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是我的百科全书,是我的导师和引路人。</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是一位老革命家老军人,他一生信奉马克思主义,为党为国家奉献终生。他博学睿智自律谦逊俭朴,他身患胰腺癌与病魔抗争了十三年、晚年的他仍坚持读报纸 看新闻联播,每天读书写笔记。在生命最终的前三年,父亲向党委提交了一份报告《我对安乐$死的思考》,以革命的奉献精神去面对死亡,在他将要失去自理能力之前,于2013年11月3日深夜,以他自己的方式勇敢无畏平静安详地走向终点,完成了他璀璨多彩的一生。父亲是我的导师我的领路人!父亲是我心中的神!祝天堂的父亲一切安好。</span></p> <p><br></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2012年父亲已是83岁的老人了,他习惯了生活在自己的院子里,每天生活得依然很有规律,很有秩序,通常,早晨5点钟起床,然后出去快步走十里路,回来后搞点吃的,就坐在他自己的写字台前看书看报纸处理些个人事务,大约两三个小时后,他会躺在沙发上,默数着数,做眼部耳部头部的按摩,并小睡一会,中午,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盘事先做好的饭菜和馒头,自己热一下,作为午饭吃,晚饭也同样如此。这些饭菜是每周六弟弟从咸阳专程赶回来为他做的,父亲把做好的饭菜,分成六七份,冷冻在冰箱里,每天午餐、晚餐就吃这么一盘饭菜。可以想象,父亲这样的生活,我们做儿女的有多着急,不仅是生活上的凄凉,整个一个大院里只有父亲一个人,没有人与他说话,即使我们分别约定时间给他打电话,也难解他四壁皆空的寂寞。</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十多年前患有胰腺癌症,手术后肚子上长期带着导尿管,每天必须用医用盐水通过导尿管冲洗膀胱一两次、以防止膀胱内结石。并且,为了防止并发症(由于小肚上导尿管孔处在开放状态,每周要更换一次导尿管,所以始终有红肿的炎症),他每天需用抗菌素药物控制,这是他不想离开老宅子的原因之一、毕竟,父亲的家距离二炮院卫生所比较近、开药取药都方便,咸阳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老人家担心来回取药不方便不说,每次还得由子女陪着、“太麻烦人了”他说。父亲一生坚强自立,他常说“只要我能自理就不去麻烦儿女”。</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父亲的老宅子是20多年前(1985年前后),父亲离休时拒绝进城市、所买下的原十六航校飞机场的指导站大院,距二炮院四公里路程,位于三原县城附近,大院占地面积近1000平米,院内有两栋房子,都是原苏联人给建造的,是个有近半个世纪的老房子了(1952年按苏联图纸建筑的)。</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喜欢读书、享受清静、精通文史、善于言辞、喜欢有学识的人。文革初期曾被称为“二炮院的笔杆子”,或许正是因他善于笔墨韵词严谨吧。据父亲讲;小时因身体瘦弱自识不是干农活的材料,爷爷尚有家产、供他去十里外县城读书。日满时期,中国人的教育受限制,上高中三千人录一个,父亲考中了。之后又在哈尔滨铁道学院上了一年大学,爷爷病故后、家败、无力供父亲完成学业,于是,1947年父亲18岁参军。当时共产党军队里,很少有大学生、很快他被保送到哈尔滨外院读俄语,后又在沈阳空军司令部任翻译科科长,并留学苏联。</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1959年,我国为发展强大的地对空导弹技术人才,组建了第一所空军二炮导弹学院,父亲从北京被调往陕西三原。这个学院是由苏联人援建的,最初教学都由苏联专家授课、我父亲任同声翻译。</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的确语言能力很强,51年曾被授予空军特等翻译(全军只有六名,空军只有两名),那个年代,特等翻译是可以吃小灶的哦……据近年在北京,我所见过的几位父亲过去的老同学同事叔叔阿姨们说;“那时都叫你爸爸活字典”,可见他学习之刻苦。我印象中他50岁开始学日语,每天下班到家,盘腿于床边背日语单词,两三年后,曾任某“日语周刊”的荣誉编辑,并开始翻译大量日语学科方面的书籍、有些是医学方面的书。前几年我为拿学位,考了两次英语未果,父亲很诧异地说是我没有把握要领,其实,学外语能有什么“要领”,无非是刻苦。父亲真正得意的还不止是外语,还有他的数学功力,每年高考数学试卷,他仍能轻松拿下。我和弟弟在中学时,都因有他的辅导、在各自班里数学总排前几名。前些年我参加全国统考试,高等数学考了138分(满分150分)也得意于我们从小就常听父亲说;“数学是最简单的学科”。</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是我的百科全书——我为此幸运。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搬个凳子坐在父亲身旁,开始汇报“工作”,谈我在深圳的工作 生活 以及所遇到的问题,父亲静静地听着,听完后、开始提问、解说、引深、扩展,话题从小到大、从地方到国家再到世界、从某个事件到某个人物、从经济到政治、从当今到历史中的启示、从政府新政谈社会的发展趋势、等等,往往谈话持续三至五小时才告一段落,其间我很少插言,静静听着、像海绵般的贪婪吸食。这种状况、是我远离家后才开始的,因为远离,才难得有长谈的机会,从长谈中、我更体会到“老人是个宝”的道理。</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2012年元旦,我奉哥哥弟弟之托回家想劝父亲离开他的老宅院搬到咸阳由儿女照顾。这一年也几乎是我十多年远在外地工作第一次能在“元旦”时回家。这次回家,与父亲谈话约三四个小时,其中,给我印象深刻的有三个内容;</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一、是父亲谈到关于人的自然性与社会性问题;父亲强调;人的自然性必须是受社会性制约了的自然性,如果人类没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而一味强调他的自然性最终必然走向毁灭。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就是追求最大利润,从而大量消耗能源,掠夺扩张开发地球。