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 阳 往 事

惠风清流

图文：惠风清流

　　这里是我的故乡。

我孩提少年时代十六载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

这里是中国五大古都之一，名胜古迹众多。先后有夏都阳翟(登封)、商都西毫(偃师)、西周都、东周都、西汉初都、东汉都、曹魏都、西晋都、北魏迁都洛阳、隋朝建东都洛阳、唐朝移都洛阳、武周都、后梁迁都洛阳、后唐迁都洛阳、后晋都等十三个朝代在此建都。

这里是享誉中外的国花牡丹之城。

这里还是新中国最早建设的工业基地。中国最大的拖拉机制造厂、最大的轴承厂，最大的铜加工厂，最大的玻璃厂等十大厂矿，建国初期就陆续诞生在这里。





洛阳龙门石窟 世界文化遗产

它是世界上造像最多、规模最大的石刻艺术宝库，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评为“中国石刻艺术的最高峰”，位居中国各大石窟之首。现为世界文化遗产、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五A级旅游景区。龙门由大禹治水中所开凿，鱼跃龙门的传说亦发生于此。其石窟则始凿于北魏孝文帝年间，盛于唐，终于清末。历经10多个朝代陆续营造长达1400余年，是世界上营造时间最长的石窟。现存洞窟像龛2345个，造像11万余尊，建造时采用了大量彩绘，今大多已褪色。龙门石窟造像多为皇家贵族所建，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皇家石窟。





洛阳牡丹甲天下





1958年新中国第一台拖拉机

诞生在洛阳一拖

从刚解放时的一穷二白，连钉子（当年叫洋钉）火柴（叫洋火）汽油（叫洋油）都不能制造的国家，经过短短的七八年时间，可以制造拖拉机了，这是多大的变化呵？！



　 　当年拖拉机装配车间

每五分钟下线一台拖拉机



一、 血 脉 相 承

洛阳是我的故乡，我父亲的故乡是开封。均为中华民族的两大古都。

开封作为中国五大古都之一，宋代曾是世界上最繁荣昌盛的城市。根据名画《清明上河图》建造的清明上河园，如今已成为国家热门景区。

古城特有的深厚文化底蕴和传统风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前辈和我。

父亲中专毕业，母亲中学毕业，在他们那代人中文化水平算较髙的了。他俩的文笔都很好，硬笔字写的也很工整漂亮，写作水平在同龄人中应是比较出色的。



父母亲年轻时的合影





1955年第一拖拉机厂奠基

　　1954年，年轻的父母亲，相继告别家乡父老，满怀幢景地走进刚开始建设的洛阳第一拖拉机厂。



　　参加洛拖奠基的创业者



　 当年这里还是 贫脊荒凉，但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

父母亲和来自上海、东北等全国各地的众多年轻人一道，成为了号称“共和国长子的-156个国家重点工业项目"的第一代创业者。



　父亲范福林，中共党员，1954年5月至1955年8月在一拖北京办事处拖厂工地指挥部办公室工作。以后一直在拖厂干部处、工艺处、房产处工作。最后职务是生产技术准备处办公室主任、经济师。

1962年父亲任拖厂福利处房产科副科长，每天工作很忙。

文革中他也受到了批斗冲击，因为如实填报了从未谋面更没任何联系的建国前夕去台湾的舅舅，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这个“海外关系"直接影响到了他的政治前途。后来组织上虽给他平反并接收他入党，但已时过境迁。

2001年4月2日，父亲在我所在的山东济南市军区总医院因肺癌医治无效病故，享年69岁。

母亲朱伟，1949年4月参加革命工作，1951年8月至1956年7月任河南中牟县人民银行副股长，1956年8月任一拖行政福利处秘书，1969年9月任一拖模型厂人事科干事。

2006年9月5日因病在妹妹范志玲所在的广东顺德医院病逝，享年76岁。

如今的中国工业，已从一穷二白到全球唯一的全产业链工业大国，130多个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

工业总产值已经超过了美日欧的总和，中国不仅仅是全球贸易的中心，更是全球制造业的中心。

现在我们是世界上唯一“拥有完整的工业制造体系”的国家。现代工业体系中的39个工业大类，191个中类，525个小类，如今全部都可以在中国找到。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这成就离不开当年打下的工业基础。

