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那年月面对的严肃问题</b></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b style="font-size:20px;">聂 浩</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七十年代前期,有几千纺织姑娘的汨罗纺织厂,就是一座鲜花盛开的村庄。月圆之夜,如果你进晚班,在更衣柜第一次发现一张约会的纸条,那是什么心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反正我当时心里就像猫在跳,猫爪在洁白的感情墙上抓出一道道兴奋痒痒的痕迹。纸条上那几个字,我读了又读,反过面再看——下午四点半到家属区边的小桃林来面谈——就这几个字,后面连标点也没有。是谁呢?让我下了晚班没法入睡,一直猜测着……早早地,我穿着厂里少见的时装,四个口袋米白色的军装,米白色的军帽军鞋,心神忐忑来到了桃树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真不走运,我们车间的童指导员,从家属区那边走了过来。他是部队转业干部,比我大十岁。我想绕开他,哪知他一紧步就到了我的右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错!你来得很准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一听,彻底晕了,约会纸条原来是他写的!心里那只猫顿时就成了死老鼠,怪不得约见我在家属区边的小桃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童指导穿着一身部队转业后崭新的军装军帽军鞋,比我的军装颜色差了一截军龄。就像部队长官找战士谈心,只是服装反串,年龄大的新指导,年龄小的旧军人。我们走到了桃林的尽头,前面横着一湾水塘,对面有一间小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说你往前看。我说,看见了,是厕所。他说你仔细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屋门口挡墙写着一个很大的女字。我说,是女厕所。他说你再往前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下我明白了,他一定是昨晚看了革命现代京剧《龙江颂》,主要英雄人物江水英就是这么说的——你再往前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因为前面是一片荒地什么也没有,所以我按照《龙江颂》里面的台词说——看不见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童指导眯眯一笑,你看,前面有一杆旗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天,那叫什么旗帜?我看见了,很远处空坪有一根竹竿挑着一块日晒雨淋退色的红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童指导严肃地说,那一杆旗帜是厂里的边界标志,再过去就不是厂区范围了。你年轻,心里也应该有一面旗帜,有一个是非界限。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蕾老师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因为童指导就住在蕾老师隔壁,我从来都没有去过他的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童指导望着远处旗杆说,昨天晚上文艺宣传队的人聚在蕾老师家唱着什么?少年看见红玫瑰,急急忙忙跑去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是蕾老师给我们上音乐课,视唱舒伯特的《野玫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戴花要戴大红花!蕾老师让你们都去摘野玫瑰,是什么意思?蕾老师从北京下放到这里,她应该加紧思想改造,可是我清楚听见她在家里收听敌台,我已经当面给她指出了。你也跟着听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一听慌了。没有!蕾老师没有听敌台。她是在放唱片,莫扎特《小步舞曲》。她总是把留声机尽量开得很小,怕你再次误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没查得《小步舞曲》?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为什么大步不走走小步?这是不是资产阶级情感?至少也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吧!你说,没查得?我确实查过了,蕾老师的母亲是四十年代北京著名的作家,写过不少旧小说。关键是她的舅舅是个很大的走资派,正关在牛棚。官大问题就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年轻不谙世故,随口说,你官小,所以没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童指导有些不悦,小吗?你家的情况我清清楚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一听紧张得心都到了喉头,仿佛看见童指导肩膀后面插着一个什么东西?对!尚方宝剑,代表的是“组织”。他说你看厕所,我就看厕所;他说你看旗杆我就看旗杆,尽管那是一根竹竿。他一张口,说你家庭有问题,随时可以让我从工人是领导阶级那张双层床上滚下来,滚回农村去接受再教育。我父亲还在五七干校呢,心揪得紧紧的,目瞪口呆听童指导怎么说,生怕漏掉一个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告诉你, 四十年代你父亲是湖南大学的学运领袖,被关进监狱,后来是怎么出监狱的?组织上正在审查。</span></p><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 18px;">(此照片陈列于岳麓书院的湖南大学校史,后排中间黑衣白领者为我父亲。1944年8月18日于湖南芷江天后宫监狱。)</span></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家的历史父亲从未向我透露过半个字,童指导却连我父亲的父亲都调查清楚了。这官小吗?连我妹妹都知道。她来信说,你们厂里的领导来家里看过妈妈,还送了三支香蕉,你要谢谢他。此时我才知道,那领导原来就是童指导,心里充满谢意的压迫感,边琢磨,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回赠他?他虽然摆点威风,并没有让我产生距离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倒是蕾老师听到童指导的警示,感到很大的压力。不过,蕾老师毕竟是上过朝鲜战场的战士、从北京下放来的钢琴教师、见过风雨的知识分子,工人都非常尊敬她。虽在极左的文化氛围中,她并没有理会童指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只是让童指导压根也没有想到的是,他听到隔壁传来的西洋音乐、视唱大调小调,这个看不顺眼的音乐学习班,竟然是厂领导考虑要排演革命现代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为提高文艺宣传队的演出水平,特别请蕾老师举办的。所以音乐学习班自始至终没有因为童指导向上反映情况而受到干扰。</span></p><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 18px;">(左边是当年南区五栋蕾老师的家,她在这里给文艺宣传队员上音乐课。)