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我的母亲

王存贵

妈妈，儿的泪水何时止？

一九七二年十月一日，母亲因病过早离开这个世界，至今已整整四十八个年头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四十八年来，我一直在噙着泪水怀念我的母亲。

一九一一年十月五日，母亲出生在陕北绥德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家里姊妹六人，母亲排行老二。外公和外婆都年迈体弱，幼小的母亲就挑起了繁重的家务，十来岁就下地干活，回家还要帮外婆洗衣做饭。母亲是早起晚睡的勤快孩子。外公在世时，母亲是外公心目中最心疼和偏爱的二女儿。

母亲婚后，一直与父亲居住并生活在农村，其中的辛劳可想而知。

记得小时候母亲常给我讲她农村生活的趣事，说在怀我时是严寒的冬季，为给做月子多储备些柴火烧炕，她怀着八个月身子挺着大肚子，一早就上山砍柴，十来点回家肚子疼痛不适，很快我就早产出生了。母亲睌年得子无比喜悦。看着又瘦又小体重不足 5 斤重的我，一出生气息奄奄一声不肯趟在那里，母亲非常焦急显得特别愧疚。当我哭出声恢复正常时，母亲才从紧张的气芬中解脱出来。

我出生后父母非常宠爱我。为我健康成长，爹娘总是省吃节用把好吃的好穿的留于我。尽关生活贫穷，可我吃穿从没受过一点气。

记得我七岁那年，陕北遭遇几十年罕见自然干旱，老天爷好像有意跟生长在这片土地的人们过意不去，立秋过了数日仍没下过一点雨。强烈的阳光暴晒得地皮四处开花，苏醒的草芽渐渐沽干，唯有根粗深扎的苜蓿在火辣辣地皮里吐出灰溜溜的嫩牙。农民指望的耕地无法入种，每家口粮都能数得见颗粒，不少家庭只留有几颗种子粮，吃了上顿设下顿，实在饿得不行也将种子粮快给吃光了。艰难的日子，残酷地惩罚着这一带善良的人们。

眼看靠地无望，父亲只得去南路安河一带外出打工，挣点钱养活这个家。

我和母亲在家靠着母亲采回的野菜与仅有的粮食充饥渡日，整天盼望着老天爷给条生路。

一天早晨，母亲叫醒我说趁凉出去弄点野菜吃，要我在家那也别去。说着背了个高粮节节皮编的小背娄，到七八里外试验场青阳峁苜蓿地，趁无人发现偷偷掘起刚刚出土的嫩苜蓿。

快要掘下小半娄时，被名叫傻满友的护山工给逮着，他强行夺走母亲手中的背娄，说什么也要带母亲到场里见领导。

傻满友，姓马，名满友，傻呼呼地考虑问题十分简单，说话翻脸不认帐，但做事固执非常实行，人们习惯称他傻满友。

试验场的头叫周建文，见满友傻呼呼在家又是个可怜人，就照顾他在这家场里搞护山活，管吃管住每月还给他几个零花钱。

父亲在试验场做过零时工，与满友曾是一块的熟人。满友这次逮住母亲偷苜蓿，毫不留情要带她去场里见领导。母亲好说歹说才放了人，但背娄和掘下那点苜蓿说什么也不给，要母亲过两天来场里找他取背娄。

母亲只得空着手回了家。

过了几天，母亲要到试验场寻找那小背娄，把我留在家又不放心，只得带着我一块去。

沒走几步，我哭喊着要妈妈背着我走，母亲心疼地将我背在她背上，迈着艰难的步伐朝着试验场走去。

到了场里，满友得意地说“领导还沒研究，过两天再来”。过了几天母亲又背着我再次找背娄，满友还是那句话。

一个七岁的孩子，从王家山到试验场一直被母亲背在身上徒步好几个往返，可他那里知道饥饿疲倦的妈妈，因生活的贫寒与过度的劳累，早就患上了难缠的肺心疾病？

一个五十岁的患病母亲，为了找回不值几个钱的破背娄，曾好几次背着我徒步向人苦求要回。她怎舍得让我一个人灰溜溜呆在家中？路上，又怎舍得让我两条小腿下地赶路？

渐渐长大了的我，刚走出校园便选择了从军。妈妈怎舍得让她这个独生子去老远老远的西藏当兵？那时妈妈的心是多么的纠结啊！遗憾的是，当我从部队复员回到家时，我那糊涂的父母趁着我当兵不在家，就早早地狠心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的生命是母亲给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爹娘的支持和影响下取得的，我欠父母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每当想起我那慈祥可敬的母亲，两眼止不住的泪水不由地哗哗哗直往外涌……。

妈妈，儿的泪水何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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