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而行的云

老菜

珠海的云真是漂亮。此前见过漂亮的云，依稀记得在两个地方，一是在内蒙包头大青山下，再一个是在云南香格里拉，那些云也是成朵成团，成群成簇，但从云团的规模和整体的阵势来说，好像都不如珠海这儿的大。

最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壮观的云景，布满天空。巨大的云团不时变化成各种形状，如同一群神兽，御风而行，疾驰而过，让人目不暇接。拍摄这样的云，需要眼疾手快，因为这些高天流云瞬息万变，你刚刚看到一个感到喜欢的云形，稍一迟疑，动作略微慢一点，它就可能变成另外一幅模样了，错过了这一次，你就永远等不来相同的第二朵云了，你如果在意，也只能是遗憾，只能望云兴叹。所以，要时刻保持注意力，有时需要提前预判，熟练掌握手中的相机，迅速调整各项参数。有时看着天上的云挺漂亮，但由于阳光被云遮挡，地上的景物光照不足，拍出的画面整体并不好看，地面景物过暗，所以往往要利用云团缝隙中露出的一两秒中的阳光，迅速对焦按快门，否则机会可能就不会再来了。有时眼睁睁看着那可爱的云朵已经变得惨不忍睹了，也没等来一缕阳光，这样的情况也是常有的，你的正确的应对之策是先拍下一张，然后再等阳光，已有的虽不理想，但可以考虑做后期调整，也许会得出一个不错的结果。当然，如果你真的执着于拍云，以后漂亮的云总是会有的。

这里的云况也利于拍摄，因为它看起来距离地面很近，尤其地上有高层建筑时，那云朵仿佛就压在楼顶上，这样的景象便于把云和地面景物组合成画面，天上地下互相映衬，相辅相成，否则画面中只有天空的云，也就不成其为画，没有什么意思了。伟人有诗曰：“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人的视觉就是如此，云淡就显得天高，云层厚云朵大就觉得天低了。白云看着很美，历来被文人骚客所歌咏，而黑云一般不讨人喜欢，若是黑云团这么低，则预示着暴雨将至，有道是“黑云压城城欲摧”，感觉就很恐怖。但也有摄影师专喜欢拍黑云闪电的，那需要更高的摄影素质、熟练的技巧和丰富的经验，以及吃苦耐劳的精神、超常的勇气和坚强的毅力，似乎是我等难以做到的。

因为玩儿摄影，所以才会对云有了兴趣，因此在这儿道来说去，评高论低，而这里的老百姓每天司空见惯，谁在意这个。可是我还真碰上凑热闹的。前天在前山河边拍云，一个在河边撒网捞鱼的五十岁左右的伙计，停下他手里的活儿，凑过来问：“拍云彩哪？”我说是,他说：“嘿！有的云就是好看！有的云形状像动物，我见过有像马的，有像龙的，真的可像了，有的像极了。那天我就见过像一匹马，跑得飞快，飕飕就过去了！”我乐了，“对！像什么的都有。”他问：“你拍着什么好的没有？”按照他的想象标准，我只能说：“没拍着什么好的。”听我如此说，他倒没再多问，转身接着撒网捕鱼，真是手到擒来，这一网下去，捞上一条两斤左右的金黄色的锦鲤，不过在大家赞叹几句之后，他又把鱼扔回河里，看来应该有什么讲头。这是整个下午唯一一个主动跟我搭讪聊拍照片的人，一个普通而又随和的老百姓，而且他看出我在拍云，所以把他眼里的云描述给我听，他的所说也正符合文学艺术表现手法，什么比喻了，拟人了，文人骚客们面对云朵，也不过就是像花朵像羊群罢了。

下面的片子，有几张是前两年拍的，大部分是最近这几天拍的，有的在路旁，有的在河边，还有的是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拍的。站在阳台上拍，好处是足不出户，不用四处奔波，避免了风吹日晒；最大的缺陷是画面单一，并且有的壮观漂亮的云被前面的楼房遮挡，很是遗憾。曾动过脑子想爬到楼顶上去拍，料想肯定能有很多收获，有道是“无限风光在险峰”，但天生的恐高症让我又望而却步，现在登个椅子换个灯泡腿都打颤，别说在三十来层的楼顶上，眼前再有流云划过，想想还是作罢了。

在前山河边拍云，视野开阔，又有河岸的建筑、河上的桥梁以及远处的山作为配景，容易形成不错的画面，如果腿脚快，肯于吃苦奔波，多换几个立足点，转换不同的视角，还是会有很多收获的。当然，如果总在这个环境，总在这个大致的时间段，拍多了也会产生审美疲劳，也会有雷同感。

这时就可暂时休息一下，把视线收回到身边。前山河两岸均已修整成公园，每天都可见到许多男女老幼在河边做各种活动，有跳广场舞的，有打太极拳的，有年轻情侣沿河恋爱的，有老夫老妻隔岸观光的，有垂钓的，有撒网的，有骑行的，有遛狗的，有七十岁的老汉戴着头盔娴熟地玩儿着轮滑，有三四岁的幼儿骑着无链条的“自行车”奋力前行，有坐着轮椅享受夕阳的，也有蹒跚学步沐浴晨光的，河里有鱼儿同钓者斗法，天上有白鹭与行云争强……总之，这里每天都有不同的生命运动，划过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生命轨迹。漫步在河边，看着这些景象，会让人感到舒心，舒畅，路过人们身边，有时会视线相遇，常不由自主地莞尔一笑，无需多言。生命是美好的，健康的活着就好。

凭栏远望，高天之上，行云变幻莫测，似千军万马，气势恢宏，蔚为壮观，但都难以驻留，匆匆而过，终会消失在远山之后，沉落在大海的尽头。望着飞速流动的云，看着幻化多端的景象，忽然想起一句流行语：“神马都是浮云！”这确实是生命的真切体验，是人生的终极总结。尤其经历过亲人一个个永远的离别，目视着熟悉的生命在眼前猝然而逝，就会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脑海里永远留下刻骨的人生记忆。生命是最重要的，一切喜怒、恩怨、荣辱、得失，与生命相比都无足轻重，然而生命又是脆弱而渺小的，如同这流云，转瞬即逝，绝大多数在世间没留下任何痕迹。关于生命可贵务必珍惜的警世忠告，如今网上圈里比比皆是，在此无意赘述。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今天，你来看云，云起云落；明日，白云仍在，云卷云飞，但，你还在吗？你还能看到，你还有机会看到云吗？

另诌无牌无律词一首，纯属闲来无事的啰嗦，看客可权当醉言梦语。

《云痴》

朝霞腾起晚霞堕，

日日浮云过。

有云痴摄者，

追寻流云千万里，

为求华彩那一朵。

无惧历险，

不辞奔波，

期望圆满收获。

所得已无算，

仍盼下一个。

终末了，

眼花缭乱，

意兴寥落。

卸了行装，

弹尽风尘，

也共众昏翁，

门前闲坐。

闭目苦思量，

历尽千辛，

到头来却只得，

佳片稀稀落落。

何曾悟，

贪念过重，

纵百般追索，

徒费周折。

莫若早停歇，

树下落座，

清茶浅啜，

奢念涤净，

浮心归舍，

轻揺扇，

眯望眼，

闲赏那，

　　云卷云舒，

　　霞飞霞落。

老菜

2020年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