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杨家冲是我下乡落户时的一个小山村。她座落在秀美壮观的武功山下。 </p><p>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的一天,我们萍矿一中六八届的初中毕业生乘着七八辆挂有“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去大有作为”等横幅的敞篷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前往武功山下的大安里山区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p><p><br></p><p> 大安里曾被称为萍乡市的“西北利亚地区”:偏远,贫穷,交通极不便利。从山势险峻的“山口岩”进去,沿着一条宽阔的大河往里走,窄窄的公路,两山压境,越往里越山 。那一天天气阴冷,还飘着毛毛细雨。车快速前行,那山风吹到脸上身上又冷又不舒服,想哭又不好意思哭,因为旁边的同学只是沉着脸没见哭的,不知大家的心情是否也和我一样。左转右转,车行了大概有两三个小时,下了一个大坡,眼前豁然开朗,目的地“新泉公社”到了。哇!这里还不错:土地平旷,屋舍俨然,视野开阔。心中顿生一阵欣喜。但这种喜悦却稍纵即逝。稍作整顿后,我们就被分配到下面各大队去了,只有极少部分同学幸运地分在了这片开阔之地。</p><p> 背起行囊,悻悻地大概又行了五六里地才到达我们落户的“新路大队”。我和班上的瑛、莲、三妹四人又被分到了一个叫“杨家冲”的生产队。分配完毕,有俩位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村民领着我们去往生产队。前来领我们的村民中有一位是生产队长,姓“陈”,大约四十多岁,满面风霜,我们称呼他“队长”;另一位村民中等个子,大概三十来岁。俩人都不拘言笑,但不令人畏惧。他俩各拿着一根扁担,队长仅对我们说了一声“跟我们走吧”,就用扁担帮我们挑上大件,又把能挂的都挂上,然后步履轻松地走在我们前面,我们紧随其后。他俩走路速度很快,队长会每走一段又慢走几步,等等我们。又行了好几里地,一座大山赫然矗立在眼前!妈呀!还要爬这么高的山!真走不动了!手上肩上都是东西,眼泪悄悄地直往下流……队长可能看到了我们的表情,停下来对我们说:山上是两个生产队,最上面的叫“黄泥坳生产队”,我们的生产队在半山腰,不要爬到上面去,一会儿就到了。队长的一番话让我们心情稍稍好点。 擦完眼沮,继续走吧,不然怎么办? </p><p> 山路难爬,坑坑洼洼的真不好走,且又是黄泥路,有的地方还很滑。我们几个走得哼哧哼哧直喘粗气,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队长和村民则敞开了衣领,好像也走热乎了,但神闲气定的模样依旧。</p><p> 杨家冲到了,队长把我们领到了一栋土筑的老房子前面:门口有一方平地,房子旁边有一间茅草屋,大概是厕所。老房子很大也很破旧,里面的格局很简单:中间是一个大厅,左边是一个长厢房,右边对称的是厨房,都用竹篾隔成上下两大间。大厅的正前方后面有一个很窄的小厢房,正中的小木窗已向外倾斜了,里面放着一些废旧的东西。左厢房上下两间各有一张老式的大床,这两间房没有天花板没有房门,都是敞着的。我们四位女生住上房,老乡一家住下房,上下房的角落里都各放着一只大桶,这是我们与老乡家晚上各自的方便之处。从此,我们在杨家冲落户了,开始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生活。 </p><p> 杨家冲生产队坐落在一个狭长的山坡上,两边是山,山上满是茶树和竹子;中间一大块是坡田,这里的坡田面积都很小,有的三脚两脚就走到了头。小山村里住着七户人家,七栋土筑的房子分散在两边的山坡上,但随便站在哪家门前吆喝一声整村人都能听见。这七户人家无一姓“杨”的,“陈姓”有三家,其他四姓各不相同。为什么叫“杨家冲”?其中有什么典故,不得而知。</p><p> 那天领我们来的另一位村民正是我们居住这家屋子的男主人。他姓“刘”,大名“刘海泉”,村民都称呼他“海泉”,我们也跟着这样叫,顺口又亲切;海泉妻子长相很清秀,高高瘦瘦的身材略显单薄,打扮一下肯定很漂亮。村里人都喊她“闺女哩”,我们管她叫“阿姨”。称呼不对称,海泉夫妇也随便我们,叫什么应什么。他们已有俩个孩子:女儿叫“金秀”,大概五六岁,儿子叫“伢哩”,两岁多,这俩孩子都很乖巧懂事。他们一家四口睡下房,中间仅竹篾隔着,毫无“隔音”效果可言,但从没听他们晚间哭闹过。那个年代,无任何娱乐设施,独家独处,天黑了差不多就睡觉,这一晚得有多长啊!好在那时我们也是睡觉的年龄,白天干了一天活,沾床就睡沉,一觉天亮。 </p><p> 住海泉家给他们夫妇带来多少麻烦,我们四位大大咧咧的懵懂女孩不得而知。也更没有想到有什么要回避的或须加强防范不安全的地方,就像住在自己家一样!现在想想都觉得很不妥,但这就是当时的真实状况。一年三百多天(农闲我们会请假回家住一段),真委屈了这一家人,更委屈了这一对夫妇。 </p><p> 海泉夫妇脾气很好,夫妻感情也非常好,从没见他俩有嚷嚷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打骂过孩子,对我们就更显和气了。只是海泉从不会跟我们多说话,最多冲我们笑笑,他属于那种性格比较内向的人。我们经常在他们家蹭吃蹭喝,有时阿姨做了什么好吃的还叫上我们一起吃。就是在桌上他也不会招呼我们,我们吃我们的,他吃他的,都吃得热热乎乎。在海泉家蹭吃,最忘不了的一道菜是阿姨用刚拔来的小竹笋与腊肉做成的一碗汤,真是太好吃了!后再没吃过,但我想即使再有吃也不可能有那个味道了。那个年代大家生活得都不容易,海泉家也一样,可他们夫妇仍很善待我们。</p><p>(全文待续)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