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肩膀扛过了难熬的病床

壹品故事

老爸大病住院手术，一下瘦掉了近20斤，元气大伤，坚強的他，依旧乐观豁达笑对生活积极康复。

生命中，老爸老妈给了我们強健体魄，有生中，我们依旧陪二老健康一生。

老爸近半年时间里，身体越来越差，高烧 寒颤，从最初间隔二十天，十天半月，到最近只间隔一两天又发病，连日来身体酸软。发病之初就让他进城检查治疗，他老是说“感冒了，睡一觉就沒事的，莫担心，不用进医院”，总是推脱不愿进城检查治疗。

2020年4月18日，老幺（笔者兄弟）回家探望，正好赶上老爸病发，寒颤不止，高烧39度倒床，眼看难受的不行，再三百般劝说下，拗不过才答应进城看病，待稍微好转后，老幺开车送老爸到黔江已是天黑。

星期五，19号是星期天医院门诊不当班，干脆就不去医院了，我便开车带二老（老爸老妈）去黄溪镇看张氏民宅（老爸是木匠对这些感兴趣），去了才发现正值危房加固改造，禁止观光，于是只在门缝往里面眯了几眼漂亮石雕，然后绕房转了一圈回来了，算是白跑一趟。

20号星期一，大清早老幺从彭水赶过来，我们一起很早就带老爸到黔江中心医院挂号就诊，入住呼吸内科 。

这还是老爸78岁生平第一次住院。老爸一辈子身子硬郎，生性爱劳动，个子高大，骨格粗壮，不喝酒，老烟枪，不打牌不睹博，乐观活拔，豁达幽默，与人为善，平日里稍有头痛脑热，很少吃药几乎没打过针，一包头痛粉或一颗止痛片下去，睡一觉就基本好了。

这次的确是病得不轻而且持续久了才“強制”把他请进医院，住院下来安排停当后，透片，彩超B超，抽血化验等该有的检查都上了。

得知老爸住院了，老姐（笔者姐姐）远在新疆又是关心亲问又是焦急担心，千里之万不便回家探望，只能不时电话安慰老爸，还特意转款给我，让代为老爸买些好吃的营养补品。

说起第一次住院，老爸还多少有点紧张感。特别是输液打针抽血还真有些虚场合，护士一起针，老爸眉头一皱，嘴巴一嘘，“哎哟”就准备了，硬着头皮执住，只是手被护土抓看没缩回去，还好是留滞针，不用天天吓唬他老人家。

让老爸最心痛的是抽血，每次抽血化验都喊真“可惜”，对护士说能不能少抽点，特别是刚入院抽血瓶五六个，看着浓血抽了一瓶又一瓶，让他看得好心痛，不住地说要吃好多米饭肥肉才补得起来……

检查结果，科室医生初步诊断为肺部炎症，其他查血指标基本正常，前些天重点输液消炎化痰。就住院第二天下午，又犯病开始作寒作冷，寒颤发烧达39.6度！大约1个小时（之前一般是持续2小时）稍微好些了，医生就抽血去做血培养。老爸看着左手右手一边抽一去大瓶血（瓶很大，其实里面还有別的液体），心里硬是说不出的心痛，不住地对医生说少抽点少抽点。

入院第4天了，除了每天输2组液消炎和抽血做常规检查外，别的什么没做，活动自如，感觉要好些，至少没有隔天犯病了，于是就嚷着要出院，我只能说要听医生安排，既来之则安之，治好病才能出院。

恰好这天中午，主管医生告知我们，老爷子的磁共振扫描片出结果了，是胆结石伴胆总管结石，需与普外科会诊，看是否需要手术。

4月25日，会诊结论是，胆结石伴胆总管结石是造成反复高烧和寒颤的根本原因，建议尽快手术，不然后果影响大。

随即25号中午，把老爸转到普外科39床住下，抽血化验，对各项指标进行综合评估，大概安排27号做手术。

26号不打针输液，给医生告假后，我带老爸前往土家十三寨闲耍。这一来是第二天要动手术，带出来山歌发源地走走换换空气看看特色建筑，缓解一下紧张情绪，放松心情，二来是4年前就说好带他老人家来看看，终因多种原因老爸不爰出门而未了愿，这次总算挤出时间了，必须看看，顺便路过小南海一览湖光山色，总算充实一天。

