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屋之旅

王夫子

      凌晨一点，忽然惊醒，我想我应该有一趟旅行。一次次未成的远行再一次被耽搁，分不清是客观的没时间，还是主观的不情愿。反而更期待的是审视现时周遭最平常却最被忽视的环境，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环屋之旅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夜色稠重，如同墨色颗粒倾注而下，拨弄不开。我从那张熟悉的床醒来，一动不动，只是睁大了眼睛，打量周围的一切，一如初来人世时那般虔诚。妻儿睡得香甜，呼吸均匀而沉稳。这样的声音有时会让人沉醉，但此刻旅行者的心态却更令我激动。我清醒的观察着这间应该有20余平的房间，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或看到，或猜到，对它的装饰布局了然于胸，甚至床头柜上吃剩的桃核、门后从玩具汽车拆下的轮胎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眼光从屋顶一直延伸到墙上，停留处是六年前挂在墙上的结婚照，也许更应该叫它是一个不发光的电子屏幕，在眼睛驻留的瞬间，生动的演示着这张照片成型的前世今生，以至在它背后的墙上经数次捶打留下的钉痕跃然于表，那时的坚持，那时的尝试，那时想要一个电锤的理想又被勾起。我惊恐，目光所及的一切物件儿都在发出声音，跃跃欲试的想要说出自己的故事。

      我赶紧将感觉收回，重新把它们分配到我躺着的方寸之间。身下温热，稍微拓展分寸，一丝冰凉袭来，我贪婪的将体温散播在尽可能远的领地边缘。此时此刻正适合与生活赤诚相见。就是在这里，我想通了人生的意义；我们做了再生一个孩子的决定；也是在这里，我卸下了所有背负的压力和委屈；我们生出了直面命运冲击的不屈信念。渴望在此处多停留片刻，但想到还有大好风景等着我，迫不及待的起身，朝着客厅走去。陪我一同醒来的，还有那只蜷缩在床角的猫。

      空间在转角处忽的延伸，豁然开朗。没有窗帘的遮挡，外面所有能发光的物体争着把光线撒向客厅，映出许多奇形怪状的影子。尤其是那株种在阳台的龙骨，样子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怪物。阳台的植物繁盛的生长着，它们是母亲亲手种植的，我曾亲眼见证母亲把它们从纸盆移栽到瓷盆，从一株繁殖到满阳台都是。如今没有了母亲的打理，它们极力的伸展着，很有个性的疯狂生长着。错过了花期，布满星光的叶片浓绿与浅白相辉映，也别有一番风味。这些长在阳台的植物，终身没有被风吹动分毫，是否也会孤寂？那只夜游的猫，穿梭在植物之间，搞的叶片哗哗作响，它们是否也喜欢这只淘气的玩伴？

       窗户是这座房子最佳的观景台。在靠窗的沙发坐下，任凭那只猫在阳台上与一株吊兰打得火热。纵目望出，对楼的餐厅被灯光照的通明，光膀子的大哥也不知是被何事惊扰，饶有兴致的与我隔窗相望。我很确信，站在他的角度，窗户是一层浓厚的墨镜，看到的只会是自己发福的脸颊和隆起的肚皮，他是否也有所感悟呢？是否也为岁月流逝而忧愁呢？

     不去想，只是稍微抬头就能看到夏初的星空，此时明月当空，月光在寻找着机会，大概在三、四点钟的时候会以最佳的角度射进客厅，人们追求日出的蓬勃，我要等待月光溢满窗台。

      晚归的人亦或早起的人拨弄车灯将客厅映得明灭。他（她）从哪儿来？他（她）要去哪儿？谁在等着他（她）？谁为他（她）提心吊胆？想着，想着，我是一个幸福的人。

      有些乏累了，早已做好了在沙发露营的准备。选个舒服的角度躺下，眼睛正对被书塞满的古朴书架。那些哲思，那些启迪，犹如涓涓细流涌入我的血管，滋养我的生命。

      原来，不远行，也可以活的很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