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背《道德经》

何金钟

——“世界读书日”家长沙龙分享整理稿

2020.4.23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与家长朋友相约，晚上在道里书院群里做一个分享沙龙，主题是《孩子，我与你一起读书》。特邀了几位嘉宾，都是好读书的好家长，相信从他们的分享中，我们会得到一些启发和振奋。
2011年起，我在南京开启《道德经》诵读的公益推广，不求甚解，只是读读背背而已。从2013年9月张梓浩小朋友通背《道德经》八十一章之后，至今已有77个孩子和14位家长成功登顶。这离我当初许下的心愿——“十年一百人登顶”的目标仅一步之遥，令人欢欣鼓舞。未来的十年，这些国学小达人汇聚在一个群里，我与他们的家长继续伴读，并观察他们的语文学习和个体成长因读经而带来的积极变化，我深信，这是很有价值的教育课题。我盘算了一下，当最小的孩子上大学之际，我也恰好到了退休的年纪。十年陪伴十年守望，二十年只做一件事，守望着同一群孩子长大，这可能是一个小学语文教师想到的最烂漫的事了。
关于《道德经》的背诵，我有三个问题与大家分享：一、为什么要背？二、为什么要背长篇？三、为什么是《道德经》？
一、背书，是奇妙的语文学习方式。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背书是大多数人不乐意的。事实上，乐意背的人反而乐在其中。有句话说得好：所谓健康，就是改变生活习惯，无非就是吃不好吃的，做不愿做的。读书也是如此，宽泛阅读是愉悦的，但背书、写作似乎就不那么美妙了。成人没有考试的压力，阅读的弹性很大，方式也丰富，所以阅读感受大多是愉悦的。可孩子的阅读，有一定的考试压力，也有阅读预期，就很容易磨损读书兴趣。
要不要背呢？九年义务教育全日制《小学语文教学大纲》中的目的这么阐述的：“小学语文教学应培育学生热爱祖国语言文字和中华优秀文化的思想感情，指导学生正确地理解和运用祖国语文，丰富语言的积累，使他们具有初步的听说读写能力，养成良好的语文学习习惯。”我归纳为八个字：热爱语文，常用常学。热爱母语的语言和文字、文学、文化，学用结合，相互促进。
那么学和用怎样结合，才更有效呢？从阅读到表达，通过怎样的一个神奇转化而实现的呢？是积累，是思考，还是输入方法，多年来，小学语文老师都在尝试和探索。这是个秘密，如同无数教育的秘密、孩子成长的秘密一样，没人洞悉明了。
我的直觉是背诵积累，量变中有质变。我自己，自家的孩子，自己的学生，都在积累的这条路上走通了，虽然不容易。诚然，更多人喜欢输入方法，譬如套路、结构作文，演讲培训，都是这类型的。而通过积累、感悟和写作尝试，寻找总结自己的表达方式，就费力耗时许多。这是可以理解的，好比景区的直达索道入口排队的人，总会比步行上山的人要多些。愿意选择下功夫积累，真的会慢吗？未必。
《道德经》里有太多的名言警句，传递了深邃的哲理：难易相成，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生活教育了我们：快的慢，慢的快。
讲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有个年轻的樵夫，砍了柴挑到城里去卖，道路很远，傍晚了，还没有到达。山路崎岖难行，不免焦虑不安。遇到一位老者，打听这里离城还有多远，能否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老人说：“如果你慢些走，一个时辰就到了；如果走得快，就不一定赶得上。”樵夫一定，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不理老头，加快脚步，远远跑在前头。不一会儿，樵夫挥汗如雨，筋疲力竭，一脚不稳，摔倒了，木柴散落一地，有些还落到悬崖下去，捆绳也断了。樵夫傻眼了。不一会儿，老头慢悠悠跟上来，经过时，轻轻地一声叹息。
背书，就是那老头走路，很慢，但不难。只要不停步，就没有比脚更远的路。龟兔赛跑的寓言，不只是激励，更是哲理。不怕慢就怕站。慢吗？去问问周克拉小朋友，一天的阅读量有多少？我们成人的阅读速度未必赶得上她；去问问吴祉畅小朋友，背诵了多少部经典？我们一生储备才有几部？
从学法技巧性角度讲，背书，似乎过于简单。正是这样的“绝巧弃利，见素抱朴”，才选对了正确的方向——方向比速度更重要，方向正确了，保持住，时间把我们送达目的地。有些孩子的语文学习就是这样进入快车道的。语文学霸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读书、背书很快。那是因为他们的语感好。语感怎么练就的呢，有人说多读书，我赞同，但要添上一句，还要多背，会更好，不信试试看。我在退休之前，会盯紧这一百个孩子，观察和记录他们的语文进步轨迹，关注他们的内在学习机制的变化，应证一个实验预期：在增强了记忆力这个变量之后，语感会加速提升，语文成绩也会显著提高。
如果我们达成共识：多背有益，难点来了：孩子不爱背，怎么办？作业多，没时间背，又怎么办？
过去的十年，我和家长配合，解决了这些问题。我负责调动和维持孩子的背诵兴趣，家长帮助孩子挤出背诵的时间，并养成习惯。语音小打卡发给何老师点赞。我深信：所有成功登顶的孩子，成功案例背后都有故事，都值得总结经验。等一百家齐全了，大家一起总结：怎么才能调动孩子的背书兴趣，怎么挤出背诵时间，怎么养成背诵习惯等等。这些成果从实践中来，必给更多的家庭以启发和帮助，那时，这个课题第一阶段就完美结题了。对于这一百家，新的课题才刚刚开始，那就是如何继续背书，富积语文优势，一骑绝尘地领跑。
