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写生偶遇美女

熊建军

　　年轻时，喜欢画画。没事就练。

改革开放前，国营企业经常要办板报、我画画的能力正好有用。，有一次没有颜料了，我用水墨画了毛泽东接见青年做刊头，厂里画画有名的大学生张理仁看了，叹道：“你硬是有两刷子，随手就能画像。”从此，厂领导评价我说：“小熊有两刷子！”

那是70年代，墙上到处是大红标语，喇叭放着革命歌曲。我正年轻，开始小有名气，常常参加县文化馆组织的美术创作。

因为爱画认识了杨世荣。他个子不高，一双眼睛分外有神。朋友见面，首先看画。翻看了我的画，他没称赞，说：以后可以到他那儿去玩。

我很快就回访。他是银山镇中学的炊事员，住在厨房旁边一间只有5平米的小房里，室内仅有一床一桌，非常简陋。满墙都挂着素描，桌上摆着石膏像，床下是一堆颜料瓶。他说：我只要有时间，就画。

我们经常相约出去写生画画。画白塔，画农舍，画沱江晨雾，画山间小径，沉醉其中。

农民们看见我们坐在田埂上画破烂的茅草房，非常不解，他们围着看，确认就是画的他们破烂的家，一个聪明的农民十分肯定的问：“你们画来干啥子？肯定是要建工厂。”

不能跟他们说，“画画玩。”因为农村成年人没有玩的概念。

于是点头说：“对，对。”

“来，给你画一张像，以后好招工进厂。”

县委宣传部有创作任务时，我们集中到文化馆，在孔庙大殿里画画。

文化馆孙文光老师指导我们，他专攻工笔重彩国画。他说，油画的专业高手多得很，不要去硬比。画工笔，三矾八染，不容易看出破绽，你是工人就有优势。

我听老师的，开始学习工笔重彩画，一只手握两支笔，在熟宣纸上反复渲染，很快就熟练了。创作一幅什么作品呢？本来想画一个浓眉大眼，身躯挺拔的革命工人，但与革命题材结合的点没找到，放弃了。最后设计的是：一个美女坐在桌前，正在写一封信，桌上有一顶安全帽，一张先进奖状，——画的标题是：“向他挑战！”

作品很有革命文艺感觉，而且隐约透露出一点爱情意味——文化革命刚结束，爱情题材还没有正式解冻，擦边就是敢闯禁区。画被选上参加了省美展，获得二等奖。遗憾的是，没有找到一个美丽的女模特儿，因此作品上的女主人形象一般。孙老师说：“创意不错，如果是更美的姑娘，很可能一等奖。”

有一天，小杨约我到资中白云山写生。小杨因为画画有了名气，已经调到资中县文工团，做专职美工，他还开办了美术班，这次带来十多名青年男女都是他的学生。

我欣然前往。

我们白天上山画水粉写生，晚上回到旅馆相互传看画作，一呆就是几天。有一天回到旅馆等待晚饭时，一个学画青年说：

“镇上有一个美女！”

听见有美女，大家顾不上吃晚饭，满街乱转寻找。

小镇只有短短窄窄的街道，街道两旁是低矮的木结构瓦房。行人不多，走了几个来回，没看见美女。

一直到天黑，也不见美女踪影。青年发誓没说假话，他邀请美女做模特，但美女拒绝了，他才回家搬救兵。

大家决定明天不上山，就在街上写生，等待美女出现。

第二天，大家在街上写生，画老街，画卖菜农民，引来无数人围观 。

在这个偏远小镇，这么多人一起架起画架，画破旧房屋街道，是一个很轰动的事件，围观的居民很多，可是美女没有出现。

快中午了，我决定主动行动。

我看见一个老人家挑着一担水，上前说：“老人家，我来帮你挑嘛。”

老人笑笑，放下担子，答：“不用不用，——你们是成都省来的？”

“我们来绘图。”我说。 “听说镇上有个妹子长得乖？”我立刻转入正题。

“这街上嘛，唔，李扯火屋头前天来了一个妹子，有点乖，嘿嘿！”老人说。

哈哈，这么容易就找到线索。

我来到街头一间房屋，闻声出来一个大娘，笑着说：“干部来了，坐。——小妹，倒开水！”我戴着眼镜，大娘就认为是干部。

随着声音出来了一个妹子，明目皓齿，果然长得美丽。

“小妹在哪里工作？”我问。

“我在重庆工作。到这里来玩几天。你是省上的？” 姑娘大方，轻笑着说话，眼底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神情。

我也不回答，把手中画夹打开，让她看。

看着我的一幅幅风景和人物速写，她脱口而出：“你是画家？画的真好！”

