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

高山流水

我是谁？母亲说，你是女儿，母亲的棉袄，父亲的酒壶。儿女说，你是妈妈，儿子的天，女儿的地。佛说，你是你。 我来自何方？土地说，来自泥土，我亲手剪断你的脐带。庄稼说，来自田野，我听到你的第一声啼哭。佛说，你自来处来。 我去往何处？小路说，去往前方，前方有召唤你的号角。大山说，攀登不止，高处有你向往的风光。佛说，尘归尘，土归土。 我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人在旅途 （一）人在旅途 蜷缩在大巴车座上，腰间横过一条宽宽的安全带，不舒服，却是必须要系的。头，顶在前座的靠背上，随着车行颠簸而晃动。人，在困顿中接近睡着。 想要外出旅行放飞身体与心灵还想少些花费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一行七人五天的雁荡山之旅付出的代价就是在大巴车狭小的空间里度过白日里漫长的十二个小时。十二个小时！不算凌晨四点半起床，五点半至剧院换乘旅行社联系的面包车，六点半到潍坊马路牙子上翘首等待正儿八经的旅游大巴！ 尽管如此，旅途还是可爱的。因为有对即将到来的美景的期待，因为终究是与平日生活迥然不同的经历。女孩们叽叽喳喳，男孩们含蓄地微笑，女人们兴奋地提前照起了相。旅行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 　　恍惚间不知车行了多久，车窗外出现了大面积的水面，车内有人惊呼：“快看，黄河！”一车人从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中被惊醒，脖子伸长，扭向窗口方向，整齐划一地像被同一股神秘力量牵引着。“黄河水面太宽了，真没想到啊！”看向窗外的人中有人附和道。“嗯嗯嗯，太壮观了！”身后的中年大叔感叹道。一个小小的声音轻轻飘过，“我们南行会经过黄河吗？”“啊？是吭？！”一车山东人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导游晨晨忍笑了好久，开口：“我们现在经过的是长江大桥。车窗外就是我们的母亲河长江。” 庄子在《秋水》中写道“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写的是黄河水面之宽阔，读时觉得有些夸张，对岸相看竟然分辨不出四条腿的动物是牛是马，那得多宽？！今日看长江方知所言不虚。透过车窗，视线所及，是水还是水。车在前行，前方是水还是水！一时之间竟让人有船行海上的错觉。顺流而望，长江水如同宽阔的土黄色幕布从天的一头垂落平铺开来，风过，涟漪，幕布轻摆。江面上行驶的渔船，空中盘旋的鸥鸟在幕布的映衬之下如同舞台上的道具，模型一般，小得可怜。错觉很快被察觉，这不是海！看官们应该也看出了端倪，没错，长江水的颜色，竟然是土黄色！难怪会有我们的老乡错以为经过了黄河呢！上网查，许多经过长江的网友已先一步早观此异景，并探究其因。究其因，一为上游可能暴雨，百川入江，泥沙颇多；二则可能环境污染，想来着实令人揪心；三来不明原因，大胆猜测即可……我宁愿相信第一个，可令我心安！不管怎样，让我们好好守护我们的母亲河，好好地爱她吧！长江黄河，一南一北，以其阔达的胸怀滋养其两岸生灵，无论水中鱼虾，亦或陆上百兽，更及万物之灵，使两河流域人民富足，百业兴盛，撑起中原文化的天空。 夏日昼长，日头未落，余辉正好，车终于驶进苏州。