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p> 最温情的“谎言”</p><p> ——洒泪忆慈母</p><p> 再过几天就是妈妈去世三周年的祭日了。三年来,妈妈的音容笑貌时常在我眼前浮现,偶尔也会在梦中和我相见。三年里,对妈妈的思念正如那句熟悉的歌词一样: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p><p>[图片]</p><p> 往事如昨,回忆成殇。妈妈在的时候我们总有忙不完的事,总觉得日子还长,就很少和老人家唠唠那逝去的岁月沧桑。</p><p> 今天,当我走进记忆的深处含泪搜寻,那细细碎碎的往事都令我黯然神伤,其中最刻骨铭心的是妈妈常和我撒的那三句“谎”。</p><p> 一,“妈不累” </p><p> 妈妈一生中没参加过工作,是一个标准,称职的家庭主妇。爸爸是个除了挣钱养家以外什么事都不操心的人,家里家外,迎来送往,逢年过节,大事小情,生活的担子全落在了妈妈一个人肩上。我的印象中,妈妈总是那么朴实,慈祥,勤俭,匆忙,对我们从不发脾气,我也从未听妈妈说过一句:“忒累得慌”。</p><p> 一九五八年,一个举国狂热之年。党的八届二中全会上提出要在15年内“超英赶美”,全国的钢产量要在五七年535万吨的基础上翻一番,达到1070万吨。于是轰轰烈烈的大炼钢铁运动就在全国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各种小土高炉遍布城乡。</p><p> 妈妈也参加居委会组织的砸铁矿石的劳动。也为了一天挣几毛钱贴补家用。每天到离家几里地的小高炉工地,把十几斤重的大块铁矿石砸成核桃一般大的小块儿,然后再用小筐端着去交任务,一天大概得砸满20筐才算完成任务。家里一天三顿饭还不能耽误。妈妈那并不健壮的身躯承载了多少劳累,超支了多大的体力,淌洒了多少汗水,都写在了日渐消瘦的脸上。</p><p> 有几次我放学后去工地帮妈妈砸矿石,有时候也帮妈妈用小筐去交任务,那年我11岁,两个人拎着一小筐矿石还累得呼哧乱喘呢。我说,妈,你歇会儿吧!妈妈总是那句一成不变的话:妈不累。那时我虽小,看着妈妈那倦得不再挺拔的腰身,却也能感受到妈妈的劳累和艰辛,可是为了这个家她就是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默默地支撑着。</p><p> 我不禁想起了最近流行的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父母对儿女的承担苦累不言。</p><p> 二,“妈不饿”</p><p> 一九六零年,是殃及全国的“灾三年”的第一年,我上小学五年级。各地,各单位都按上级的要求办大食堂,我所在的林西三小也成立了学生食堂。那时候人们对食堂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觉得挺新鲜,加之老师的号召,我和大多数人就把自己的粮食关系拉到学校入了食堂。一天下来就尝到了食堂的滋味儿——比在家吃还饿。尤其是我们那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龄,不知道什么叫饱。一天八大两粮食,一顿全吃了还差不多,可是要分三顿吃,就只够塞牙缝了。</p><p> 晚上放学回到家,我把书包往炕上一甩,就势就躺在炕上了。等爸爸下班回来一家人要吃晚饭了,我只好起身走了出去,因为家里已经没有我的口粮了,饿着肚子看别人吃饭的滋味儿不好受。就到外边和几个发小儿扎蹲儿呆着,平日里大家最爱玩儿的游戏“官兵捉贼”也都没兴趣了,因为无论“官”与“兵”,谁都饿得跑不动。待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就各回各家了。</p><p> 刚一进家,妈妈就一把把我拽进厨房,指着桌上的一碗粥和大半个窝窝头说,</p><p>把它吃了吧。我一愣,问妈妈,你吃了吗?妈妈说,我吃饱了,这是剩的,你吃了吧。我一听,立马一手拿起窝头,一手端起粥碗,就着咸菜,风卷残云一般就划拉到肚子里去了。</p><p> 后来我从大妹那儿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妈妈每次只吃小半个窝头,把大半个窝头和粥留给我,自己用铁铲子把粘在锅上的粥锅巴铲下来再兑点儿水吃了。就这样一直坚持到学校的食堂解散。妈妈为了让我吃饱,自己的晚饭经常这么凑合,却总是微笑着对我说:“妈不饿”。</p><p> 长大后我也曾反思过,我那时怎么就能轻信妈妈的话呢?那年头儿,普通家庭中有不饿的人吗?是妈妈用自己的“不饿”填饱了我的肚子,使我熬过了艰难的灾三年。</p><p> 三,“妈不睏”</p><p> 1968年年底,当1700万被套上“知识青年”光环的老三届学生涌向广阔天地的时候,我走进了开滦范各庄矿,当了一个井下回柱工。按当时老三届的安置政策我属于幸运的三分之一,没下乡还上班了。可是听老板子(老工人)说,井下回柱工不仅是在开滦,在全世界都是最危险的“窑儿”(工作),没有之一。当时容不得我考虑那么多,听天由命吧!</p><p>[图片]</p><p> 回柱子在开滦井下属于为出煤作准备,长期上夜班,于是我的作息就黑白颠倒了。白天睡觉,夜间工作。一开始,这个时差我怎么也倒不过来,白天睡不着,晚上一到班儿上就犯睏,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不按生物钟作息,还得干活儿的痛苦,尝到了严重缺乏睡眠的滋味,那真是比挨饿还难受啊!</p><p> 妈妈知道我的工作既累又危险,也看到了我白天在炕上来回折饼也睡不着的难受劲儿,冬天黑得早,下午五点钟就催我去小屋睡觉,并严令弟弟妹妹们无论说话,走路都不许出声。那几个月,我家的晚上静悄悄。</p><p> </p><p>[图片]</p><p> 其实,妈妈神经衰弱好多年了,再加上忙活了一天,以往吃完晚饭老早就躺炕上了。为了让我能多睡一会儿,又误不了上班的时间,她强打精神給我盯着时间点儿。怕自己犯睏,总是找点儿针线活儿干。一次妈妈纳着鞋底儿给我看点儿,纳着纳着就上来睏劲儿了,不时地打磕睡,一下子竟把针锥子扎进了手指,疼得一哎呀,我也醒了。每次极力劝她去睡,她总是说,我不睏。在我的记忆里,这是妈妈的第三个“谎言”。</p><p> 小品演员蔡明在《最后的一天》这个小品中有几句让天下儿女泪奔的台词:“妈是啥?妈就是孩子的大树,风来了,为孩子遮;雨来了,为孩子挡,啥委屈都能为孩子受,这就是妈。”</p><p> 是啊!这就是我那个在家庭中担负了最多痛苦, 承担了最大压力,咽下了最多泪水,却仍然以爱,以温情,以慈悲,以善良,以微笑,甚至以“谎言”面对我们的母亲,一个算不上伟大,却是无人能替代的母亲。</p><p>[图片]</p><p> 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妈妈离开我们整整三年了。天堂里的妈妈,你和爸爸也团聚了,应该过得挺好了吧?那里没有了劳累,没有了饥饿,更不用睏得扎手了,你终于可以安逸了,但你可知道我们三年来流了多少泪吗?</p><p> 妈妈,假如真的有来生,我们还做母子,但是我不许你再“撒谎”了,尽管“谎言”是那么温馨,可每当想起来,我的心还会痛。</p><p> </p><p> 龙哥</p><p> 2020年-5月-8日</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