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人的一生中会收到各种各样的通知,因通知有其明确的时效性和局限性,事过之后它就变成了一张废纸,被人们随手弃之。然而,不久前我在整理旧物时,看到一张早已忘却的旧通知,却使我激动不已,心潮久久难以平静。那是一张在"文革"期间曾经改变了无数知识青年人生轨迹的"上山下乡"通知。望着这张三十多年前的旧通知。淳朴激昂的热血似乎又在我的血管里涌动。当时我以哥哥己到江西插队的条件,我才得以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务农。记得拿到通知那天,全家人围在中国地图旁,费力地寻找着我将要去的地方。虽然路途遥远,但想到毕竟能有一份工资可以减轻父母的负担,内心略有一丝安慰。 <br>粉红的通知上方赫然印着最高指示一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短短几十个字,曾鼓动了千千万万知识青年义无反顾地奔赴祖国北疆南陲,战天斗地。 <br>通知的落款是"静安区革命委员会上山下乡办公室"。通知的反面还盖着"凭夲通知供应"的蓝色印章。它使我沉睡久远的记忆顿时苏醒,令人唏嘘良久。在物资极其匮乏的年代,我曾凭这张"上山下乡"的通知单,买到了两支牙膏,一个五元多钱的蓝色帆布旅行袋和一条七元五角钱的灰色带有两条红杠的棉毯。现在在这些简陋的商品早已从商店的货架上销声匿迹了。代之以各类药物牙膏、柔和艳丽的高档羊毛毯和带有滚轮的旅行箱包。但是那些物品却为我立下了不少功劳:每次回沪探亲,那只旅行箱都被黑土地的慷慨馈赠填得鼓鼓的。而那些获得我送一一送上门的大豆、白糖、葵花籽的亲友、邻居们纷纷对我表示赞赏和谢意。在遥远的北国。一年辛勤付出的汗水泪水,这时才真的从心灵上得到少许回报和慰藉。那条伴随我十年的北国生活的灰色棉弹,在我返沪前夕送给了平时对我多有照顾的东北大娘…… <br>抚今追昔,恍若隔世岁月的流失,抹去了许多记忆,也使人们渐渐忘却了"凭票供应"的年代,然而每当我看到这张"上山下乡"的通知,仿佛时光倒退了30年,在北国艰苦青春岁月,又在我脑海里浮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黑土地情结,一种淡泊名利、知足常乐的意念,便久久弥漫在心头。<br>我将珍藏这张通知,让它伴随我终身。</h3> <h3>2009年9月10日 发表于《上海老年报》</h3> <h3><br>愿常常相聚 <br><br>那天在办公室里遇一人,竟是曾在黑龙江农场一起战天斗地的战友——李佳。太巧了!往事一经打开,如决堤之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俩人聊到下班,拍案决定,请当年的战友聚一聚。于是我责无旁贷的担任"临时召集人"。 <br>30年了,我们连队的30多名上海知青现在何处?这个城市变化之大,人事变化之大,想要召集当年人马,谈何容易。<br>手头上有一本70年代末的旧通讯录,我将通讯录的6位数老电话号码翻成八位数新号码试打了几个,居然联系上了几位,一听是我,都在电话那头激动得要拍我肩膀。可问到是否与其他战友有联系,都摇头。我只得挖空心思,千方百计想办法。记得有个战友的妹妹在红色线厂工作,我打114询问,得知该厂己合并,追踪寻迹。知道她调到公司。费了好大周折。总算联系到了她的姐姐。<br>还有几位竟然是通过居委会联系上的。我说出当初某某人住在什么弄堂,什么籍贯,去过黑龙江军垦,居委会干部能马上讲出原来住在几号里。第二天他们就能告诉我新的地址电话,真帮了我的大忙。在与老战友一一通上电话时,他们无不惊讶无不激动,并表示同一心愿,盼早日相聚。 <br>这一天终于来临,一个周五晚上,我们在静安寺旁的一家饭店里相见。没有激动的拥抱,而是陌生的相视,从稀疏的鬓发,爬上皱纹的脸颊和光鲜服饰包装下略显福态的体形中,我们仿佛又找到了30多年前的青春风采和调皮劲儿。但最初的一霎,我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餐厅。 <br>一开口交谈时,时距飞速缩短。20年光阴,弹指一挥间,没有了拘谨,又回到了从前。北国的十年,我们最宝贵的生命年华在黑土地上挥洒,渐趋淡化的友情,一下子复燃。虽然没有了小青年的青春活力,却有了中年人的沉稳真挚,沧海桑田。如今,有的事业如日中天,有的下岗待业,有的生活富裕,有的屡遭创伤……众人感叹不已。那一夜,大家很少动筷,聊得很晚,话越讲越多。分手时,我接受了一项新任务,编一份通讯录,以便联络。 <br>还能相聚么?各自都忙着一份繁重的生活,但我盼望着,期待着……<br><br>2000年4月12日 刊登于《上海家庭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