禁要合十庆幸，世间纷乱，自己仍然可以安于一隅，远离伤害，踏走山水，留下春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