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一看“抢潮头”这个标题,好多人肯定难以理解,但一说起“弄潮儿”,大家都懂。 宋朝诗人潘阆在描述钱塘观潮的《酒泉子》一词中有这样的词句:“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 弄潮儿原指与潮浪周旋或在潮头中戏水的人,后比喻有勇敢进取精神的人。抢潮头是我们家乡海头人的土话,其实“抢潮头”和“弄潮儿”有相同之处:都是人与汹涌的潮头进行搏击。只是目的不同,海头人抢潮头不是为了戏水,而是为了生计,即用手中的网兜抓捕被潮头裹挟的各类海鲜。</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我的家乡上虞沥海四联村,地处杭州湾畔南岸,正好位于钱塘江流经海宁的入口处,村子北面紧挨着像城墙一般高大的浙东海塘,在未围垦海涂前,海塘外闻名天下的钱塘江潮涨潮落:涨潮时一片汪洋,浊浪翻滚的海面波涛绵连,无边无际;退潮或小潮汛时,裸露出广袤而又富饶的海滩,在初夏到秋风飒飒的季节里,青褐色的沙滩上大大小小的沙蟹、白玉蟹、望潮蟹、跳弹鱼、泥螺等海洋生物就像是晒谷场上的谷子密密麻麻,而东一簇西一簇长得绿油油状如禾苗一样的水草,更彰显得这无垠的滩涂生机勃勃。生活在钱塘江边的海头人,天天与潮水为伴,对所谓的“观潮”已了无兴趣,他们的着眼点是在于如何向聚宝盆一样的后海头多捞点海产品,以其让自己和家人的肚子少挨点饿。</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上世纪六十年代,家乡农民的生活十分贫困。由于田少人多以及吃大锅饭的缘故,靠种田的收入连三餐薄粥都填不饱肚皮,一年到头只有到了过年才闻到一点猪肉味。所以平日里,一有空闲,村里人都去后海头赶海:男人捉蟹捕鱼抢潮头,女人、小孩则钩蛏子、捡泥螺、拔水草等。把捕捉来的海鲜拿到沥海街头兜售,尽管价钱低贱,大多只有几分到几角钱一斤,但总可以卖点钱以补贴家用。卖不掉的就拿回家当小菜吃,这可都是原生态高蛋白食物。在物质生活困苦不堪的年代里,幸运的海头人有了大海给予的恩赐,一年中经常能吃上新鲜的海产品,吃不完的腌制后储存起来,腌泥螺、腌白玉蟹、腌小鲻鱼干、腌虾子等等成了餐桌上的家常菜,怪不得村里许多男女都长得人高马大的,而且在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的大饥荒中,家乡沿海一带没有发生饿死人的现象。</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后海头物产丰富,但也不是轻而易举可以获得。如去沙滩上捉蟹,当你走在海滩上,远望过去,滩涂上各种大大小小的蟹都在大摇大摆地忙着觅食,多得如天上的繁星,看上去似乎唾手可得,好像捉满一竹篓蟹是分分钟的事情。但当你走近时,那些警惕性极高的蟹一眨眼都急速地钻进了各自的泥洞里,躲得无影无踪,除了满地像筛子眼一样多的蟹洞,连一根蟹毛毛都没有留下。想要捉住它,那只能用笨办法:拿着铁锹沿着密布蟹爪印的洞口老老实实地一锹一锹地往下掘,掘到洞底,才算确保捉住了一只蟹。白玉蟹的蟹洞都是圆圆的直洞,有大半米以上深,掘出来很是费力;老沙蟹的蟹洞是先直后横,曲里拐弯,就像电影《地道战》中的纵横交错的地道,掘到它颇费周折。</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一个大男人汗流浃背地掘半天,只能收获二三斤蟹。相对来说,拾泥螺要容易得多,在春、秋旺季,拾满一田箩蓝用不了个把钟头,但那时新鲜泥螺连一分钱一斤都卖不出去,大男人是不屑干的,只有女人和小孩子才会去拾。</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除了掘蟹,根据潮汛大小和不同的季节,村里男人去后海头赶海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抲腰网鱼”,就是在潮水上涨至平潮时,男人背着三根竹竿围成的扇形腰网(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备有这个网)在潮水中推着走,可以抓捕到一些小鲻鱼、小虾、小白蟹等海鲜,但这费时费力,收获也不大。又如“放拉钓”,在寒冷的冬季,北风呼啸,人冻得不能赤脚下水捕鱼了,就改用放拉钓,即在涨潮前,在沙滩里插上一排排几十米长的拉钩——一条粗麻绳线下挂着众多的比钓鱼钩子大很多倍的锋利铁钩子,涨潮后,在浑浊的海水中游动的鱼容易被锋利的铁钩子钩住,退潮后再把钩住的鱼取回来。但放拉钓投入大,搞起来也麻烦,因为铁钩子在海水中很容易生锈,连接铁钩子的绳子经海水侵蚀,容易变脆,需要时常更换。