</span></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二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童指导看我心事重重,用首长的派头,拍拍我的肩膀说,叫你来,交给你一个任务,今天起你不要进晚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竟然听到今天不要我上晚班了,马上精神一振而起。谁都知道,上晚班是最辛苦的事,只要碰上全厂停电灯一黑,厂区就会飘来一阵女工们舒展放声的欢叫,然后是敲打饭盆庆贺的声音,响彻夜空。恰似劳累的青春,伸了一下懒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时候全厂正学习天津小靳庄,即便停电不上班,每个职工躺在双层床上也没有清闲,眼睛盯着天花板,在挖空心思作诗。那是每人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童指导上午刚听过后纺车间的赛诗会,随即念了一首工人的诗:“一分一碗豆腐汤,两份萝卜吃三餐,四月省出五角钱,支援人类早解放。”他赞叹,一场赛诗会,激励了多少人,个个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不久全厂就将文艺汇演,我们车间清花机革新成功了,你赶紧创作一个不唱只说的话剧。知道文艺创作“三突出”的原则是什么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回答,突出英雄人物只干革命,不想个人,不要家庭。我分析过两部工厂题材的经典作品,《火红年代》赵四海,冇得堂客冇得崽;《海港》里面方海珍,四十多岁没结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童指导说,你要加强文艺理论学习,记住“三突出”的原则是,在所有的人物中要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要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要突出“主要英雄人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接着,他掏出一张纸递给我,上面有20多人的名单,是车间领导和各班组长,说这是要突出的“正面人物”,都要写进话剧里。并交代其中突出车间领导,最主要突出车间书记大胆技术革命,冲破知识分子臭老九的拼命阻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童指导真是高看我,把我当成剧作家了!一个小话剧,怎么能把20多位正面人物塞进剧里?不懂技术的车间书记怎么会搞技术革新?即便剧作家大概也会棘手!可是,我年轻无知,居然完成了剧本初稿。剧的最后,为了突出 “主要英雄人物”,由车间书记上台向厂领导报喜报功,把20多位“正面人物”逐个念一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对剧中这一设计颇为得意,只是对革新的技术语言的表达,需要问问技术人员。私下一打听,才知道所谓清花机的集体技术攻关,实际是周工程师通过半年夜以继日辛勤取得的成果。我立即带着剧本去请教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周工和他夫人都是学习纺织专业的大学生,我与他们的关系特别好。那时候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居然有一档英语教学节目,周工家有一台电子管收音机,我经常中午去他家收听。为了不影响我学习,他一家老小五口,总是躲在另外的房间里,门缝里经常会挤出他儿子好奇的小脑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周工本来讷于言,看了我的剧本以后,眉头紧锁冷冷地问,是谁叫你写的?我兴奋地回答,是我独立完成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突出的“正面人物”名单最后就有周工,我满心等待着他的夸奖。然而,周工表情错愕,什么也没有说。革新明明是周工独自创造的成果,我却把成功的桂冠戴在了书记的头上,知识分子身份的人被丑化成技术革新的阻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可笑的是,我意识不到自己的荒唐,意识不到对周工有何不公。因为一切围绕政治需要,虚构故事被理解为高于生活的文艺创作。而心灵受伤的周工,却只能在屈辱中沉默。这种扭曲的思维我三年以后才醒悟,才懂得了周工当时无言的表情,真是羞愧难言。幸好那个剧本最终没有写成搬上舞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件事在我记忆中完全抹去了的时候,遇上一次同事聚会,有位年轻人握着我的手说,他是周工的儿子,正是我当年在周工家收听英语,从门缝挤出的小脑袋。此时周工错愕的表情立即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为自己年轻时蒙昧而深深叹息,请周工儿子向他父亲转达我的歉疚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然而,周工的儿子对我的表达却满脸疑惑。是啊!下一代人怎么也难于理解那个特殊年代的荒唐。</span></p><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 18px;">(这是七十年汨纺南区全景。水塘后面是小桃林;林后左边那栋是南区5栋蕾老师的家;马路对面中间那栋是南区43栋周工的家,我在那里收听英语教学节目。童乐安供稿,笔者修补制作)</span></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童指导“指导”的第一个问题,我三年后尚能有所醒悟。童指导“指导”的第二个问题,我却思考了30年,有些道理一直也没有完全解析清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76年是特殊之年。一开年,深受老百姓爱戴的国家领导人周总理逝世了。消息传来时,文艺宣传队正在舞台上排练节目。我噙着泪水说出这个消息后,队员们个个失声痛哭。老大哥万安和我商量,开一个追悼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童指导恰好担任文艺宣传队政治指导员,风急火燎赶来了。他说,心情和我们一样沉重,但追悼会不能开,上面有通知。宣传队员正伤心嚎啕,一听点着了火,逼着他把通知拿出来。女队员齐声背诵毛主席语录——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他说的“上面有通知”,太不符合人之常情了,谁也不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万安和我与童指导论争,情绪激烈对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童指导大声地质问,现在全厂许多工人都不准备上班了,要来参加追悼会,这个责任谁承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说,工人要求开追悼会,厂里可以组织。我们在舞台上开一个小型的追悼会,会把礼堂门关好,把幕布拉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童指导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他踏上舞台中央的台座,指着我和万安严肃的说,你们这样做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再进一步就会犯大错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万安老兄如电影里行将就义的革命者,大声怒吼道,我就不信悼念自己国家敬爱的总理有什么错误!