共和国将铭记我父辈他们那一代人，为国家工业现代化建设所做出的历史性的不可磨灭的贡献！

拖厂党组织对父亲有这样一句评价：范福林同志为一拖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深受广大职工的好评和爱戴。

克己奉公，老实做人，积极工作，和善待人，认真做事，是父亲留给我的深刻印象。



　　 年轻时的母亲

此照摄于1949年11月20日

河南省信阳市

新中国刚成立时，母亲在河南省信阳市豫南人民日报社工作。

记得上小学时，母亲给我订了一份图文并茂的杂志“儿童时代”，从中学到了许多知识。

她晚年在广东顺德对我说：“为了寻找老战友，曾想找报刋发此照（上图），但未能如愿”。

今借美篇，了却她老人家未完成的心愿。 但愿她的老战友及后人能够看到。







　1971年元月 ，我父母亲和妹妹

在拖厂大门前合影



　　当时我正在远离她们数千里外的山东潍坊郊外的新兵连训练。

从她们凝重的眼神里，可以看出父母将身边唯一的儿子送入部队后的不舍和高兴的矛盾心情。



　　1974年回家探亲与父母妹妹合影

看到穿着军装安然返乡的儿子，作父母的心情自然也大不一样。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健康团圆更让人感觉幸福的事了。

　　常言道:隔代亲。能亲眼看到孙辈的成长进步，作为爷爷奶奶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左2为父亲范福林

与同事在第一拖拉机厂大门前合影



　 作为共和国的长子，洛拖等国有大企业十分重视职工的文化生活和子女的培养教育。俱乐部里有电影院、图书馆、报刋阅览室；各宿舍区有免费开放的篮球场、足球场、乒乓球室等基础设施；街坊露天电影场每周定时放映电影，主要节假日还举办戏剧歌舞演出。俱乐部内各种图书免费借阅。职工子弟幼儿园、小学、中学就建在家门口。这给职工子女们提供了良好的文化教育环境及氛围。

“ 放学了，我象一匹脱缰的野马冲出校园…”，记得这是上小学三年级时我写的作文中的一句话，当时老师作为范文在全班朗读学习，至今记忆犹新。

小学和中学是基础，语文是学习的基础。难忘并感恩我的小学、中学---“洛阳第一拖拉机厂第三职工子弟小学”、“洛阳第一拖拉厂职工子弟中学”的老师们。



　　上图左侧为11号街坊，右侧不远处红砖围墙内就是我的母校-拖厂子弟中学



二、苏 式 老 屋



　　即我们最大的邻国俄罗斯在50年代前苏联时期帮助援建的房屋。

苏式风格的造型，坚固的墙基，小门小窗，红色的基调，使之成为洛阳涧西区独具特色的风景。我曾经住过的十号街坊苏式建筑群，被列入了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范围。



我家的老屋 洛阳涧西区10号街坊5号楼

 1954年竣工，至今已70周年了。是苏式建筑群中最经典的一栋楼。



　　2013年3月5日国务院公布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牌

　　近两年，洛阳市对涧西区十号街坊进行了维护整修，使包括我家老屋在内的老房子显得更加庄重古朴，别具一格。

红墙红瓦，小门小窗，屋顶有十字架装饰，冬暖夏凉，最高都是四层楼。虽历经七十多年风风雨雨，仍完好无损，并仍在住用。

我当兵前，全家人住10-5-4-102号，后搬至10-5-2-301号。

屋子不大，只有六十多平方，两间卧室和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我在家时住的那套房全是北向的，常年不见阳光，晾晒被子衣物，要拿到屋外，两棵大树拴一条大绳或铁絲，搭上去。

两间卧室，我父母和小妹妹志慧（一岁多时夭折）住一间，我和姥爷妹妹志玲住一间。现在看来十分狭小拥挤，但在五.六十年代，这算是很好的住房了。



我家老屋的南面

三楼左手的两个窗户处

即是我父母和妹妹居住过的地方





　　这套房子是我入伍后搬来的，和我在家时住的是同一幢楼，大小差不多，只是楼层为三层，有一间卧室和厨房朝阳了。



洛阳第一拖拉机厂职工俱乐部

　　一拖俱乐部的主设计者李肇周主任工程师（右一）与苏联专家、设计人员共同讨论建筑设计方案。



三、 亲 情 难 忘

1933年我父亲刚出生不久，我奶奶范田氏就因难产不治去世了。

爷爷无奈又娶了一位奶奶范楚氏，养育了3个孩子。

作为长子，父亲对爷爷一家人很是关心挂念，经常设法给予帮助。其中大女儿范冬秋，即我的姑姑，育有一个女儿杜娟，从小勤奋好学，吃苦耐劳，考入山东大学并获得医学博士学位，现为广西桂林医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