还有……</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在众多的赶海方式中,村里男人们最喜欢的还是“抢潮头”。在一望无际的沙滩上,每当钱塘大潮如长蛇阵般席卷而来,男人们拿着圆形口子的潮袋(口子直径在一米左右的网兜,有的还带着一根长木柄,当地人抢潮头的专用渔具)迈着彪悍的步伐,迎着铺天盖地的浪潮,好似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进攻的将军,横刀立马,镇定自若。当“涛如连山喷雪来”的潮头咆哮着逼近眼前时,他们像闪电般地冲入潮水里,又如猎豹一般跳跃着跑出来,经过几个进进出出的搏杀,把已被潮水击得昏头昏脑只能随波逐流漂浮在浪头上的各种鱼、鳗、蟹等猎物眼疾手快地兜进潮袋里……感觉自己快要筋疲力竭时,又迅速地摆脱潮水的纠缠,气急喉头地跑回到岸边,然后背着沉甸甸的胜利成果喜气洋洋地回家去。这就是抢潮头的全过程,它既特显了男人弄潮儿的英雄气概,又在很短的时间里有可观的斩获,真是壮哉快哉!当然,有时因运气不好,也会有一些人空手而归,但他们不会气馁,心里早已在谋划着明早如何再来过,争取发个小横财的打算。</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整个钱塘江两岸,可以说,抢潮头是那时沥海一带海滩边的“特产”,因为在上虞围垦海涂前,沥海镇的后海头就具备了抢潮头的三个必要条件:大潮头、大的海滩、海域水产资源丰富。</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抢潮头只有在大潮汛时才可为之,时间一般在阴历七月份到九月底,也就是处在钱塘江的观潮季节,因为一年中这个时候潮头最大,是抢潮头的好时机。但潮汐大小受月亮的影响,一个月只有阴历月底和月半会出现大潮汛。大潮汛前后只有三四天时间会出现大潮头,所以一个月里能抢潮头的机会也只有七八天时间。</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抢潮头危险系数大,大人是严禁小孩去参与的。我长到十一岁,还未去过抢潮头的现场。这一年暑假中的一天,童年要好伙伴阮明荣约我一起去抢潮头,我想起来了长辈们的叮咛,急忙胆怯地摆手表示拒绝。但阮明荣自信满满地说:“我已经去过几次了,没事的,站在岸边很安全,还可以捡到不少鱼虾。”对他的话我将信将疑,但望着阮明荣一脸的真诚,只得勉强同意:“就去试一次吧。”</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吃过中饭,也不敢拿渔具,避开父母的视线,悄悄地出了家门,跟随阮明荣一起去海边。跨过八九米高的浙东海塘,再穿过浙东海塘外围比较低矮的解放塘,就来到与塘脚平出的老沙地上。向北再走百十来米,出现一个长长的斜坡,斜坡底下就是一条潮水直进直出的大江道。潮水退尽后,大江道上裸露出像铁板一样平展展望不到头的沙滩,地势显然要比老沙地低三四米左右,这就是抢潮头的主战场。</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此时,海滩边已经集聚了许多人。精壮的男人们当然全在下面的江道上,有的还跑到离岸边很远的地方,似乎在向众人展示其自身的胆量和超强的能力。男人们都背着或扛着潮袋,有的身上只着一条短裤头,有的全然不顾岸边有不少女人的存在,干脆脱个精光,把短裤盘在头顶,光着身子在海滩上溜达。因为常受烈日暴晒和海风吹拂,很多男人通体黑黝黝的,与非洲黑人已无多大区别,强壮的体格看上去好比水牯牛,尤其是那如藤斗(当地量米的斗)一样粗的大腿和肌肉爆绽的小腿肚,充分展现了海头男人独特的体格。</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我和阮明荣站在老沙地上,也就是江道的岸边,与许多老人、小孩和妇女们为伍。看上去我们这批站在岸边的人不像是来抢潮头的,更像是来看热闹的。现场哜哜嘈嘈,像赶集一样闹热。我十分好奇地观察着周边的一切。只见那些健硕的中年妇女的目光毫无顾忌地追踪着男人赤裸的身影,而那些身材饱满的大姑娘面对这样的场景,羞答答地不敢抬头,她们挤在一堆,顾自切切私语,以掩饰所处的尴尬处境。岸边的人排成了长长的人墙,他们手里都拿着小潮袋或腰间系着小竹篓,只有我两手空空。</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起潮头了。”人群中,不知哪位眼尖的人一声喊叫。我转头往东眺望,只见在水天相接的远处,一条长长的白练时隐时现。这时我身边的一位白胡子老者对我们朗声说道:“那个地方就是夏盖山山脚对出的地方,距离我们还有35里路呢。