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四十三、冰湖大道</b> 一年的时间里过得最快的莫过于一年之初,一是因为太多的节日凑在一起,过了圣诞过新年,过完新年就忙着准备春节,二是人们在寒冬里闷了好几个月,于是都迫不及待地想摆脱寒冬的潮湿和阴霾。但对于耶洛奈夫来讲,这里的春季却来得更晚一些,每到一月这里仿佛进入最美好的季节,也是最忙碌的季节,因为北极光的最佳观赏时间正是着最寒冷的季节,所以耶洛奈夫的冬季会更长一些。<br> 2020年的春节比往年都要来的早些,原本计划着一月中旬就要飞回中国去过春节的林夕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场疫情给耽误了。柳溢打来电话告诉她千万不要回来,说是传说太多了,虽表面上平静,但疫情好像真的很严重了。<br> 过了几天国内所有媒体上一起公布了武汉封城的新闻,这时候大家才真的知道事态是往着失控的方向发展,接着各地都出来了应对的政策,这样更加坚定了柳溢的决定,让林夕带着女儿在加拿大待着不要回国,他们每天保持电话联系互相报着平安。 从柳溢和林夕一起从耶洛奈夫回到温哥华后,林夕总是被许多事情困扰着,除了担心回国就遇到国内疫情爆发的柳溢是否安全以外,耶洛奈夫也倒成了林夕在偌大的加拿大版图上有所惦念的地方。她时时翻看着砂雨和晓雪的微信,她知道在整个冬季他们都正忙碌着。<br> 在这样的季节里砂雨会住在耶洛奈夫,接待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几乎每天半夜都会看到砂雨发出的各种不同的极光照片,绚丽的光斑,跳跃的幽灵,在白色大地的衬托下变得犹如童话世界一般。<br> 因为正值耶洛奈夫的旅游旺季,作为网红打卡地的“龍”酒吧自然是生意好得很,白天大多是游客来就餐,到了晚上大多是原住民来这里喝酒,对于原住民来说,酒就是他们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没有酒浸泡的灵魂是空虚的。晓雪忙碌着但似乎也比上个月林夕她们在时疲惫很多,她在收到林夕寄给她治咳嗽的念慈菴时发来微信感谢,接着吃了几瓶缓解很多,但始终没有断根似的,林夕给她电话让她去医院找找医生,顺便拍个肺片看看,但晓雪总是说不碍事的,她说也许是父亲家族有不好的遗传基因,所以她的肺上总是弱了些,她说母亲说过,好在她是女孩,要是个要抽烟喝酒的儿子怕就难逃厄运了。晓雪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她的性格总是开朗得多。 雷子已经上路了,那是一条漫长的冰湖大道,从耶洛奈夫直达戴维克钻石矿四百多公里的冰湖大道上无人相伴,只有无边无际的雪原,还有被冰封在一米多深冰层下面的另一个世界。每次回到耶洛奈夫,雷子都会绘声绘色地给晓雪讲起冰下的世界,他喜欢巨大车轮碾压在冰面时发出清脆冰裂的声音,也许就在他驶过的那一刻,冰湖下面的各种湖鳟正游弋着追逐这来自冰层上的神奇声音。话语中仿佛他已经钻入冰层下面看到这一切,晓雪常笑话他说是你可以去些童话小说了。<br> 每到这年的一月,雷子就会行驶在这条大道上,算起来已经三年的时间了。他当年在同行的聊天中听说了这条冰湖上的神秘运输线,刺激惊险也有很高的收入。所以他从温哥华寻了一趟拉货到耶洛奈夫的任务,想到这里来看看是否能求到一份收入更高的稳定的工作,没想到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晓雪。开始他还不能确定是否能坚持下来,早就听人讲过,每天来到这里应聘的就有十多个人,当然每天辞职的也有十多个人,没有人能在这里长期坚持下来,除非你是这里的原住民,你能适应这样的严寒天气。但因为遇见了晓雪,于是他决定再艰苦也要留下来,他喜欢晓雪,愿意为晓雪付出一切。<br>记得第一次上这条道路的时候他觉得好新鲜,浩大的冰湖上什么都没有,带着雪地眼镜看见的雪不是那么的洁白刺眼,泛着蓝光的天地安静地犹如进入到太空一般,只有大卡车的轰鸣打破着一片寂静。偶尔也会遇到天空上有一两只觅食的老鹰,可这白茫茫的冰面上哪里有猎物走过?<br> 冰面驾驶也绝非简单,在雷子正式驶上冰面之前也接受了严格的训练,一是车辆的载重一定要严格按照要求,不能有超载的现象,这样会给冰面带来不可承受的重量;二是行车时严格限制在每小时不超过四十公里的速度行驶,这也是从冰面的承载压力有关。每到冰路开闸时,冰湖上俨然上演着一个好莱坞大片,一辆辆巨大的拖头车满载着运往矿上的一年所需的物质,凌晨出发依次验闸进入,每辆车之间间隔二十分钟放行驶入,每隔五公里路边便有路牌指示,以免在冰湖上迷失方向。