冬秋和杜娟母女俩是父亲临终时嘱我要关心帮助的为数不多的亲人。



　　70年代在总后工作的大爷范惠



　　大爷爷 范惠 大奶奶 薛留柱

他们离休后曾来到济南，我和老伴刘兰芬接待二老在我们军区总医院住了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是当年我们陪同他们在济南大明湖游览时留影。

大爷范惠83岁时在北京病逝。大奶奶活到90多岁。



　 回想走过的路，老一辈的教育影响如雨露春风，潜移默化，影响深远。

我那年初中毕业，面临上高中、当兵、下乡三条路。我毅然选择了当兵。

当时在北京总后勤部工作的大爷范惠给予了积极支持。在郑州河南省立医院当医生的姑姑范玲（我大爷范惠的大女儿），也给予了热情帮助。

1970年11月我完成了体检政审等入伍的所有程序，以“坦克兵乘员合格”的体检成绩被原济南军区6177部队征召入伍，从此步入人民军队这所大学校。

说起大爷范惠，不得不多说几句。因他是我们范家这几代人中参加革命最早，职务最高的人。

范惠 1912年生，开封市人。1938年参加革命，1939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冀南银行营业部主任，华北财经学校教育科长，专署财粮科长、专员，支队供给部长，军后勤部副部长，西南公安军后勤部长，西南军区油料部长，总后勤部财务部部长等职。曾参加开辟豫西、中原突围、孟良崮、莱芜、临汾、太原、咸阳、宝鸡、汉中、解放大西南等战役战斗。荣获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副军职少将，1977年离休。

记得1967年夏天，我第一次去北京，就是随表哥全民去住在了他家。

当年他作为军职干部，住的也就是三室两厅，因他家孩子多，我们只能在客厅打地铺。

每天我们外出时，他会给我俩2元钱现金用。那个时代2元钱可不是小数目，买支冰棍5分钱，从总后大院坐一趟公交车到天安门广场来回用不了2角钱。



大爷范惠一家人合影

前排左1大爷爷范惠，右1大奶奶薛留柱，右2范小妹；后排左1范四川，右1范重庆，第三排右1范山东，左1范小弟。





　　我爷爷那辈人兄妹四个，老大范惠，老二范广义 ，是我的祖父。

印象中他对孩提时的我很是喜爱，来洛时总带我上街买这买那，尽管他并不富裕。

我父亲的生母范田氏，即我的奶奶，早年去逝。

老三范广礼，居住在郑州，从未谋面。

还有一位姑奶奶，儿时在开封见过一面。





我入伍前夕与在郑洲的

大奶奶及表妹白妮留影





　　 难忘青葱岁月

1976年妹妹志玲（右）与表姐夏峥在洛阳留影

范福润 我大爷的长子



　　 我母亲家是个大家庭

我姥爷姥姥养育了七个子女:大姨在广西柳州，大舅在驻马店，三姨在长沙。母亲排行老三，还有二舅、小姨、小舅在洛阳。



　　1968年元月在洛阳的家人合影

大多为我母亲家的人

姥姥安玉贞（前排左2），姥爷朱云庆（前排右2）。大姨朱桂珍（二排左1），小姨朱莲英（二排右2）今年84岁，小舅朱杰生（后排左2），父亲范福林（后排右2），母亲朱伟（二排右1），小舅妈任巧茹（二排左2），表哥全民（后排右1），妹妹范志玲（前排右1），表妹小华（前排左1）。

姥爷姥姥胸怀阔达，勤勉持家，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生养育了7个子女，并抚养成人。在今天看来可能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姥爷活到八十七岁，姥姥活到九十多岁。

记得姥姥独自住在洛阳老城的一处老房子里，在一家服装厂工作。她是从旧社会过来的那种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家务活针线活她都会，也会熟练操作缝纫机。家里老少当年穿的衣服许多都出自她手。