钱塘江潮到了那才会出现白花花的浪花,发出隆隆的声响,到达我们这里还要再等半个钟头。”有人在问:“为何涨潮到夏盖山下才会起潮头?”</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见到人问,翘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来精神了,他笑呵呵地卖弄起他的学识:“这说起来话长,其中有一个故事呢。老早辰光,一天中午,赤日炎炎,八仙之一的吕洞宾挑着一担沉甸甸的食盐路经夏盖山,走到山脚下,他感到神疲力乏,溽热难耐,就放下盐担,抱着扁担斜躺在山脚跟的树阴下打起了瞌铳。不久,潮水无声无息地涨上来了,直到海水淹没他的双腿,吕洞宾才猛然从睏熟梦中惊醒,抬头一看,放在一旁的两箩筐食盐早已经被海水吞没了。顿时,吕洞宾勃然大怒,绰起扁担就往海水中用力一掷,大声呵斥道:‘潮神,侬太不讲理了!涨潮了也不跟咱吱一声!’自此以后,钱塘江口的涌潮到了夏盖山脚下,就会涌起的一条长蛇阵似的波浪,并发出潮头声。原因是神仙吕洞宾的摔到海里的一支扁担已经变成了一条巨大的石门槛,横卧在夏盖山对出的江道中,潮水涨到这里受阻后就自然形成了潮头。”</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故事讲完了,浩浩荡荡的潮头由远而近:低沉的轰隆声好似绵连不绝的滚滚春雷在耳边轰鸣,使人不由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全身哆嗦;再看那迎面奔腾而来的大潮头,就像山舞银蛇,蔚为壮观,又如狂飙突进,势如破竹,让人头晕目眩……</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一会儿,已经逼近的白花花潮头竟然在水面出现了比较清晰的倒影,两相叠加,这更使钱塘潮呈现出泰山压顶般的宏大气势和摧枯拉朽一样的威力,真可谓“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可摧”,“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此时此刻,再转头看沙滩上那些迎着大潮头站立的男人们,就越发显得他们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到就像成了一颗颗小小的黑芝麻。</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潮头离我们只有几百米距离了,此时冲上江道沙滩上的潮水一下子由浑黄变成了灰黑色,奔腾的浊浪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黑沉沉的乌云。雪白的浪花不见了,倒影自然消失了,潮头的势头看上去好像减弱许多,但咆哮声依旧像猛虎下山般的怒吼。是时候了,只见江滩上的男人有的跃跃欲试,摆好了如战马冲锋陷阵前的扬蹄嘶鸣那样的架势,有的则已经无所畏惧地迎了上去,……一与潮头短兵相接,男人们反转身与潮头进行激烈地赛跑,同时边跑边不断地转头往后张望,这样为的是不让身子被潮水卷进去,而一旦看到潮头上漂浮着的猎物,就可以立刻翻身冲入潮水里快速地用手中的潮袋去抓捕。此情此景,确实像战场上战士面对强敌,采用边打边撤的战术一样惊心动魄……</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正当我看得心惊肉跳,并为沙滩上这些抢潮头的男人的安危担心得要命时,“快上!”岸边的众人突然一声呐喊,呼啦啦地往坡下跑,一旁的阮明荣急忙拉着我跟着跑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潮头已经风驰电掣般地冲到了我们面前的斜坡下,只见一个三四米高的大浪呼啦啦地扑上来,浪尖正好泼到斜坡的拦腰间。这个扑上坡来的大浪里裹挟着的东西还真多啊,大把的浪头草,金黄色的梅鱼,银白色的刀鲚,雪白的小鲻鱼,还有海虾、小白蟹、黄壳蟹、鳎鱼、海蜇头等等,都一下子被晾在坡地上,让人目不暇接。这些海鲜有的已经死掉了,有的还活蹦乱跳的,人群你推我搡,乱哄哄的上去抢着捡。不论男女老少,大家比的是眼尖手脚快。幸好我穿得土布褂子有两个衣兜,我拼命地捡着,直至两个衣兜鼓鼓得,再也装不进为止。其实留给众人捡拾海鲜的时间也不长,大约过去三四分钟,后续浑沌沌的潮水又快速一浪接一浪地涨上来,瞬间就把眼前的一切遗留物都冲走了。