从十三寨小南海回到医院，已是下午4点。主管医生找我谈话签字告之关于老爸手术的事，一是78岁高龄，承受力毕竟有限，胆囊切除手术简单，掏出胆总管的结石，就要复杂些，二是化验结果营养指标欠佳蛋白缺乏，恐术后恢复差，三是必须全麻手术，年岁大风险高，术中可能会有些关联风险，会进重症监护的可能，四是肿瘤指标偏高，不排除癌症可能（待术后化检为准），五是可能会术中输血，六是全麻醒来后可能会有精神恍惚症等诸多不可预料风险因素，以及有些合作医疗不能报销完全自费项目等许多情况。

我明白这是医院必须告知的手术风险，也是患者家属必须签字的手术确认书。

我本来就十分担心，这么一说把我也吓着了一大半，但但事已至此，什么风险也得面对。

签完字，回到老爸身边，我若无其事地说，明天可能是安排第一台手术，今晚按医生说不吃不喝，排空肠道，放心手术，没事的，全是高级別手术专家和现代先进的腹腔镜微创打孔技术设备，不开刀，也不痛……就象老妈前些年三次手术她都坚持过来了一样，好好的。

我只能说这么多。虽然老爸原本就坚強，也知道他能扛过这关，但此时此刻不能让他有任何担心不安，年岁大了，得哄着点。

27号，老幺（兄弟）很早就从彭水赶到了。8点半，老爸换了衣服，躺到手术床上，我们兄弟俩在医护的引导下推着老爸，从8楼到11楼，一路上安慰并宽心老爸，一定放松心情，不用担心和害怕，一两个小时手术就好了（其实手术医生淡话估计要4小时左右），我们兄弟俩一直守在门外等你手术平安出来！

到手术室外大门口，我们被拦在玻璃门外，只由医护推进去了，当玻璃门刚要关上时，老爸突然间抬头半起身用守望的眼神看着我们，好是想要说些什么，我也似乎知道他老人家此时时刻想要说些什么，我用右手举过头顶，对着老爸的眼神做了个“胜利”和“OK”的手势，然后坚信地点了点头，老爸才躺下身子，医护推进了手术室……

我转过身，跑到右边的墙角，背着老幺，哽咽着，眼泪禁不住落下来，旁边也有很多人在等待里面手术病人出来。

此时，倒不是担心医生手术技术问题，如果只是所有的风险叠加多花些钱，这倒是小事，最大的担心是老爸78岁高龄，会因身体虚弱麻醉手术挺不过这一难关，他老人家还有想说的话没来得及说而留下许多遗憾……

原计划医生估计4小时手术会结束，可4个小时过去了，其他手术都出来了好多台，包括比老爸后进去的都出来了，每一次打开手术大门都盼望的是老爸，可一次次等到的都不是。我亲家和亲家母也都很早来这里一直陪着我们等待盼望老人家手术平安出来，都同样有些焦急。

“何百年的家属！”听到里面医生在手术恰谈室喊，我们一下子围过去，医生把切除的胆囊和结石给我们看（家属过目确认），特大几颗棱角分明的结石摆在盘子里，对我们说，手术很成功！半小时左右可以出来了，我们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

半小时后手术门开了，医护推着老爸出来，这时已是下午2点45分，离进手术室足足6小时15分。我们凑上去，扶着手术床，老爸有气无力地眯着眼呻吟着看着我们，我点点头轻声地安慰说，老爸没事了没事了，放心。