被疲倦击垮的我们揉眼抻腰地从大巴车中降落至苏州的土地上。土地是一样的土地，苏州有七里山塘。顾名思义，山塘街只七里长，却是最具苏州街巷特征的典型。朱栏层楼，柳絮笙歌，店铺商家，鳞次栉比。只是那河道中的水过于浑浊，有些煞风景。其他，都是好的。 夜幕降临，华灯已上。 （二）周庄印象 周庄的夜色霓虹闪烁。我们只有一小时游览周庄的时间。河道中摇撸而行的乌篷小船，要180元一只，伸伸舌头，还没开口，那摇撸人已经驾船载着一舟人往前驶去，恍惚中一句话传入耳中，“我们要下班，不接活了。”你嫌贵，我们还不肯载你呢！连犹豫的时间都不肯给你。 神往周庄已久。王剑冰的《绝版的周庄》里周庄自然朴实动人，灰瓦白墙红花绿柳，带着江南清新的气息向你款款走来。那最美的书里有最美的古镇，最美的古镇有最美的容颜，踏过千年风尘，不颓一丝颜色，“清凌的流水柔成你的肌肤，双桥的钥匙恰到好处地挂在腰间，最紧要的还在于眼睛的窗子，仲春时节半开半闭，掩不住招人的妩媚。仍是明代的晨阳吧，斜斜地照在你的肩头，将你半晦半明地写意出来。”周庄，真美！ 选择旅游路线，多半是冲着路线中周庄的名号。踏着夜色，我们来了！然而，我们与这位江南的古典秀女，竟只是在夜色中匆匆谋面的缘分！心有不甘啊！周庄，我们只看了你笼着黑纱的轮廓，脚步匆匆间，河水是潋滟的么？双桥是脚下的一座么？这桥头粲然的花是王剑冰看过的樱花吗？江南巨富沈万三的故居会奢靡成什么样子？足迹踏遍全世界的三毛亲吻过的黄灿灿的油菜花种植在哪里？没有看清你的灰色上衣白色裙裾，没能领略你眼角眉梢的风情，没有嗅到你吐露的沁人芬芳…… 我们在熙攘的人群中听到了喧嚷的叫卖声，买了家中亦可买到的便携小风扇来解夏日的酷热；脸上倦意满满，失望犹甚，夜色迷蒙中，纠结着要不要继续前行至下一座桥，会不会迷路，会不会耽误集合的时间……周庄，你的清静与孤寂呢？你手里的丝秀团扇呢？你的石板，你的小树，你的灯笼，你的老屋，你的流水呢？是夜色遮盖了你的颜色，还是我们错失了与你相遇的时机？ 匆匆地，我们走了，正如，我们匆匆地来！挥一挥衣袖，期待，重见你的容颜！周庄，安好！ （三）大龙湫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过雁荡山，全文不长，多年前曾无比熟悉的文章，多年后亦可以忘之脑后。晓站在大龙湫瀑布的下方，看着大龙湫瀑布从高高的崖顶如珠玉般洒落在其下的浅潭中，向上望去，无比惆怅：“唉，真想爬到上面看看去。”“为什么？”““沈括由上观之，适与地平。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个适与地平？”一瞬间，熟悉的记忆破空而来。是的，有这么一句：“自下望之则高岩峭壁，从上观之适与地平，以至诸峰之顶，亦低于山顶之地面。”这真是颇为奇特与众山不同的风貌啊，可以上去一观么？且不说随团旅游时间掌控在导游不在游客，单看那实实在在如同斧削一般的山崖就让人望而却步了。当年沈括又是如何上去的呢？应该是有路径的吧，想问问导游小黄。回身间他已不见了踪迹。恍然，这是我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既然不能自上观之，就好好地仰头欣赏这雁荡三绝之独占鳌头大龙湫瀑布吧。南宋楼钥有诗云：“北上太行东禹穴，雁荡山中最奇绝。龙湫一派天下无，万众赞扬同一舌。”最奇绝，交口称赞，得是什么样的瀑布呢？第一眼看到这瀑布从山崖处坠落时，心里是失望的。这就是“”天下第一瀑”？它太细了！比我有印象的任何瀑布都要细，；它太柔了，飘飘洒洒的，没有瀑布该有的气势；它太静了，走到潭边，也只听到了一丝落雨的声音。