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雨生百谷

邱元胜

●今朝知谷雨

谷雨，一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

春天的一滴雨，滋润一粒谷子。

而此刻，我眼里见到的怎么是一位灵秀的少女，粲然地笑在春的深处。

　　谷雨节气，播下一粒种子。然后，起头写。

当新芽从土壤钻出的时候，指尖已经自然而然地生成两行文字。

当案头堆满饱满的颗粒时，田园摇曳的全是美妙的词汇。

节气和我一起读一首标题为“谷雨”的同题文字。

●二牛抬杠犁出的人生

河岸以北，天高日晶。

大河往南，鱼翔浅底。

更低矮的是谷雨之后，绿树环抱的村庄。

双扇大门，一排整齐椽木支撑着的屋檐。我就觉得人世间最快速的，莫过于曾经闪过的一段时光。

从巷道走出，沿塄坎走出田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这么陌生。

二牛抬杠犁出人生，耱子抚平伤口，砂石铺就的春夏秋冬。

　　谁预定了去火星的飞船票，谁雇佣军队入侵了那里，与我距离太远。

我只在意田园丰熟，用泥土包着的颗粒裹腹。

吃饱了饭，可以任性一回，也可以随意一些。

愿意播种的人，在谷雨的炊烟中生儿育女。

不愿意改变老习惯的人，依旧无所事事。

●谷雨是一滴思母泪

空谷中，雨来了。

思念起孩提时候，放学以后背着背篼，拿一把铲子，铲断塄坎上苦苦菜的根，去喂养即将谢幕的春天。

村庄中间的那条沙土路上走着的，都是和我一样的小人物。人们疾速地脚步走过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麦苗已经有三寸高了。但它们可以掩盖住村庄裸露的泥土。

　　只有一条路，由西向东穿村而过，从那小岔口拐进去，就到他们家，也到了我家。我的父亲和母亲，用泥土、石块和木头搭起来的安乐窝。

乡村的路径，多么像一棵树，暮归的人畜就是枝桠上的叶子和花萼。

母亲洗掉脸上的泥土，擦脸油的异香，在厨房里弥漫。

她身材高挑，面部皮肤白净，后背两条粗而长的大辫子，脚蹬一双绣花鞋，手腕明晃晃的手镯……。

　　她用擀面的纤纤玉手，做饭、拉扯孩子，还能把庄稼地修整成饭桌。

我只记得这些。

前几年，偶遇几十年没见面的，曾经的邻居大妈。她一见我，就开始聊我的妈妈。说了许多，我只记住了三个字，说我母亲“人才好”（长得漂亮）。

猛然间，谷雨的雨，打在额头，流进眼眶。又从眼睛里流出，我衣服的前襟都湿润了。

滴落在村庄的那几滴，人们称之为思母泪。

●叭呴鸟与布谷鸟

“叭呴鸟”清脆声声，划破清晨的寂静，它欲将呼唤出夏天，去更替春天。我从学校回来后，把“长呴虫”纠正为布谷鸟，“叭呴”应该是“布谷”。

谷雨那天，天空淅淅沥沥地落下细雨，墙角的辣辣根终于得到第一滴甘露。雨过天晴，它猛然长大许多。

　　若干年后，我走在恰卜恰的大街上，谷雨也阻止不了风沙。据说，这风从一个叫“沙珠玉”的地方刮来的。它来时，席卷着沙珠玉特有的沙粒，打在我脸上，像无数锥子扎我的脸。

回到住处，一脸的红点，唤醒了陈旧而懵沌的记忆。思念，不在沉睡。

曾经清晰的世界，都变得混沌而模糊。

企盼一场雨，降临的却是风。

今天的风，按昨天的时间，卷着尘土，来的更猛烈。

●春天将远去

谷雨，出现的是云夹杂着雨，四处弥漫着潮湿。

顺着雨的态势，农人抓一把麦粒，撒向天空。雨水背负着它们，浸入嫩嫩的草尖。

一粒种子等待中长出新芽，人们在等待谷雨一粒粟兴衰成万担粮。

男人们扶着二牛抬杠，驱赶着两头牛徘徊在希望的田野上。人们往那田地里撒下麦子、大豆和洋芋。

菜园子里的羊角葱和韭菜可以上炕桌了，白水兑面被装饰成淡淡的绿。

　　谷雨季节的一切，从地平线向上生长着，赤橙黄青蓝紫锐不可当地成为“绿一色”。

偶尔听到布谷鸟的叫声，春天远去，只留下：

淡淡的葱绿，淡淡的谷雨，淡淡的歌，淡淡的忧伤。

●谷雨中的谷雨

乡村潮湿，地气蒸腾，杨柳长发飘飘，青黛深处，思念比庄稼丰盛。

雨是一种渴望，被雾缥缈的游子，重拾记忆。

鸟儿和昆虫一同醒来，旷野多了几许隐秘的心跳。

走过田垄，听见麦子聆听的声音。

撞上了一股气息，像青春跑出了你的身体。

风无助，花无语，仿佛季节被拆成一地的五谷、满心的喜雨。

那是春天里的春天，谷雨中的谷雨。

●泥土下受孕的胚胎

谷雨过后，泥土下全是受孕的胚胎。

暖阳，轻轻的风和丝丝细雨，都等等某个时机，一棵小苗上倾注着全部希望。

庄稼人和大福气花，都怀揣着对生命的敬畏和慈爱，准备走进夏天。

谷雨，有雨而无谷，有风而无寒。

用草木一春一秋，诠释一世人生。

●我走路的姿势

我走路的姿势，越来越像当年这把年纪的老父亲了。

只是脚踏的地方不同，地板砖上踏不出脚印。

高楼大厦里缺的是铁锨和锄头的撞击声。

擦大宝的脸色，无法变得黝黑。

支撑不起一个村庄的肩膀上，没有风尘。

餐桌上没有爽朗的笑声。

●季节的循环

谷雨，已经远去，势不可挡的季节交替。

远去的谷雨，不会老去。

每年的今天，谷雨还会在春末夏初，吟唱出土地上的诗词。

雨点敲打纸笔，农具摩擦手掌。

循环着播种，循环着丰收，循环着对幸福生活招手。

●沉默，就是不吱声。

谷雨，谷和雨已成为默契。不久，金黄色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惊喜。

作者简介：

邱元胜，青海省共和县人，现已退休。作家协会会员、书画协会会员、摄影家协会会员。

注：本文图片均为作者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