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摊开吟乐事，浮生短短任荣枯。步韵唐伯虎《落花诗》30首

蓝月紫瑾

读唐寅落花诗三十，敬佩其才情，顾拙笔试合其韵。 唐伯虎☞ 唐寅，明中期诗书画三绝的江南艺术家。其现存不多的诗文作品中，七律《落花诗》三十首可谓当之无愧的传世经典。唐寅对自己所作的落花诗十分喜爱，曾多次书写，诗与书相得益彰，带给世人一份华美的感伤。 《艺圃撷馀》云：唐子畏居桃花庵，轩前庭半亩，多种牡丹花，开时邀文征仲、祝枝山赋诗浮白其下，弥朝浃夕。有时大叫恸哭。至花落，遣小僮一一细拾，盛以锦囊，葬于药栏东畔，作《落花诗》送之，寅和沈石田韵三十首。沈石田即沈周。唐寅在自跋中说：“石田先生尝咏落花十篇，人情物态，曲尽无遗，而用意炼语，超越前辈……间以示予，读之累日，不能释手。顾予方被翳林樾，自付陈朽载。瞻飞英辞条，委厕有不撄怀者哉。勉步后尘，政不自知其丑也。”在这段话中，诗人回首往事，仍有一种酸涩的情绪挥之不去，可见其书写落花诗时的复杂情感。唐寅的落花诗为和作。 明弘治十七年(1504)春，沈周撰写落花诗七律十首，除唐寅外，文征明、徐祯卿等皆有和诗。而唐寅和诗因“柔情绰态，如泣如诉”，在当时广为传颂。《落花诗》是对知己友人的唱和，它真实地袒露诗人内心的隐秘情感，让世人看到了唐寅的任情狂放和洒脱背后的巨大不平。 1 一夜青莲化暮春，桃蹊梅雨笑花贫。蝉鸣冷冷斟何义，风掠萧萧显不仁。倦鸟归巢非易事，颓垣补瓦倍伤神。朦胧月下惊回首，故地飘零几许人。 2残红掩映夜遐悠，老树疏枝漫点头。顾野闲思荒径立，依山怅数乱云流。尘心微倦观帷幕，天宇犹寒挂玉钩。枯草江堤晖洒照，轻舟一叶载轻愁。 3青颜命薄只须臾，飘落君前软若无。叶细几株随夜艳，星稀数颗照栏朱。蛩唱惊风徒叹矣，更鸣泣月枉悲夫。今夜美人归界外，优昙莫问为何枯。 4秋雨侵来信步时，攀藤扶树水珠儿。情遗难怨高天意，命薄堪怜造物私。英落松门蝉懒拾，风摇古道叶横施。愁消醒后倾觞际，惊觉韶光印鬓丝。 5香城抹黑月升中，煮酒庭前啖软风。苍莽蔷薇将寿尽，逍遥菡萏映湖红。朱颜寂寂知难系，碧海茫茫总是空。一曲清箫侵籁远，依稀欲接日浮东。 6艳压群芳众里真，风骚独领蕊传神。酬来花下三生石，浸染村前半盏春。赖有丹心随日月，常将冷眼对沙尘。夏神偏爱摧花落，荡尽硝烟弃玉人。 7枫自孤高风自横，霜临曲岸柳妆轻。烦鸦啼落云中月，寒蝉笑颓身外名。应恨落英惊绮梦，休怜倦客恋香城。徘徊枝下徒伤切，待日芳菲春水盈。 8雨尽村桥喜放晴，飞云出岫惹凉生。闲来野外听风落，独向山中踏叶行。声绕长空迷过客，枝摇翠叶扰栖鸾。盈眸粉蝶丛间舞，梦好花凋总莫明。 9小楼翻雨绕雕栏，陌上寒风卷几团。园内飞红铺点点，溪边木叶纠漫漫。胸间潮涌扶深醉，笔下诗浓写旧欢。忽尔残香飘玉案，矜怜料峭绪难安。 10春去秋来皆是空，年年花事甚相同。菊黄开尽梅欺雪，桃粉绽完莲笑风。墨客依然诗不倦，枫林照旧火通红。吟来绝句芳心夺，懒理落英流水中。 11梅雨纷飞人遂惔，莺声又落惹愁添。枝头桃杏香招蝶，案上蔷薇色映帘。惜矣明朝花会老，怜哉那日意难恬。期君尽吐心中事，随水逐流谁爱拈。 