男队员同声附和,吼声如雷,一气之下就把童指导轰出了礼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追悼会开完,打开礼堂四张侧门,门外站着一排一排肃立的纺织工人,他们眼含泪水,手捧白花,隔着大门在表达同样的哀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从后台的小门出去,童指导站在门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见了我,顺手把鼻涕揩在后门的墙沿上,伤心地说,我真是为了你们好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于是,我和万安被童指导带到小会议室。进厂六年多,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高规格的礼遇,厂里全体领导正等着我和万安谈话。气氛严肃,压抑得难以透气,每位领导说的话都含混不清,没有人提到开不开追掉会的事,没有人像童指导那样警示我们。我和万安离开时,全体领导竟然都站立起来目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宣传队员们和许多纺织工人都拥在门口等待着我和万安的消息。童指导一直堵在会议室门口,拼命劝说大家离开,说不要受个别阶级敌人别有用心的煽动。平时最谨慎的宝姐姐大声反驳,这里没有阶级敌人煽动!开追悼会是我们共同的意愿!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万安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会议室,层层白色工装手拿白花静立注目的纺织工人立即让开一条夹道……这是我一生感受过的最为茫然的前行步履。</span></p><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 18px;">(回望礼堂的背影,我和万安就是从建筑右下角那张门出来,被带去见全厂领导……这是我一生感受过的最为茫然的前行步履。)</span></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十二年以后,全省发行量最大的《湖南广播电视报》刊登了喜妹的一篇文章,记载了那年汨罗纺织厂开追悼会的往事,我竟成了众多读者的英雄。一位小一辈我不认识的汨纺年轻女工,专程来长沙找到我的办公室,送来了那份报纸。办公室的同事纷纷赞颂不已,为汨纺老同事们当年的行动喝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也许误读了,我们当时哪里有超前深刻的认识,连“四人帮”的概念也没有,当然也不可能公开反对。如此想起来,心头不由得一颤,要不是形势大转弯,万安和我可能就莫名其妙进了监狱。没有“英雄”,没有“敌人”,其实只是我和当年同事们的良知在发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日子一下就稀里哗啦过了40年,受工人们敬重的蕾老师从北京来,当年的文艺宣传队员们从各地赶来见她,大家又叽里呱啦聚在一起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年过七十的童指导也来了,嘴角挂着笑,不再是过去严肃的表情。大家也不谈严肃的话题,只问生活得怎么样,相互调侃起哄说,童指导最浪漫,离了两次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故作惊讶道,童指导呀,我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小资产阶级情调的人才可能离婚,没想到,我们都没有离,你堂堂指导员,居然奋不顾身,离了两次婚,找了三个老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童指导站起来,眼睛笑成一线,自我揶揄不无得意地说,这事是该向大家作最最深刻的检讨,我现在找了一个比我小二十多岁的老婆,不过我身体还行。顿时大家笑得前俯后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童指导已经由反感到逐渐理解,甚至相信,当时童指导确实不想我们犯错误。作为一个曾经的军人,服从已成为他的惯性,他当时遇到的问题也许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复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离开的时候,童指导左手拍着我的肩,右手握住我的手说,不错!你现在干得很出色,要继续向前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我才记起,距那次事件二十年后,文艺宣传队员们曾集体返回汨纺,童指导员也去了,那时,我对他还留有成见,他似乎已经忘了过去的事,笑眯眯地面对着我。而后来,大家已经淡忘了过去的事,他似乎并未忘,感觉他心里有过对往事的挣扎。他一次也没有出现在活动的影像镜头里。他其实是个没有城府的指导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以为,最后那次会面,是童指导与我和万安、和文艺宣传队员们的一次无形的精神大和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每到春节,童指导都会给我打来电话说,我一切都很好,你要保重身体。如果去见马克思,不准插我的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出于礼貌,我总是等他先挂断电话。今年春节他好像忘记了挂断电话,话筒里面听到他的脚步渐渐越走越远……是的,那年月被扭曲的人性、蒙昧的思维是渐渐远去了,却还是有些担心会再次从某处冒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 18px;">(厂工会当年派我去长沙购得的《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导演全本》,于是,在后面这个礼堂的舞台上,我们根据此书排演了芭蕾舞《红色娘子军》全剧。自拍于交书之前。)</span></h5><p class="ql-block"> 2020年5月24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如采用本文照片请与作者联系,注意版权署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请看作者其它精彩作品</b></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8.cn/405uhjp5?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b>聂浩:翻开青春隐秘的底牌</b></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7.cn/3ri0tiyy?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8px;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b>聂浩: 古巷肇嘉坪纪事——择井而居之三</b></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3ikm7op2?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聂浩:三泰街边拾童真——择井而居之二</a></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3gbyvew4?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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