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母

沐浴泉

　　对于一个成了家的人来说，一般都有两个父母，一个是生父母，另一个就是岳父母。我也不例外。

　　岳父母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在为人处事、家庭事业、团结亲友、敬老爱幼等诸多方面给我们树立了榜样，很多方面都立下了无以能及的标杆。他们的经历是艰辛和美好、泪水和笑容、贫穷和宽裕的相伴，是传奇与现实、生活与事业的结合，汇聚成一汪泉、一条河、一片海。为了回忆，为了尊敬，为了传承，为了启迪，以前我写过母亲，今天我想要用朴素的文字将岳父母的生活世界和精神世界连珠成线。

　　我第一次见到岳父是1993年的秋天。那是板栗收获的季节，学校开展勤工俭学让我到金竹园村带学生捡板栗。岳父周末回老家，我们一起吃饭认识，从饭局上的对话中得知岳父和我的一个学生家长是郎舅关系。岳父早年在月河当过多年校长，后来被调任到其他学校。岳父为人处事公道正派、业务精干、民意基础好，大家都口耳相传。对岳父的名讳我也是早有耳闻，这次无意的相遇便在头脑中建立了人与名的联系。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岳父怎么也没想到会选我作女婿，我也没想到会成为他的女婿。

　　第一次见岳母还是在东川中学，那时候岳父在东川中学当校长。我哥刚好是岳父麾下的兵，他的住房和岳父当初的办公室是斜对门。东川中学和我初参加工作的月河小学在一个区，都隶属东川区教育组管辖。1995年全区暑期教师学习整训会刚好在东川中学召开，我在哥那儿住着。经常看见岳母从岳父的房屋进出，而且还拿着衣物到水池去洗，水池刚好在岳父办公室出门右手的池塘边，我便猜出肯定是校长夫人。

　　岳父母是不怕困难、知难而进的人。岳父起先是民办教师，他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一步步从组办学校到村办学校，再到月河中学，并转为公办教师。他始终重视学习和自我提高，又考取山阳师范进修两年。原本能拿工资给家里开销，变成岳父自己也得花钱了，这个时期正是举家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家里除岳母外其他五个人都在上学，大哥上农校，大姐、二姐上初中，我爱人上小学，家里家外的负担全部要靠岳母一幅肩膀。那段时日里，岳母每一天都精打细算、合理安排，晚上洗衣服，白天或种地、或挖药材挣外快。连周末和暑假，每个家庭成员回来干啥都提前准备好，绝不浪费半点时间和精力。就这样，他们将所有劳力都应用尽用、收获到最大功效。虽然有时小的家庭成员不怎么乐意，但大的带头了，也都跟着动了起来。有句顺口溜说的好：困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那段时间的困难没有岳父母全家人的意志坚强，在岳父母智慧的带领下，一步步、一天天艰难前行，苦日子终于熬过来了。每每听到岳父母或妻子姊妹谈起那段岁月，都历久弥新、久久不能忘怀，脸上充满着那种甜甜淡淡的笑容。这些困难不仅没有让人痛苦，而且让岳父母全家人懂得了历练和奋进，也让岳父母给儿女们进行了现身身法的教育和引导，成为大家今生共同财富。

苦尽甘来。苦难的日子是生活阶段赋予的，好日子也会如约而至。随着岳父师范毕业、大姐裁缝出师和大哥在商洛农校参加工作，挣钱的人比花钱的人多了，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大哥参加工作成家后，岳父果断决定不让岳母再务农，岳母的职业就随之转型。做父母就是这样无私的，当孩子有需要时总是无条件的去帮助。自此之后，岳母的职业顺利转型为“保姆”。95年在商州帮大哥大嫂带灏灏， 96年帮大姐姐夫带伟伟，97年开始带我家思思，唯独二姐姐夫家的卓卓因为在安康未能多带，后来卓卓上学时暑假回来能帮着照看一段时间。带的最多的有两个，一个是思思，从小学、初中、高中没拉下任何一个阶段；另一个是大姐的小女儿嫣然，直接从幼儿园开始，如今已经上五年级了。除此外，他们还带过三叔家的刘堉、四叔家的博博、幺叔家的蒙蒙和斌斌上学。除了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还得引导他们学习、做人。岳父母都非常慈爱，在生活上都无微不至的照顾。教育上要求严格，这些晚辈都有点怵。但他们赏罚分明，绝不因为是自己的孙子和侄子侄女而娇惯，也不因为怕管严了出“仇人”而放纵。其中幺叔的小儿子斌斌受不了岳父母的管教，直接回家跟幺叔摊牌：“再让我在大伯家呆，我就不上学了”。现在斌斌大学毕业当兵了，言谈中每当回忆起来大伯伯母的管教都是满满的感激之情。所带过的孩子都跟岳父母非常亲近，这都是他们对晚辈耳濡目染教育和影响的结果。无论岳父母是爷爷奶奶身份，还是伯父伯母的身份，大小加起来带了近10个孩子。相比今天那些只带一个孩子都教育不好的家庭来说，我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们的付出和奉献。如同高山，形似大海。