她还会釀米酒，那甘甜香柔的味道至今想起来感觉特别亲切悠长。

姥爷在我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搬到一家工厂里住了。因他在这家工厂里看大门，也就是现在的保安。老人家是个闲不住，在房前屋后种了许多蔬菜瓜果。儿时我常去看他，给他带去母亲做的饭菜。

至今难忘的，是他留下的生活“金句”，如“面条热三遍，拿肉也不换”，这是说做的面条这顿没吃完，下顿热热更好吃。

“原汤化原食"，是说吃饺子一定要喝饺子汤，可帮助消化。







父亲与他的外孙女齐娜在一起



　　改革开放带动了国家的快速发展，我妹妹一家也调到了改开前沿广东顺德。父母经常去妹妹哪里住一段时间。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如今我姥爷姥姥及父母舅姨那两代亲人和我们已是阴阳两隔，只有凭着这些珍贵照片和文字来记述怀念他们了。







晚年的母亲

这张照片是母亲生命的最后两年里拍的。在她病重我去照看她时，叮嘱我说，她走后祭奠就用这张照片。



与妹妹在洛阳合影

2006年10月与妹妹范志玲回洛处理父母的后事，在洛阳新区合影。

　 记得母亲生前给我说过：有的人虽不是亲戚，但感觉比亲戚要亲。我妹妹志玲的同学周艳萍，母亲有事就找她帮忙跑腿，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

父母生前在洛生活时，陪伴左右较多的还有表姐翠云（朱伟丽）一家及小舅舅小姨一家人。



　　

四、 乡 愁 绵 长

我的乡愁，是那难以再找回的味道。

节假日改善生活，母亲会做糖醋带鱼或糖醋排骨，还有用五花肉蒜苔蒸的撸面条，感到特别的香甜可口。

还有洛阳老城街头用架子车拉着蜂窝炉，摆摊现做的热炒凉粉；喝了还想喝的漿面条；早晨街头随处可见的酥脆香甜的炸糖糕、胡辣汤；夜幕下上海市场街头小贩挑着一盏煤油灯叫卖的色香味俱佳的五香烧鸡；广州市场的酱猪蹄等等…

少儿时一听说有点心吃，就特别开心。今天看似很普通的点心，如三刀（济南叫蜜食）、枣泥馅的酥饼、桃酥等，那时可是稀罕食品，一年能吃上几次点心就很不错了。

随着年龄增长，许多人和事会渐渐淡忘，但少年时代的往事回想起来却象是在眼前。

记的那是我12岁第一次出远门，到广西柳州市我大姨家住了十几天。受到全家人的热情款待。

大姨和姨夫都是解放战争时期随我解放大军南下的工作队干部，战争结朿时留在了广西柳州市，为当地的建设发展作出了他们毕生的贡献。

难忘少年时代的同学

当年初中的同学，如今都已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辈的人了。但当年的音容笑貌仍清晰可见。

我们曾一同参加并见证了那个火红的年代：

轰轰烈烈的文革风雨，独一无二的四学课程（学文学农学工学军），在校园挖过防空洞，去工厂学过开机床，去农村住过窑洞、挑过水、种过地……

这些经历较早地锻造了我们这代人独立思考，吃苦耐劳，勇于拼搏，尊老爱幼的特有品格。





　　洛阳天堂 2016年10月19日笔者摄

这栋名为“天堂"的建筑，可与北京天坛相媲美，是洛阳市政府1986年在新发现的隋唐遗址上原地重建的。

约1500年前就有的这座全木质结构的九层楼建筑，是当时世界上最高最先进宏伟的高楼。





最后，有几点感悟：

1.什么叫不忘初心？就是要始终不忘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无论你取得多大的成就，父母的养育之恩，老师的教育之恩，亲友同学同事的支持帮助之恩，是不应该忘记的。

2.根脉家风对一个人的成长影响长远

父母对子女的爱，有言行说教，更多的是无声地默默地行动和付出。

而这恰恰更让人回味，让人感动。

3.乡愁是隔不断的情，是永远的记忆

那老屋前后的一草一木，那浓郁的方言乡音，那香甜的饭菜点心…每每想起就难以释怀。



　　

感谢老同学蒋杰团提供部分图片。

惠风清流 初稿于2020年5月；2022年12月18日修改于泉城英雄山下心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