崂山的瀑布，五莲九仙山的瀑布，北京十渡瀑布，名气都比不上它，但看到时都有一种震撼的感觉，水喧嚣着从崖顶扑下潭中，飞溅的水花肆意张扬着，挥霍着它从高处落下的力量，似一条流动的白练悬挂在山崖间。大龙湫呢？它这个样子，对得起它的声名么？ 孩子们却不管，欢呼雀跃着跑向了大龙湫。经过了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绕过了瀑布下的碧玉色的潭水，进入了瀑布。没错，是进入！那落下瀑布的山崖竟是从上到下内凹进去的，仿若一柄巨铲铲去了下方的岩石，于是，我们竟可以在瀑布的内侧观看悬空的瀑布了。有些意思！ 从来没有过的欣赏瀑布的视角！眼前，俨然是一扇宽宽的、晶莹剔透、水汽迷蒙的珠帘悬挂在眼前，透过珠帘，那灰蒙蒙的山石，那绿色的林木，跃入眼框，都水润润的，仿佛刚刚沐浴过，散发着清新的味道，让人想捧入手中嗅上一嗅！那珠帘的中间，恍然有一抹鲜艳的红色冲击着眼球，给青山绿水以鲜活的点缀！定睛去看，竟然是穿一袭红衣的红隔着潭水站在灰色的山石之间，美人如玉，红衣灿灿，红不晓得，她在欣赏美景时竟成了美景！以手招之，她亦回手，巧笑嫣然。 沉醉间，有水打湿了头发，打湿了衣襟。水从何来？定睛去寻，竟是那水帘来到了眼前，奇怪了！水帘还会移动？真的会移动！看那水帘在龙潭中的落点，一忽儿左左左，一忽儿右右右，宽宽的水帘落在水面上，水面上溅起了一线蜿蜒的水花，那水花在碧绿潭面上游走不止，摇头摆尾，闪转腾挪，像什么呢？“像龙！”女儿脱口。细看来，果真！这是此潭为龙潭此瀑为龙湫的由来么？ “然也！非也！此乃龙潭所自，龙湫之名则当看瀑布之形、瀑布之神！”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的耳畔道来。转身去看，一白发白须白袍黑履老者俨然在侧，他是谁？何时来？将往何方？老者仰面上望瀑布，以手捻须，口中喃喃：“你们来得不巧，未得见真龙显身。想那雨中水盛之时，水势浩大，巨龙自此崖之上飞身跃潭，不见首尾，但见龙身舞爪，龙鳞片片，水珠飞扬，烟雨迷蒙，如驾云兮，壮哉！”听得人心中澎湃不已，那龙，你隐在何方，何时再显真身？欲再问究竟，那老者已踏石迤逦远去，白衣飘袂，顷刻之间不见踪影，山风扑面，古树苍苍，只余怅然的我们。 唉！古人“欲写龙湫难下笔”，我等未见真龙空惆怅！ （四）西塘古镇 西塘古镇的清晨，没有游客，没有喧闹，古色古香的店铺都遮掩着门挡，酣眠未醒，静悄悄的黎明里，我们漫步在清幽的小巷，仿佛穿越至历史的深处。女儿的头发轻揽，粉色上衣，白色纱裙，沿小桥踏阶而下，温婉的气质与这小镇莫名相合。晓菲浅绿绣花唐装在身，手撑江南特有的油纸伞，浅浅一笑，活泼泼的小女娃亦有了古装仕女的模样。两个男孩斜背着挎包，好像被小镇流淌的河水洗过一般的明净，不说不笑，静静地看着，走走停停中，把江南记在了心中。 江南水乡，都说周庄好，周庄热闹得迷失了自己；又说乌镇妙，乌镇东栅西栅也逃不脱满满的商业气息。只在西塘古镇的清晨里，我们找到了江南水乡本来的模样。弯曲的老树在风雨中挺立了千百年的样子，树枝槎桠，树皮皴裂，像洞晓世事的老人，一脸慈祥地看着，看小桥流水，水清似浅，浅水游鱼；看木船静卧水边，乌篷遮面，倾颓了时光；看晨风穿巷，酒旗飘飒，灯笼轻摆；看我们，躲开尘世的喧嚣，走进明清的古镇。 可以在这静世美好中呆一辈子么？只是痴想而已，这个清晨，我们摒弃世人来与古镇挥手再见。只这一个清晨了，想静静地挥手，与小桥流水古树石皮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