　　岳父既是一位好校长，也是一名优秀党员。他干了一辈子教育工作，先后当过一线教师、教干、校长、教育督导员、教办主任、书记等职务。其中在2001年到2003年间，我们翁婿还在一个单位工作，我是岳父的助手，那几年我的业务能力得到岳父的“嫡传”，得以较快提高，为后续工作奠定了坚实基础。岳父在每一个岗位上都是兢兢业业，走到哪儿就把哪儿当成了家。早先的事儿我不太清楚，但能从别人对他的评价和自己后来亲历的事件中感觉到这些。他亲自任课，而且还是统考学科，但凡要求教师做到的，自己首先做到。他绝不做假公济私的事儿，到县城出差和办私事儿分得非常清。在东川中学任职时，校园里有核桃树和柿子树，他每年让后勤人把成熟的核桃和柿子收拾好，按照教师人头平均分配。那个年代，学校经费只有学生交来的丁点儿学费，维持学校基本运转都能艰难。于是他主张学校开展勤工俭学活动，栽板栗、种天麻、办养猪场等。这些举措不仅缓解了学校经费压力，还培养了师生的劳动意识和能力，同时还给大家办了不少福利。岳父走到哪儿，教育质量的花儿开到哪儿，而且香飘四处。岳父平时非常关心年轻教师、照顾困难教师、关爱老年教师，大量的感情和事业投入，赢得了大家的普遍赞誉，至今在老东川都是佳话。至今每遇过去的同事回忆起，都津津乐道那时一块儿喝酒、一块吃肉、一块儿“战斗”的和谐与美好。

　　岳父事业的成功，除了他自身无可挑剔的人品、勤奋的态度和勇于挑战的精神外，还有一个关键原因就是有一个贤内助。岳母在家里的后勤保障总是准时准点、全面到位、保障有力，从不因家庭的琐事拖岳父的后腿。洗衣、做饭、卫生清洁、带孩子和种菜买菜等家务活儿都是大包大揽，就连到咸阳大哥那儿过年也是如此。岳母的茶饭非常好，饭菜可口不说，还每天调剂着变各种花样。通过烹、煮、煎、炸、炒、蒸、炖、拌等各种方法，把同样的食材巧妙地做成餐桌上的一道道不同的佳肴。在哪儿要是遇上什么可口的菜肴，她都主动学习实践，直到熟练掌握方肯罢休。每一个孙子孙女和晚辈们的喜好和饮食习惯，她都一一知晓。在晚辈们回来时，她都提前准备、精心制作，总把最好的东西优先夹到别人碗里，你接受了她才高兴。晚辈们的胃就是这样被岳母牢牢“抓住”，就连在外上学的孙子孙女打电话都说想吃她做的这呀那呀……晚辈们因工作不能时常回来，她就做好往东南西北的晚辈家里或捎或送。我是晚辈里最享福的一个。无论是在月河，还是后来到了县城，我在岳父母家吃饭时间之长、次数之多，我都记不清，反正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且至今还在一如既往。我们晚辈所享受的不仅仅是美食，而且还享受着他们的关心、爱护、支持和护佑。

　　岳父兄妹五人，他是家族弟兄里的老大，他处处都在给其他人做榜样，大局意识强、做事敢担当，待人公道、又懂科学，还能说会道，因此在家族里的话语权很高，其他兄弟基本都听他的话。二叔、三叔都有正式工作，唯独四叔和幺叔不爱上学，初中没毕业就回家了，也没学到啥专长。因此，他们的致富问题一直以来岳父都在操心，因为靠力气吃饭是有年限的，也受老天制约，因此教四叔、幺叔种黄姜、种白芨、种天麻，并鼓励他们要规模化发展产业。很多时候他们听了岳父的建议，从结果来看，听话的也得到了产业的回报。