扶上病床，导尿管加上其它两根导管和心电图接线及输氧管一大堆。“好痛～哦，肚皮空痛～～”老爸不住地呻吟着有气无力地说。这在我印象中还是老爸平生第一次向病痛告饶，我们看着十分心痛，而又无能为力，焦急地安慰说，有镇痛棒的，你手术台上都挺过来了，手术很好很成功，再坚持忍一忍，好好休息，慢慢就会好些，明天就不痛了。

第二天，疼痛依旧，但好多了，能正常说话交流，输液补充人血蛋白，医生说下午可以少量流食了。老爸这时也完全清醒，说是这么大岁数了，还动这手术，遭罪啊，得怪病，花钱又大，昨天手术下来一天就花一万多块啊，划不来……哎……世界上最贵的床是这病床啊，来不得额……

我笑着说，只要你身体没事，钱都是小事啊，一点不用担心嘛。你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无数艰难苦楚都挺过来了，现在手术后就只是个明伤而已，要感谢上天还能给你一次手术的机会呀，如果检查出的结果，是不给手术的机会，那才叫无言的痛苦和结局，让我们怎么办哦。

老爸笑笑说，不给机会，也没什么哟，反正活了快80岁得，不怕讪。

嗯，千万别这么想，社会恁个好，福还沒享够，屋头2架三轮车等起你身体好了回去继续摆弄哦。哈哈，现在总算把病根除脱了，伤口养好了照样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老爷子！

也是啊，哪默倒起几十大岁了，在肚皮头长出几颗怪头怪脑的石籽籽，硬是把我整老火了，老爸轻声地说。

我早就叫你来医院好生检查，你硬是不来，一拖再拖，老是说没大问题，跟机器一样是人老了磨损大了，该报废了，结果拖到这时，还好，总算解决问题了噻。要是你还还来，怕真的是要拐伙哟，我打趣地说，老爸也笑着说，哪晓得是这个毛病呢，早晓得，是该来搞整了，长痛不如短痛。

反正现在是踏实了，就安心养好伤而已，别的就甭担心，医生说大约十天左右可出院疗养。老爸听着听着，渐渐入睡了，时儿呻吟，时儿呼噜，时儿轻声说几句梦话……

睡觉过程中，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老爸都不时呻吟几声，我赶紧问他，是不是很痛，哪里老火些，喝水不，上厕所吗（因为有伤口插管吊袋，起身不便，得帮扶着他）？他眯着眼说，没什么，不很痛，不关事，就是要呻唤（呻吟）几声才感觉安一些，你咯放心休息一会。

老爸虽然78岁了，尽管犯病住院第一次，就是平常生活中，都从来不那么娇气。哪怕是晚上，要起身上厕所，只要自己但凡能行，都不让我搀扶，吃东西不讲究（只是医生叮嘱了不能大鱼大肉不便消化）不挑踢，给啥吃啥。尽管有时变着方子给弄些吃的，他也老是吱唔着说，不用弄那些，白米饭那些能吃的就是营养的，农村人哪来那么多讲究，就这样一辈子朴实无华。

手术后4天了，除了伤口还稍微有点痛之外，基本能说会走，嘻哈声也出来了。他和病房里的病号些也常交流论道，还戏说，进了医院动手术，是先把病人“弄死”，再“救活”转来！不是吗，动手术把麻药打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由他的（医生）搞整，手术完了麻药过了，又整活转来呀，喳喳喳，手术出来才痛死咯人呢哟～说得病室里的人哈哈大笑。

如果不打麻药，要打几个孔取砣肉（胆囊）出来，还要掏出总胆管的几颗结石，怕才真的是要把人“弄死”哟，那怕真的才要弄死个人，哪个敢呀，医生能把病人“弄死”又“整活”那是救死扶伤噻。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把病根除了，这才叫安逸嘛，我在一旁边听边应和着。那是哦，不恁个整，这石头籽籽是出不来啊。我知道老爸是在幽默笑话，我也当然就咐和起来了。

