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怜黄昏—品读《天黑得很慢》

王宝坤

　　《天黑得很慢》这本书，是我国第一部关于老龄人生活的小说。作者周大新汇集老年人在生活中患病、丧妻丧女、就医、再婚、离婚、多病缠身，失志、痴呆为一身，娓娓道来老人面对生活每次变故的不理解暴怒到平静的坦然接受的经历，向世人展示老人的孤独和无奈，同时也让亲情，爱情和友情得到淋漓尽致的演绎。让我们再次感到世上石多真玉少，人间仍有真情在。读着这本书，我的心为之一颤，想到了很多很多……
在我小时候，我认为老是多么得遥远，经常和伙伴们一起过家家，扮成老人，学老人走路，学老人站墙根，学老人用衣襟擦鼻涕……只知道自己是儿童，永远是儿童，崇拜淘气任性勇敢的小嘎子，机智聪明不畏艰险的王二小，坚贞顽强的小海娃……总盼着自己快快长大，却从未想过也会有老的那一天。
   到了青年的时候，我认为老去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你看，老去的艺术家秦怡满头银发、依然端庄优雅，可以用“美人未迟暮”来形容；老去的冰心志在千里，壮心不已，依然“一片冰心在玉壶”；老去的黄永玉笑声如雷、幽默风趣，依然热爱生活；老去的杨绛先生的睿智通达，淡定从容，“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依然著书立说……那时的我常常幻想自己老去时是否也能像他们一样，老得有气质，老得有风度。能够从容优雅地老去，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呀。
 

当我步入中年，突然觉得老去是一件极其残酷的事。这种认知来自我目睹身边的亲人无情老去的经历。
首先让我不能接受的是我爷爷得渐渐衰老。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是身体健硕，腰板笔直的中年人，那时他正值我现在的年龄，头上也就零星着几根白发。爷爷是乡村医生，经常走村串乡到病人家里给病人打针送药，谁家有人生病了，到我家喊一声，爷爷就立马背起药箱，健步如飞，从死亡线上抢救过多少人的生命，那时的爷爷是那么的洒脱，是那么的威风，那么精神。
小时候，爷爷经常教我识字，旧式八仙桌旁，端端正正坐着小小的我，他一笔一划地教我写字。给我讲故事，讲人生，讲怎样做一个善良的人，那时的爷爷博学而多识，睿智而沉稳。
到我读师范的时候，爷爷七十出头，依然面色润朗，精神矍铄。每天忙着治病救人，只是步子有点慢了，腰有些弯曲，气力减弱，跑不了远路，走多了路就会上气不接下，爷爷真地变老了。
后来，我工作成家，只能在节假日回家看看爷爷。奶奶去世后，八十多岁的爷爷每天孤独地坐在门口台阶上，寡言少语，看我来了只是微笑，仍喊我乳名。他身体消瘦，背影佝偻，不复挺拔的身躯成为了一个典型的老态龙钟的模样，苍颜白发，耳聋眼花，行动迟缓。再后来，爷爷病倒了，从拄拐蹒跚到卧床不起，从意识清醒到双目模糊，身体一步一步走向衰竭，最后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看看紧闭双眼的爷爷，我深切地感受到时光的无情，老去的残酷。
就是那三年我相继失去了奶奶和爷爷这两位慈祥的老人。母亲的头发白了，父亲的头发也白了，他们在我不经意间突然都老了呀！
此时，品味着周大新先生的《天黑得很慢》，眼前重现着过往的一幕幕，重现着爷爷饱经风霜的面容，重现着他逐渐老去的身躯，不由得泪流满面。我以前不曾接触这样的题材，可当我看到这些文字，详尽地描述着一个人的衰老历程，娓娓地展现着一个人在老去时身体机能、心态与生活细节的所有变化，家庭和社会人际关系的巨大变迁时，我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书中的主人公萧成杉法官，不服老，他从拒绝接受衰老，到尝试各种长寿秘方，却最终还是无奈地老去。身体衰退的打击接二连三到来，历经脑中风、偏瘫、耳聋、眼花、阿尔兹海默症种种病症的折磨……看到他的老去再想想我爷爷的老去，竟是这样的相似。原来，人衰老的过程，大抵都是相同的。
　　合书静思：老去，竟是一个这样沉痛的过程，孤独而无奈，悲伤而心酸，身心俱受折磨。我突然心生恐惧，老去，多么可怕啊！可是，谁能抗拒老呢？我的亲人正在变老，我自己也会终将老去。
　　换个角度想想，其实，变老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就像是夏季的天，黑得很慢，并不是悲惨的事。天黑的这一段时间，正是黄昏。没有了白日里灼目的光与热，更没有白日里紧张的忙与累，光线渐趋柔和，节奏渐趋舒缓，晚霞染红了天边，一切变得美丽、温和、笃定、安详、宁静。黄昏应该是一天里最温柔的一段时光。那么，老年也应是一生中最安详的一段时光。
　　我们应该尽我们所能，关爱我们身边的老人，让黑暗来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他们宁静的黄昏时光，延续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现在的我已知天命，眼角生皱纹，鬓边添秋霜，岁月渐渐在我的身上留下了痕迹。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所幸，我一直还有个积极乐观的心态，从不以自己生理年龄来制约自己的心理年龄。工作时尽心尽力，不追功逐利，闲暇时多陪陪家人，用一双勤劳的手给家人经营一个温馨的港湾；平时读点书，汲取精华，来提升自己的精神力量；参加适量的锻炼，给身体增加一些韧劲；世界那么大，我也常出去看看，保持眼界的开阔和心灵的释放。今春冠状病毒肆意横行，正值全民战役之时，停课不停学，年过半百的我也照样能走进直播课堂，当上主播，带领孩子徜徉书海，汲取知识……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杰克.凯鲁亚克的话常能给我积极的启示，我们的躯体终将会老去，但心灵可以永远年轻，永远在路上！用心的年轻抵御身体的苍老。坚信，当我老了，世界依然一样美好，爱一样温暖。
不再抱怨，世界不求我们监管；
只需静养，人间自有新人出现。
     

　　白日尽风情，我自犹怜黄昏，犹怜这一天中最温柔的时段。因为，天，黑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