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棵柳湿地寻访记

梦雨（王维新）

                千棵柳湿地寻访记

        疫情之下，深居简出。初时甚是惬意，既无每日上班奔波之劳，又免隔三差五小聚苦，但宅得久了，再大的家也会觉得局促和单调，往日里追求的那种远方和诗的体验，此刻便好像搏浪之舟搁浅于沙滩，又好似梦想之翼折断在风中了。好在随着疫情向好，本地周边的一些去处倒是可以用来聊以慰藉的，于是大港的郁金香公园、句容的伏热花海、天王的芝樱小镇都逐一寻访了。最值得说道的还是江大的梅园，今年春季竟去了三次，其中的原因，既不是今年的梅花开得特别好，也不是家住校区和梅园近在咫尺，实在是闲暇太多又无聊得很的缘故。

        近日朋友圈里有人问起江大后门的千棵柳湿地，咋一想似乎有这么个地方，但细一思量，到底在后门的哪一边呢？因近年来校园和后门的周围一直基建不断，原先熟悉的大路小路已经不见了，于是这千棵柳湿地便成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了。

        五一长假期间，四号这天的下午，看看天气晴好，日头虽已稍稍西偏，但阳光倒也灿烂，情境之下猛然想起千棵柳湿地的事来，便立马拎起相机下楼，骑上电瓶车往学校后门而去。

        出了后门，左顾右盼之下就犹豫起来，原来那些熟悉的路竟全然不见了，眼前的几条岔路到底该走哪一条呢？一番探索折腾之后终于找到了通往那段江堤的路。

        这所谓的千棵柳湿地，其实就是对着学校后门长约一公里的一段江堤岸边的柳树林。因地处学校后门附近，而学校里既有饱读诗书的老师，又有意气风发的学生，来此的师生多了便给这个地方起了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千棵柳湿地。多年之前为了保护江堤，在水利措施上构筑了石驳堤岸，柳固江滩的双重屏障。初春之时，江水浅没江滩，群柳倒映水中，煞是好看，待到暮春初夏季节，江水退离江滩，草木丰盈，生机盎然，于是便有了这一片千棵柳湿地。

         湿地上，青草长势茂盛，不露一点泥土，放眼望去像似一张绿油油大地毯，只是有些蓬松和拂动，而一棵棵柳树仿佛是为了把这地毯分割成一片片小方块而插上的标杆。这些柳树一看便知盖有年矣：其根系错综发达，因受江水浸泡冲刷，根枝表层露出地面，或顺势植根地下或奋力伸向远处，呈现出生命与力量的天然雕塑美；其躯干粗壮而沧桑，虽壮汉也不能合抱，但在丫杈伸出处或枝丫折断处多有孔洞，有些主干的小半边已朽得深深凹陷进去，令人生出对孱弱的负重者的怜悯和敬意；长长的枝条密密垂着，像似一层层帘子，却挡不住柳树的绰约风姿，在微风中婆娑摇曳，仿佛是要报答根系的养育和躯干的支撑之恩。有些柳树或弯曲成形，或仆倒于地，但都努力地生长着，依然坚守着护堤固滩的使命。

        本以为在疫情之中这个季节、这个时辰少人来此游玩，没想到这片湿地上柳林下的人啊还真不少呢。粗粗分了一下类，来此游玩的人大体有这么几种：一是年轻的父母带着小孩出来踏踏青透透气的；二是中老年夫妇相伴来此悠闲地散散步赏赏景的；三是一群年轻人带着炊具食材到这来野外烧烤的；四是三五成群的中年妇女簇拥着一个“摄影师”， 前来群芳争艳各展风姿的。这第四类人群恰也成了风景的一部分，她们通常都描眉涂唇且衣着艳丽，反而倒更显得体态丰腴 了。她们或单独造型或群英聚会，或斜依树干或手拈柳条，也有人抛出鲜艳的轻纱以便在随风飞扬的瞬间留下倩影，也有的攀爬上弯曲的树干，抱膝斜坐，侧身回眸，扮作很是优雅的样子。看着这些人猛然想起卞之琳《断章》的诗句来：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在这湿地柳林逗留了一个多小时，景也赏了，照也拍了，人也看了，也罢，回去吧。快上堤岸斜坡的时候，猛然看见一张吊床，两端的绳索拴在两颗粗壮的大柳树上，吊床中躺着一个人，但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则概莫能辨，只露出半小截手臂和手上抓着的手机，虽然隔得有些远，但依然感觉得到那吊床里的人正在悠然地专注地看着手机。起初还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若想睡觉，躺在家里的床上多踏实呢，若要看手机，大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看手机，岂不一举两得？可转念一想，这才是超然物外纯粹的享受啊：午后惬意地躺在吊床上，闻着太阳晒过之后散发的青草味，听着远远近近游人们的吵杂声，其他游人们所关注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只是独自慵懒地躺在吊床里，悠闲地看着他的手机。

        对了，该补充一下，这吊床中的人也应该算作这千棵柳湿地游人的一种，虽然他只是一个人，但也代表着一类——超然不群的一类。

                       2020.5.14 于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