其实我和老爸平日里一直都有摆不完的龙门阵，说不完的话，血缘上是父子，但生活里却更像是弟兄。探讨问题，商量大小事情，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大到国内外新鲜事，小到田间地头庄稼活，再到社会进步新科技，人间杂长么短鸡毛蒜皮小事情，只要有机会坐在一起就可以古往今来吹个天翻地覆，扯个七零八落。

虽然老爸只接受过当年的高小文化教育，但一辈子知高下，明事理，写一手好字，珠算口诀倒背如流十六桥算盘子加减乘除反顺拨打快准狠，更善于接授新鲜事物，头脑灵活，与时俱进，有时也偶尔赶时髦，全村最先用微耕机“铁牛”耕种，最先玩摩托当运送工具劳动，拍抖音耍微信基本不弱于现代年轻人，就算不懂，旁人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加之我们经常一起天文地理古今中外过去未来“神吹”得多，他也就知道的不少了，交流起来三天到八夜无障碍，喝粗茶吹叶子烟（老爸爰抽草烟）正扯闲聊，老有说不完的话摆不完的龙门阵。

手术后5天，老在病房呆着空气不好闷的慌，这是老爸最难受也是最难熬的，加之病室8张病床探视的人进进出出，吵闹的很，老爸有些受不了。于是，除了输液和睡觉时间，我就陪他到楼下花园走走，空气很好，随便找个地方坐坐，时不时抽支烟，聊着聊着不觉就把时间消磨掉了。

精神状态稍好了点，老爸就盘算着要出院，说医院不是人呆的地方，还是回去屋头（指农村老家）空气好，过起安一些。我说，这得听医生安排才行，医院确实不好呆，哪个愿来这里啊，花钱买痛苦，时间长了好人都搞成了病人，加之你这次身体元气大伤，得多养几天恢复好点了才行，这个我说了不着数，医生才有发言权啊。

我私下跟主管医生详细交流了一些老爸实际状况，医生答应一两天可以考虑出院。

5月4号上午，听了医生交办的注意事项后，办理了出院手续，同时医生准确地告诉我，手术之前考虑的肿瘤（癌症）指标偏高，活体检测已完全排除了这种可能，不别担心。

说到可以出院，老爸这下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乐开了，就忙着收拾收拾，答应出院住我家里调养观察，等12号夹管闭管（肚子上的引流管）后才回老家。

出院回家，老爸长长舒了口气，说这下空气好了，才安逸！

期间，老爸随心所欲起居自便，还带他去瓦窖堡参观高山林下养鸡看孔雀和花椒基地，顺便买了只美国七彩山鸡回来补身子，东一下西一下混过了几天。

按医生交办的时间接点， 12号带老爸去医院找医生看了，并夹管闭管，说一两天后没异常反应就可以把袋子取了。

医院回来刚坐下，老爸就电话问老幺什么时间到（其实头一两天老爸就私下跟老幺商量好了，叫老幺送他回老家），老幺说下午，这时老爸就迫不及把东西收拾好了，我便买了一罐驼奶，还买了些水果和糕点等七零八落之类吃的，一是回家老爸自己换点花样吃养身子，二是犒劳老妈一个人在家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下午4点钟，老幺送老爸回家了。

至此，从4月18号来黔江，到出院回家，进出24天，老爸用他那扛过艰难苦楚扛过橙色岁月扛过我们姐弟人生的肩膀同样扛过了难熬的病床。

我知道老爸的生活习惯，城市再大再好，始终比不上生养之地的泥土芬芳，庄稼人，忘不了那田那地那山那水那农作物那鸡那猫，要不是生病住院手术，记忆中他从来没离开过老家连续这么长的时间，这也算他人生的一次长假，归心似箭吧，心中只有祝愿，老爸老妈安好。

第二天一早起床，不见老爸的影子，这段时间起床给老爸削水果冲营养蛋白和递糕点的习惯突然中断了，心里总空荡荡的不是滋味，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老爸昨天已回家了，顿时眼睛潮潮的……于是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老爸安好！记得每天规律饮食，一定注意将就好自已身体，过几天我又回来看你！

2021年农历十月二十一日，老爸80岁生日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