说李敖在一次访谈中讲到:按美国的消费还需要三个同样大的地球资源。从而指出,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是人类的必然产物,资本主义必然要消亡,人类终有一天要走向更高级的社会形态。</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为能跟上父亲的思路,在父亲指导下、我也有计划地看了些马克思的著作、还阅读了论美国民主、中国、欧洲、美洲等世界通史,不少名人传记等等,这次回家前,我还专门网购了一本特里·伊格尔顿的《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一书送给父亲,几年前父亲就一再谈到马克思理论的正确性,尤其,近年来马克思理论被西方越来越多过去反马派所接受,2009年马克思又被评为世界最伟大的思想家后、父亲更是坚信不移。过去,我总称父亲是老马,看来他是真有理论根据的。</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二、是父亲谈到在中国革命战争中,彭帅的部队、自然环境和兵源条件,是四个野战军中最差的一个,在及其艰苦的条件下,打了许多大胜仗,为巩固陕北根据地做出了重大贡献,父亲还背诵了毛泽东为彭帅写过的一首诗:</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山高路远坑深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大军纵横驰奔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谁敢横刀立马</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唯我彭大将军。 </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去年回家时,父亲给我谈到的是张爱萍将军,为此,我还认真阅读了张胜为他父亲写的《从战争中走来》,那是很值得一读的好书。</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还饶有情趣地讲了一个有关红军抗大的传说;</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次红军抗大**校长在给红军战士上课时,题目是:“什么是资本主义?什么是共产主义?两者的区别是什么?”,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个很大的题目,两个小时都未必能讲得下来,但校长仅用了三分钟就讲完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插言道;这个题目三言两语怎么能说得清,怕是他也说不透吧。</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继续说;**校长说;什么是资本主义呢? 少数人发财,多数人受穷,多数人为少数做雇佣工人。 什么是共产主义呢? 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大家发财,共同发财。完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听得我半晌没缓过神来,还真就是这个道理,该校长太有才了。</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三、是父亲谈到马致远最有影响力的一首诗“秋思”;说毛泽东那首“彭德怀赞”就是仿照元曲写成的。</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秋思</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枯藤老树昏鸦</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小桥流水人家</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古道西风瘦马</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夕阳西下</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断肠人在天涯。</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说还有另一个版本;</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枯藤老树昏鸦、</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远山流水人家、</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古道西风瘦马、</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斜阳西下、</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断肠人去天涯。</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谈到;马致远元朝,近今七百年前、河北人、是个不得志的文人,写过大量戏曲、“王昭君出塞和亲”、就出自他的笔下,父亲说;在华北地区、元朝那个时代,哪里有什么小桥流水,“远山流水人家”更贴切些,“斜阳西下、断肠人去天涯”更显得悲秋些,所以,父亲更倾向于后一个版本。</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除了跟父亲的谈话,我也摆出多方面理由说服父亲,劝他搬去咸阳让儿女照顾他的生活,毕竟83岁高龄的老人,不能再如此生活下去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终于决定;过年后、就搬到咸阳去,由我来照顾他和母亲的生活。</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或许、这就是2012新年、给我最好的馈赠吧!</span></p> <p><br></p><p><br></p><p>(完)</p><p><br></p><p>写于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