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俺没商量

陈国俊

<p>  我曾有几十年的头疼史,不到三十岁,头疼就与我相亲相伴了。多年来,这家伙疼我没商量。时间没商量,上午疼、下午疼,有时带着头疼醒来,有时还陪着头疼睡去,通常疼个半天或一天,偶尔也会连续疼个两三天;部位没商量,偏头疼、满头疼,前脑疼、后脑疼,一个乱疼了得;程度没商量,疼得厉害时,眼珠夺眶欲出,恶心欲呕,六神不宁,当真是头痛欲裂,恨不得把头撞碎。多次多地求医,均无明显成效。若是休息期间头疼,就关门闭窗倒头睡觉,独自默默煎熬;工作时疼痛,就吃止痛片硬怼。</p> <p>  头疼元凶何在?至今也说不清。有的说是血管痉挛,有的说外伤后遗症,也有说是神经性头疼,似乎有些道理。早年曾经做过头部CT,医生说有一血管畸形,颅顶有两处钙化点(小时候不注意头撞上窗角,鲜血四溅,大概伤了“颅骨皮”),此可谓“痉挛”和“外伤”说之佐证;当时工作有点繁重,偏偏我又力求完美,故此颇为闹心,是为“神经性”的原因。还有一说是遗传,因为我母亲也常会头痛。但我有点将信将疑:兄妹四个,有两个没有此症;传男不传女?也不对,我和小妹头疼,大妹和弟弟却不。另外还有一点蹊跷,妈妈和小妹均为偏头疼,而我却是“乱头疼”。</p><p> 既然原因不明,医治无望,几十年就这么生生硬扛下来。十来年前,我去配止疼药,与医生聊起这头疼,他的一番理论让我有点哭笑不得:过几年慢慢会好的,因为血管硬化了。本以为是随便说的笑话,没曾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呢。大约五十六七岁后,头疼的次数渐渐减少了,偶尔疼起来也远非当年那样你死我活。我心头窃喜,叹道:这王八蛋,还真在俺的“硬”血管前认怂了!</p> <p>  就在我弹冠相庆,自以为与头疼冤家渐行渐远时,这厮居然舍不得我这相伴了几十年的老友,今年又频频前来造访。</p><p> 年初时,来了好几次,却是换了一种姿态:次数不是太频,大约十余天一趟,君子之交,不必如胶似漆;时间不是太长,持续十几分钟,且疼痛程度完全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算是温柔重逢;部位倒是很确定,右脑偏上,集中一点,完全不是当年的乱来——用情很专一。这倒有点让我颇不适应。几十年来这家伙凶悍跋扈,犯上作乱,从不讲什么情面和规矩;出去溜达了几年,这次回来倒是中规中矩,还不乏脉脉温情,全然不是当年那叫嚣隳突的魔头作派。真是洗心革面、改恶从善,还是改头换面、另有图谋?是善是恶,是吉是凶?俺的心头免不了打起了小鼓。请教了医学专家袁博士,他听我一番陈说后,让我稍安勿躁,静观其变。我见他气定神闲,心头的小鼓顿时消停了下来。果然,这家伙“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前后不到俩月,“轻轻”了三四次,楞没打一声招呼就拜拜了。</p> <p>  这不,俺老汉的脑袋又风轻云淡地潇洒了两个多月。可自打五月开始,当年的魔头又来了,其猖狂凶狠就像一句电影的台词:我胡汉山又回来了!劳动节这家伙劳动得恁般勤快,天麻亮就在我脑瓜里捣鼓;青年节这家伙激情四射,闹得俺满头爆震;母亲节更是关爱有加,整天跟我絮叨不休。这是啥情况?不是说“血管硬”了吗?咋就镇不住这王八蛋呢?查血压,基本正常;压力大,纯属扯淡——退休后闲云野鹤一个。莫非我穿越到青壮年时代,“痉挛”、“神经”又开始了?</p> <p>  再次请教医学专家,正在农村帮扶的袁博士接电话后,一如既往的大将风范:稍安勿躁,不妨来个火力侦察——做个核磁共振。由于袁博士上午帮我做了预约,下午又劳他移驾陪诊,一到地儿很快就开始检查。</p><p> 说来既惭愧又兴奋,老夫此生还是首次领略“核磁共振”这现代医疗器械的风采呢。笔直地躺上洁白的“轨床”,后脑勺正好嵌入一个凹槽,又在前脸扣上一张面具般的罩子。真有点邪门,我竟然想到了大仲马笔下的“铁面人”。一阵轻响,轨床稳稳地把四肢并拢、仰面朝天的我送入了一个白色的大圈洞里——“核磁共振”开始了!这圈洞堪堪容下我个肥硕的身躯,真正是圈在了洞里,搞得俺好憋闷。一阵唧筒般“咕叽咕叽”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始终不断,成了“核磁共振”全程的背景音。稍顷,有如轮船汽笛长鸣,连续不断而又略感急促——这“共振”算是起航了。约莫分把钟,又换了一种模式——汽笛长鸣转为连续不断的“滋滋滋”,这声音我熟悉,当年工厂学电焊时的直流电机声;正当我进入美妙的回忆当口,“哒哒哒……哒哒哒”,一阵机枪扫射声吓了我一跳,这小小的圈洞里我将何处逃生?好在也就分把钟,扫射结束,“噔噔唱噔噔唱……”随之而来的是弹棉花的锤弦之音,不仅颇带悠扬韵味,还伴着轻微的震荡,我的背部似乎还微微发热呢。这还没完,弹了棉花又玩起了“冲击钻”,就像隔壁老王家在装修,“呜哧呜哧”地刺耳鸣响,把俺的呼吸节奏也给带偏了。好在时间不长,又是一声汽笛长鸣,虽然有点急促,但比起“冲击钻”已是无比悦耳了。如此反复了一遭,约莫七八分钟,我以为“核磁共振”已到尽头,可以出洞了。结果失算了,非但没有出洞,这轨床又把俺朝洞内深入一尺,刚才的套路又玩了一遍,不过时间大约只有方才的一半。哦,我想起来了。袁博士说:既来之,则安之,为提高效率,脑袋完了还有脖子,两场麦子一场打,看看颈椎是啥情况。</p> <p>  核磁共振这西洋镜倒也有趣,呜哩哇啦、叽哩喳啦的一番,就把俺的脑袋给层层扒拉个遍。瞧我这土老帽说的,还扒拉呢?袁博士告诉俺:这叫核磁共振成像技术,基本原理是电磁信号经过人体组织器官,可以测定有机物的结构,经计算处理后获得的图像,就成了医生分析诊断的重要依据。额滴个神耶!这么深奥的专业知识,就被袁博士三言两语给科普了。</p> <p>  重点来了——俺这次被扒拉的结果才是关键。隔了一天——也就是今天,袁博士把与相关脑科专家一起读片的结果郑重告知了我:结果正常,稍安勿躁!</p><p> 那疼俺没商量的顽凶呢?莫非真要疼我一辈子?拜托这老伙计就此慧剑斩情丝,否则我老头可真要犯“神经”了!</p><p><br></p><p> 20200513</p> <p><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注:图片来自网络,谨此致谢!</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