12夜寂深深映月规，荷塘翠减雁鸣时。难留日落西沉殁，岂挽水流东逝迟。帘卷栏前花己谢，魂舒风下意低垂。携壶饯卉红尘客，压抑柔情问为谁。 13金风玉露伴郊游，菊绽幽姿未识愁。耳畔传来飞雁曲，芦边划过捕鱼舟。红莲何处池难觅，木叶满山枝不留。秋景抒心堪解意，浑忘谁会葬花丘。 14一叶风沉泥径堆，枯花点缀令心颓。乌啼萤火流哀调，夜望银河碰玉杯。荣亮星尘云絮掩，凋零月影漏声催。深更桥畔凉千里，细忆当时小桃开。 15桃红李杏艳梅夸，万载相传是一家。惟是商秋嫌秀魄，却钟金菊绽芳华。由来佳卉依风默，所入清诗倚壁斜。花到愁时堪落泪，凉埋玉骨夜听蛙。 16心田闲记梦相陪，一路萦殷语意回。粉黛妆成犹带醉，红笺书就岂能催。难将月色分窗派，惟把花魂染鬓来。细品清泉千百度，方知不及酒盈杯。 17又踏春深立玉台，旧时罗梦可怜哉。琼英都作虞姬舞，败叶焉容楚霸推。枯涧亭边离燕远，骄阳门外踏风来。轻颦薄怨无新意，今生莫使布青苔。 18惹蝶疯狂自古荣，众香扶翠为谁争。眼前才俊挥毫舞，园内娇娃嬉笑倾。暗许痴莺添雅趣，相期冷雨浣新生。黯然春了花低泣，墨宝香藏未了情。 19碧水长天未展眉，哀蝉落叶泣红时。筝弹虚影难舒意，鹤舞闲庭怎入诗。不理流云融白日，欲留归雁傍青丝。秋篱树下无新约，只剩菊香依冷枝。 20匹练清辉洗夜新，花娇柳俏己成陈。秋风不解闺中秀，灯影轻怜月下人。意缈难修三昧火，魂消怎复半溪春。空言并蒂连幽梦，得意其中莫怪嗔。 21红桃金菊实难全，算那风调雨顺缘。唯有蝶儿相逐戏，深随玉魄与同眠。一声轻叹惊凡俗，烟灭纷飞化大千。旋变色空心意倦，月光犹照梦行船。 22桃花艳尽昨朝春，与客殷勤休怨嗔。风雨经初摧贵客，蒹葭当此念伊人。红尘浩荡吟香梦，锦地飘摇解翠巾。留得氛氲丁点在，书回布谷逐芳茵。 23云亭落日映柴门，洗净铅华惜草园。星野茫茫怀老径，风尘浩浩浣新村。枫红疾驶成佳话，霜白荡垂堪断魂。能养千诗非俗骨，花魂来世起仙旙。 24纤姿玉骨化香痕，都伴诗情梦里存。秋韵新添拈月桂，蕙兰无贮揖琴轩。敷开寒露招孤意，散尽冷烟思故恩。随岁消归君未了，来年横竖满山魂。 25云绕西山随雁飞，村溪坠叶映凄迷。阳关驿路霜风紧，冷日长门鸦雀啼。变幻苍穹深苑滞，凋零春树秃枝傒。年轮步转思佳客，心事悠悠碧酒携。 26泉声漱石远郊游，几鸟啁啾心莫愁。均道时迁谁可制，无由花尽自能休。流云秋月空萦梦，止水诗情亦绕忧。照影惊鸿皆有志，归来笑看翠妆楼。 27韶华闹闹又匆匆，吹走琼英一笑空。雁去巢空迁暖地，枝枯叶落逐凉风。闲收谢絮修惊骨，细遣余寒褪落红。黛玉葬花难解意，于无声处恍然中。 28映湖红叶唱山城，催起落花随雁声。几缕幽香连夜散，三分寒露暗心惊。焚心火灭深痕在，醒梦情添快意盈。菊竹梅兰轮慰藉，凋残不足道输赢。 29蓬岛浮槎荡水边，桃花夹岸故居前。羞红细看些些趣，笑淡娇凝楚楚怜。梦里云深多故事，人间春短渡流年。东君德满扬长去，何日重修不了缘。 30韵入清原云卷吹，清辉引线莫相遗。丹崖几处斜烟野，黄菊经年嵌壁词。且踏秋阳千里舞，闲操笛曲一支时。弄章三十风中唱，但愿花魂隔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