二、背得越长，记忆力越好。
电脑运算速度与几个因素相关，其中的CPU相当于我们大脑的先天智力水平，硬盘则是我们能够永久记忆的总量，内存就是记忆力，搬运信息的能力，一次性搬运的越多越好。通过训练，记忆力可以提升，一次性记忆的信息量也就越来越大。意义何在呢？好比举重运动员，与搬运工之间的区别，就在于一次性搬运的重量而不是日总量。具体到小学语文的背诵，背诵一百首古诗，总字数不下两千多字，但从锻炼记忆力才说，远不如一篇五百字字的古文。
是越长越好吗？不尽然。视孩子的具体能力水平而定。一般原则是先短后长，先易后难，逐步加量，适合而止。张弛有度，长短结合。具体做法是，先选择一部长篇，计划一年，每天积累一点点，以孩子舒适自如为准，不中断。另选择一类短的古诗文，开辟第二条战线，长短结合，如不相干。长篇背诵的累积，在不断延展记忆力，好比磨刀；短篇背诵逐渐变得游刃有余，轻松自在。二者相互促进。
研究证明，背诵长篇，不只开发智力因素，如记忆，思维，专注等，也塑造非智力因素，如意志、兴趣、情感、性格等等。这样的例证不胜枚举，俯拾皆是。但凡孩子背诵了整部经典之后，家长可以观察到孩子随之而来的悄然变化，甚至增添了学习的自信和热情。
三、《道德经》是百经之首。
相对于前两个问题——为什么要背书，为什么要背长篇，我回答得很确定，这第三个问题则是我最不确定的。平心而论，只要孩子肯背，也乐意背长篇，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些经典，都可以。但近十年我为什么紧盯《道德经》呢？从形式和内容两方面陈述我个人的心得。
第一，《道德经》的篇章结构，适合小学生长篇背诵，锻炼记忆力。
早在2003年，我在江苏省滨海实验小学推广《论语》背诵，全校四千多孩子都背，一年之后，有两个孩子可以整部背诵，其余的孩子人手一本，长短不一。古人云“半部论语治天下”，播下一颗儒家经典的种子就好。。2006年调动到南京北京东路小学工作。那时，我开始读《道德经》，才五千一百多字，《论语》多达一万五千九百字。一般孩子的毅力极限，坚持一年还行，三年就很不易了。实践证明，许多孩子先花一年时间背了《道德经》之后，再背《论语》也就两年，加起来还是三年，但背了两部，这让我大受启发。
循序渐进，先易后难，先小后大，日积月累，就是这么简单。《道德经》里就是这么说的，譬如第六十三章里的“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第六十四章的“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道德经》切分成八十一小块，非常适合儿童单日背诵。许多孩子印证了一个好方法，就是十章一个单元推进、复习，在开启下一个单元之前，从第一章连贯复习一遍。这个策略扎实而有效，在总复习时显现其功效之大。如同堆积木游戏，加一块之前，先底座再整理稳固一遍。而抛弃这样的节奏，没有经常从头完整复习，回生和遗忘，损耗了太多的精力，实在可惜。殊不知，在日常不断加长的复习中，记忆的“内存”也在不断增容，记忆力在悄然提升。好比农家姑娘喂小猪，每天从猪圈中抱进抱出，一年后，肥猪重达百斤，村姑依旧能抱得动，那是因为她每天都抱三次呀。
我把教育部新编小学语文教材全套十二册的128篇古诗文打印出来，建议小朋友们背诵，最好是全部一次性背上，而不是单篇去背，正是基于同样的理念，一次性背诵的信息越多越好。但因为缺乏内在的联系，即使连起来，也好比将128块砖码起来而已，远不如《道德经》等著作的背诵，整体背诵有价值——能锻炼记忆力，具体章节甚至一句话，都蕴含哲理。
《道德经》的分章结构和总篇幅量，适合小学生每天背诵，一年登顶，既能锻炼短时记忆，也能锻炼长时记忆和永久记忆。
第二，《道德经》是百经之首。先秦的诸子百家，留下了灿烂的中华文化。相对于显学的法家、儒家，道家则更显无为和淡然，这恰恰是其精髓。我们身处儒家文化日盛的国度，社会也日益强化法制，个人恰恰最需道家的智慧，“有所不为有所为，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道德经》更是一部哲学经典，而且是中国第一部哲学经典，可以开启孩子的智慧之门。
“夫唯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我们得之即“贵”；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我们守之即“富”；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我们悟之即“久”；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我们行之即“安”
……
字字玑珠，金玉良言，得此一部，胜读十年。一年熟记于心，终身享用不尽。
《道德经》只是沧海一粟，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非勤奋不能读书也，虽苦，然其乐无穷。读书人的窃喜，是他人不知的。家长的背影，是孩子前行的做好路标。做父母的，就是家里的天地，一言一行，都在熏陶着孩子。读书，读好书，好读书。一家人关掉电视，静音手机，各自翻开一本书，让时间静谧地流过字里行间，流进我们的心里。

【后记】截止2021年12月，已有111名同学，21位家长，整部背诵《道德经》。随着更多家长的认同和更多小朋友的参与，这个记录还将不断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