</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捡拾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收获,大家有说有笑,嘻嘻哈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这样也算抢潮头?”我心里正狐疑着,这时,正宗在江道上抢潮头的男人们蜂拥而至,大步流星地赶超上我们,他们有的潮袋里装着像小孩子一样个头的鲈鱼、鲻鱼,有的潮袋里有不少河鳗,有的潮袋里装有斤把重的黄壳蟹……个个黑黪黪的脸上都洋溢着收获后的喜悦,而其中几个小伙子矫健的背影,则明显成了姑娘们注目的焦点。这些男人们刚才在沙滩上的表现,就像是在一个众目睽睽的大舞台上尽劲地施展能耐的勇士。说真心话,当时的我对他们崇拜极了,而且在心里迅速地萌生出这样一个的愿望:自己快点长大,尽早成为这些男人中的一员,去江道的沙滩上参加这让人心潮澎湃、血脉贲张的抢潮头。</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这天家里的晚餐桌子上,多了一大碗我第一次参加抢潮头而捡拾来的海鲜:与霉干菜一道清蒸的海鲜,味道真鲜美啊!饭桌上,父母也没有过多地责怪我,只是关照我下次去要注意安全。就这样,第一次尝到抢潮头甜头的我,随后每次抢潮头都基本上都去参加了——其实,我这不叫抢潮头,只是去捡拾潮头泼上岸来的海鲜。</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星移斗转。随着上虞大围涂拉开序幕,杭州湾畔的海滩被陆续围成一丘一丘海涂。十来年时间,家乡后海头的的海岸线一下子向北延伸了十多公里,原先潮浪肆虐,涛声如雷的沙滩变成了万顷良田。其实,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当第一丘海涂围起来后,即我还未长大成可以去正面对着钱江大潮去抢潮头的年纪,“抢潮头”已被永久地划上了一个句号。很遗憾,我幼年树立的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抢潮头人的愿望未能实现。随后我也因在1977年恢复的高考中榜上有名而离开了家乡。</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但家乡的海头人并没有因为不能抢潮头了而感到遗憾,因为大量海涂田的围成,耕地面积大幅度增加,彻底扭转了当时“人多地少”的困难局面,凭籍着海涂盐碱地上种植水稻的成功,使沿海一带的百姓实现了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夙愿——可以吃饱三餐饭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更令人欣喜的是,原先那些抢潮头的海头人,并不满足于温饱生活,面对着中国改革开放的大机遇,充分展示了因抢潮头而已经融入骨子里的不畏艰难、敢闯敢冒、敢于搏击的精神,他们抢抓先机,做小工,当包头,组建建筑工程队,走南闯北,自主创业,活跃在上海、杭州、苏州、南京、宁波等等各大城市的建筑工地上,尤其是黄浦江畔的上海滩成了他们大显身手、大展宏图的舞台。通过多年的发展和蜕变,一个小小的乡镇居然涌现出浙江五洋建设集团、浙江舜杰建筑集团、浙江舜江建设集团、浙江万峰建设集团等建筑大公司,当地有60%以上的劳动力外出从事建筑产业,使沥海镇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中国建筑之乡;当年曾经在后海头抢过潮头的李华杰、李金奎、陈志樟、任国龙、高峰、章永泉、杭国涛等人成为了名声响当当的省级知名建筑企业家,当然其中也包括我儿时抢潮头的伙伴阮明荣,他在上海创办了一家实力雄厚的建筑公司。他们的角色进行了华丽的转身——原先的抢潮头人转变成了了中国改革开放经济大潮中的弄潮儿。角色转变之大恰如后海头由沧海变成桑田的新围海涂。</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到如今,在沥海这方钟灵毓秀的土地上,个人资产过亿的建筑人士达到几十人,他们成为了改革开放后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这些人在当地当今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征途中,起到了领头羊的作用。</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由此可见,抢潮头虽然已然成为了历史,但它对家乡经济社会的发展还将继续释放正能量。</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