每辆车必须每隔十分钟通过CB radio车载对讲系统和调度台汇报汽车状态和方位,以保证车辆和人员的安全。 当第一次听到这些时,晓雪是不安的,她不希望自己总在不安中度过,尤其是他们在路途之间是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也无法知道雷子是否安全。雷子总会安慰她,他调侃着说:“你知道为什么你妈妈给你取名叫晓雪吗?那就是因为雪花是最柔软的东西,也是绝对安全的东西,你想想这白茫茫的冰封湖面是什么组成的,不就是超低温下的雪花组成的吗?在这厚厚的冰面上你想死也无方啊!我就是要死也要死在你的怀里,我喜欢你的柔软,我喜欢你全部把我包容完,我愿化作水被你凝固。”<br> 但其实雷子上路时何尝不担心,作为这条路上的驾驶员来讲最怕的是汽车坏在冰面上,路过的车辆是不能停下来帮助你的,因为在零下四五十度的冰面上任何帮助都是无效的,你甚至没有能力去换一条破损的轮胎。遇到这种情况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马上呼叫控制中心报出你所在的位置等待救助,剩下的事就是把自己关在驾驶室里保温等候,救助的时间是漫长的,也是没有选择的,如果到了夜晚都还没等到救助那就是一个很悲惨无助的时刻,到了下午时分就不再有汽车驶过,陪伴你的就只有无边无际的北极光。 林夕也是忙碌的,她买了好多猪肉和做腊肉的酱料,在家里自己做了好多,腌制一周后挂在锅炉房里,两天以后一条条香喷喷的四川腊肉就做好了。<br> 没过两天这些腊肉就已经寄到晓雪手里了,她给晓雪发了微信:“晓雪,给你寄来我亲手做的四川腊肉,希望找回童年的味道,你可以那些来买给来店里吃饭的游客,但是不要忘了卖贵一点,这可是想买都买不到的东西,希望雷子能喜欢,他一定很辛苦的,别忘了给他带在路上吃。另外给Tuner尝一尝我们家乡的味道,告诉他这可是我亲手做的。”<br> “夕姐,腊肉收到了,我好像是有七八年没有吃过我们家乡的腊肉了,太感谢了!我还要把砂雨请过来一起吃,这两天游客特别多,今天都又遇到四川来的游客,听到说起四川话好亲切,明天他们还来,我煮上一份给他们尝尝,真想你能再来这里,你们在的那几天我真的好开心,我这些年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谢谢你们!”看到晓雪的回信林夕打心眼里高兴,她觉得能帮助别人才是最幸福的。<br> 晚上晓雪叫来砂雨和Tuner,雷子在冰湖路上回不来,晓雪叫后厨炒上两个菜还切了一大盘腊肉,就让他们俩吃着。她自己也好吃地夹上一片腊肉吃了起来,Tuner吃了一片后露出一副好神奇的面孔:“这是什么?很好吃!雪,我以前怎么没有吃过?”<br> “这是我们家乡的腊肉,就是中国的培根,腊肉是我们四川人过年的时候餐桌上必须有的一道菜,就如同你们老外圣诞节一定要烤火鸡一样的,这是夕姐寄来的,她亲手做的。”一口刚咽下,晓雪又剧烈咳嗽起来。<br> “怎么越来越严重了?不是好些了吗?”砂雨焦急地问道。<br> “我这个感冒好像总是反反复复的,都快两个月了,今天我是不该吃腊肉的,但看着又眼馋,那我们四川说法,感冒咳嗽的人就是不要吃,我不就是馋这一口嘛。”说着越发咳嗽厉害了,仿佛站立不稳的样子。<br> Tuner赶紧站起来想要扶着晓雪,晓雪一手捂着嘴,一手挡住Tuner不用起身,等了片刻才是好些,晓雪歉疚地说:“真不该这样嘴馋,让你们担心了,我去招呼客人了,这几天从欧洲来的客人特别多,他们对菜品要求高得很,我去看看。”说罢便转身去了厨房。 第二天砂雨趁着在机场等候客人的空档给林夕发了短信感谢美味的四川腊肉。林夕收到后也就语言留言互相聊了几句,林夕问起晓雪的情况,砂雨说起晓雪感冒好像反反复复始终未好,今天去吃饭看见晓雪咳嗽越发厉害了,砂雨让林夕有空也说说晓雪,劝她早点把病治好。<br> 放下电话的林夕陷入沉思,她竟然真的有点担心晓雪的病,她甚至联想起会不会是现在说的沸沸扬扬的新型肺炎,但她知道不会的,因为这个病只是在国内发现,晓雪是没有可能接触到这个病例的,她说法自己放下担心。她抬头看看窗外,此时的温哥华已经是阳光明媚的二月天,早春的小樱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裹在身上的束缚,谁能想到就在一个月前还是一场大雪封门。<div> 是的,花儿就要绽放,春还会远吗?</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