　　岳父的父亲去世的早，奶奶是2015年去世的。奶奶对我们晚辈特别好，奶奶的去世让我们晚辈心理非常难受。同样让岳父母最难以接受的，是奶奶瘫痪在床上去世的。说起来，奶奶因分家由幺叔赡养。因在老家——五间房走路自己被东西绊倒，造成小腿骨折。那时，岳父已被调到县城工作。在他得知消息后，便安排老家担架送送，县城租车接，奶奶被及时送到县医院住院治疗。在岳父母的精心照料下，经过近一年的时间才得以康复。后来被二叔好心接到黄家湾照料，不慎再次摔倒，严重骨折。自那以后，奶奶再也没有站起来，在床上度过了残年。岳父弟兄们坚持“小的出力、大的出钱”的原则，使奶奶得以妥善安置和照料。岳父母在尽自己的职责同时，还隔三差五地去看奶奶，总是买好药带着奶奶爱吃的零食，过去后帮奶奶擦洗按摩身体、洗头、洗脚，陪奶奶聊天。好几次我也一块儿去了，听到奶奶痛苦孤独地呻吟，我看到岳母的泪水在不停地打转，说话声音带着沉沉的鼻音。那情、那景，我的鼻子不知不觉也是酸酸的感觉。奶奶本来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子女，乐善好施、仁慈善良。当年当家主事是把好手，在爹爹去世后维护着家族的团结，独自支撑起家庭，养儿育女。奶奶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她的内心无时不刻经受着折磨和摧残。岳父母何尝不也是如此，奶奶的痛深深烙在岳父母的心坎儿上。每当岳父母回去陪奶奶的时候，也是奶奶最开心的时候，也是奶奶忘记呻吟的时候。因此，岳父母总想方设法多抽一些时间回去陪奶奶。母慈子孝的民族优秀传统美德在奶奶和岳父母身上我算是亲眼所见，这不仅教育了我，也教育了其他人。

　　岳父母都是1951年出生的，岳父比岳母大一个月零七天。目前已是年近古稀，爱锻炼、重养生、会生活、观时事，做啥都是井井有条、张弛有度。父母和孩子之间，无形中总有着一根感情联络的丝线，柔韧并能传递温暖。岳父母总是时刻牵挂着晚辈们的衣食住行，不能回家的经常打电话嘘寒问暖，能回家的总在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谁陪伴的多，孩子就恋谁。思思从小到大在岳父母家呆的最多，因此感情也是最深的。每次放假回来，思思都要坚持陪外公外婆，走的时候总是依依不舍地，好多次岳母和她一样眼睛里噙着晶莹剔透的泪花。思思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似乎也比以往懂事儿了，知道经常叮咛外公外婆注意身体、注意安全……这是丫头对岳父母养育之恩浅浅的回报。岳父母毕其心血的付出，终于在岳父母的这根藤上开了好多的花、结出了好多的果。目前我们晚辈中有一名公务员、四名教师，四个大学生孙子中两个读研究生，自主创业的也有着不菲的收入。我们所有晚辈的家庭生活都比较安逸和谐、平安稳定，这些都是岳父母带领着大家走入家族兴旺的车道。一句歌词说清了家和国的辩证关系：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一个家庭或家族的兴旺发达，对社会、对国家、对民族的伟大复兴来说，都是一种贡献。

　　岁月催人老。随着雪雨风霜的侵蚀，岳父积劳成疾、慢病缠身，岳母脊柱变形、经常疼痛。岳父自退休后，身体状况明显没有早前硬朗。岳父母一辈子相依相伴，偶有拌嘴，但更多的生活里充满着幽默诙谐。老陈、老何的称呼到没啥，时不时还有笑话和调侃，气氛和谐、心意舒坦，让人感觉到的是幸福与快乐。二老被生活绊住了自己的手脚，没有时间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我们晚辈想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多陪他们走走看看，可每当提说陪他们外出转转时，都被以“不爱转”为由加以拒绝。他们的心思其实我懂，是想到我们生活才好转，怕我们花钱，怕给我们增加负担。在这点上，大哥比我们做的好，总会用不同的理由去说服，自己驾车陪着二老转了不少地方。

　　现在，时常从岳父母的嘴里能听到他们说自己老了的言语。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在此，我想说：你们挑了一辈子生活的担子，到了该休养生息的时候，但你们还得负责监督、指导晚辈们挑稳挑好、行稳致远。你们的大孙子都还没成家、小孙子还没长大。你们养育孩子有方，你们的孙子还指望你们能指导他们养育你们的曾孙子呢。你们是家族的灯塔，是后辈们的精神支柱，是儿女们最坚强的后盾。你们在哪儿，那儿永远都是我们后辈生活的圆心，并以你们为圆心划出完美生活的圆圈，去圈住你们晚年的幸福快乐和安康吉祥。即使老了，你们也要在耄耋之年活出老年的快乐和精彩，好让晚辈陪你们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