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母亲

崔改弟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翻遍了我所有的相册想找一张我和母亲的合影，可惜没有。多年前似乎记忆力也没有，有了手机以后更没有，很少有时间和她见面。

我的母亲是个地道的文盲，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是她的手特别巧，面食做的好看又好吃，针线活更是细致，记得小时候，衣服，鞋子，书包，都是她手工作的，书包和衣服上还会给我绣上花，搞得同学都认为我的书包和衣服都是买的。

这样想来其实母亲是很爱我的。很多年来因为一些事情，我总认为父母都是偏心弟弟的，不爱我的。看我的名字，改弟，我在想他们是多希望我是个男孩，而不是女孩。弟弟出生的时候，我刚一岁多点，据说那时候缺吃少穿的，没有奶水，也没有吃的，每天给我吃玉米面糊糊，奶就留给弟弟吃了。

上学以后，我和弟弟就差一个年级。弟弟性格内向，少言寡语，妈妈从很小就告诉我，我是姐姐，要照顾弟弟，保护弟弟，所以记忆里小学毕业前弟弟的书包都是我背的，冬天农村的小学要轮流值日烧炉子。一个冬天我很多时候都在烧炉子，因为我除了自己值日还要给弟弟值日。

  妈妈的贤惠和善良使她人缘很好。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婚丧嫁娶都有她的身影。那个年代很多出嫁的姑娘和进门的新媳妇的鞋子衣服还有刚出生的孩子身上穿的，所有宴请的面食都是她的手艺。

  妈妈的变化发生在弟弟生病以后吧。那年我远在新疆，妈妈说弟弟生病了，说总怀疑有人要害他，然后开始在院子里乱挖，到后来说他不是父母亲生的，说我不是他姐姐。那年他失恋，眼睛做了个小手术，少言寡语，工作也不好找。后来听说半夜爬房顶上骂人。妈妈一直守着他，怕他乱跑抱着被子整宿的守在弟弟房门口。那时候我也不好过，先是在乌鲁木齐张福记长江路店里当经理。冬天，乌市的雪很大，有个客人在门口滑倒了，摔断了尾椎骨，我赔了所有的工资，还要给她送饭，最后迫不得已辞职了，一个人租住在一间地下室里，只能放一张床，小小的窗口还被大雪堵住了。过年的时候我打算回家，妈妈说:“你还是不要回来了，回来了怕你弟弟打你……”那个冬天我回到了家乡，却在朋友家过的年。

我是从那年更怀疑母亲对我的爱。除了催我尽快结婚嫁人，其他话都没有说过。我一个人，干两份工作，一周只吃一元钱四个的馒头加两份凉皮。冰天雪地的走路上下班。

我越来越少回家，更少给家里电话。我认为他们心里只有弟弟。包括我的婚姻，想尽各种办法要把我留在身边，介绍就近的各种男的让我去相亲。而我一心想要远嫁，远离他们。我和先生结婚的时候，只是给家里打了电话，因为需要各种表格需要盖章。结婚半年多以后才带先生回家，那是父母第一次见他。

这一嫁，就是千万里，嫁到了新疆还是南疆。生老大的时候，爸爸先来给我做饭，孩子出生前一周妈妈也到了。她不识字，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我都不知道她是怎样从家里坐班车到兰州，再从兰州坐火车到乌鲁木齐，那时候南疆还没有通火车，都是卧铺大巴车，司机和车上都是维吾尔族，很多还不会说国语，但是她用了5天的时间到了我所在小县城。

两个孩子都是妈妈带大的，但是因为弟弟的病我们一直矛盾重重，我们要送弟弟去医院，她不让，她一直迷信说弟弟不是病，不让吃药，不让进医院。生完小葡萄她和弟弟就随我到了新疆，七年的时间，她拒绝回去，拒绝回去看年近百岁的外婆，也不让我回去。对我各种担心，担心先生欺负我，背叛我，伤害我。那年公公食道癌，我把公婆接到了身边，她也替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但是她特别敏感，婆婆公公每句话她都记在心里，有一段时间反复给我说，她觉得那些话，话里有话，实在嫌弃我……

  有一段时间她和弟弟住在农场，距离我们所在的大院有几公里，公交车也就一元钱，但是很多时候她都是走路来回跑，路上会给两个孩子买雪糕都是3元，5元的。还特别叮嘱孩子们，便宜的不能吃，有添加剂，而且卫生不好。

其实妈妈这一生如果有文化她的人生完全可以很精彩，可惜她没有文化，所以在弟弟生病以后特别的敏感，对所有的人都怀疑，甚至是排斥。去年弟弟上班了，我强烈要求她回家去陪爸爸。少来夫妻老来伴，总归是要回去的。这次她还算听话，回去了，也不再掺和我和先生的生活，也不再掺和弟弟的生活。

   今天母亲节，我打电话给她，就默默地听她说，然后只是点头，说好，不在和她争吵，都是老小孩了，我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才明白有些爱不一定要说出来，母爱是不偏不倚的，只是在随着孩子的状态调整，你的状态决定了妈妈爱你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