“你长得才是真好，我给你画一张像？”我笑眯眯的看着她，说。

“不，不！”她拒绝 。

“速写，很快的。40分钟就行。”我说 。

她似乎若有所思，沉默一会说：“老师，我想学画，你教我不？”

“当然没问题。”我大喜。“先考考你，你画这个长条凳。”

她很快就画出来了，线条肯定，基本准确。

“你有基础！” 我夸奖她。“我收你这个学生！”

有一个美女拜你为师，围着你转，真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我给美女一支碳笔一个速写本。美女欣然和我来到街上。朋友们立刻团团围住美女，开始给她画像。

我给美女画了一幅速写，重点是那双眉头微皱的大眼睛，和嘴角有些上翘的可爱小嘴。

然后指导美女画街道。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大家收工。

“老师，我们明天画风景吧？”美女说。“听说山上风景好美。”

“没问题！”我回答。美女的要求当然要满足。

第二天一早，美女来到旅馆，大家背上画板上山去。

白云山，山上密密的松林，人迹罕至。踏着咕吱着响的落叶，闻着沁人心脾的松香，十几个人一路说笑着登山，选景。

我选了几个角度取景，美女都不满意。她说，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定要画最独特的美景。我心里嘲笑她：刚学画画，居然就想独特，好高骛远，哼！但也顺着美女的意思，继续寻找奇景。

其他人都已经架好画架，开始构图，我和美女为了寻景越走越远。

到了一个陡峭的岩边，我正眯眼设想构图，美女突发奇想：“老师，你看下面——好高、好陡。如果顺岩壁下去，可能会发现大家都没有看见的独特风景。”

岩石陡壁，没有道路，我摇头，“怎样下去？没有路。”

但是，也有点佩服美女很有想象力，从峡谷中向上取景，应该很有味道。

美女摸索着走到陡壁边，向下看：“老师，这边应该可以摸着树根、岩石，慢慢爬下去。”

“这么高，把你摔坏了，我赔不起！”我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真的可以下去！”美女一边说，一边慢慢从高高的岩壁小心攀爬着，居然就独自要爬下去！

“哎哎，慢点！慢点！”我赶快也抓住树根，向下爬去。“重庆姑娘这么燥烈嗦？”我心里恨恨的想。

一路惊险，一头大汗，终于到坡下。美女脸上沾了草叶，手上还有泥土，得意地笑着：“我说能下来吧！”

这是一条乱石嶙峋的峡谷，峡谷树丛中，居然有一条简易铁路，我与美女背着画板，边走边看四处风景。

终于看到一处绝佳景色：山峰壁立，青松倒悬，突兀乱石茅草后，一弯浅浅碧绿小溪。我心中大喜，连忙支起画架，摆开架势挥笔作画。

正在专心调色构图——

“不许动！举起手来！”耳边雷鸣般一声吼。

身旁出现四个端着枪的军人，眼瞪着我们。

惊呆了的我们，被绑起双手，蒙上双眼，分别押进一间小屋。

在小屋中翻来覆去的被审问了二个小时，又打电话到单位查询。幸好我根正苗红，历史清白，还是团支部书记，总算相信我不是特务，但仍要把我所有的画都拿出来撕破扔掉。

“天啦，能不撕我的画吗？”我绝望的问。“都是在山上画的。”

“撕了！这里是军事禁区，随便可以乱画嗦？”一个军人厉声说。

下午，我和美女审讯完毕。解放军把我们蒙上双眼，从简易公路押出来。

我们重新回到小镇上。

小杨看见我们，非常吃惊，：“还以为你们回川硫厂去了？”

听说我们居然爬下峡谷，大家都很惊诧。

“山下是战备军事仓库！绝密的！你也敢到那儿去！”一个学生说。“那山脚下有一个大山洞，好几公里长，里面是最先进的导弹仓库，外面几公里都有军人站岗，闯进了军事禁区！打死你也有可能。——我大哥就在里面执勤。他叫我一定要保密，不能乱说。”

总算有惊无险，没有摔死，也没有被解放军打死。

画画，外出写生，是非常完美的体验。没想到居然体验了一次被抓捕。美女后来再没有联系，但回想起来，此事确实有一点蹊跷。

美女很可能是一个特务！

分析：美国派来一个美女特务，美女特务想接近白云山下山洞中的军事基地，但又想不出办法，正好遇到我们，于是以学画为借口，达到了接近山洞基地，又能顺利脱逃的目的。

当时中央在四川建设了许多深山里的军事基地，现在都已经大部分废弃。

可惜，白云山的所有写生都撕了，给美女画的头像也撕了，不能给国家安全局发一个微信作为调查依据，也不能给那个美丽的风景留下一点回忆。（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玩的写小说情节设计，美女根本不可能是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