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吴大掌柜带着一行人穿过山洞,他循着哭声直奔而来。</p><p>大小姐趴在那块岩石上面,对着大师兄坠落的方向发疯般地哭喊着。嘶哑的嗓音一边呼唤一边喘起了粗气,几经折腾她的哮喘病发作了。那声音仿佛将灵魂从身体里抽离,绝望随着血液从喉管向外喷张,她的十指在冰冷的岩面上恨恨地抓打着,早已是血肉模糊。</p><p>眼前的情境让吴大掌柜惊恐不已,举着的火把一下子扔到远处。他紧张地蹲下身来抱起大小姐在怀,边抚摸着妹妹凌乱的头发,边熟练地轻拍着她的胸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小姐平倚在哥哥怀里,艰难地喘着气。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地用双手抓住了哥哥的衣襟,拼命的拉扯着,她撕裂的嗓子许久也拼凑不齐一名完整的言语。</p><p>“大······大师兄······掉下去了······快救命······”</p><p>她努力睁大眼睛示意着,那深邃瞳仁惊魂未定,似乎一触即爆。吴大掌柜一下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把妹妹包裹住,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着:“我知道了,妹妹不要着急,静静休息不讲话,我这就下去救人”他把大小姐抱到一处空地,平放着,交待同行而来的大小姐的丫头仔细看护着。幸得这丫头晚上醒来没见了大小姐回房,感觉情况不妙去报告给了大掌柜,否则后果真的不敢想。他急欲起身,大小姐的手紧紧拽着他的小臂不肯放松。她不能再说话了,只是用惊惶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一个劲地摇头。她不让哥哥离开,怕他下去了回不来。他刚毅的面容突然变得柔和,一股暖流涌过全身,他蹲下身来把她的手小心地捧在掌心看了看,又轻轻放回去用衣服盖好。</p><p>“我没事,你放心。我的水性你知道的,再说不是我一个人下去,安心休息。我一会儿把他带上来”。大小姐这才顺从地点点头,一双杏眼红肿、疲惫,仿佛两扇沉重的铁门年久失修,合上有多么的艰辛。泪水像无尽的洪闸漫泄过腮边,她强忍着巨大的悲戚,颤抖着身子扭过脸庞睡去。吴大掌柜伸出手背替她拭去泪水,定定地看着这个一直亲亲地称呼他哥哥的小女孩,转瞬间已是大姑娘了。几多柔情,几多爱怜。他暗暗决定,这辈子再也不允许她受到伤害了。</p><p>吴大掌柜果真是少年老成,不得不佩服老掌柜独具慧眼。他挥手招人过来,简单明了地讲了事情大概,挑了两个体格和水性都好的人,和他一同下崖,其余人在上面放绳子。再命一个人下山请郎中和准备担架,先把大小姐抬下山去抢救。他需要更多的人手来帮忙救援大师兄。每次只要是进山,他们都养成了带上几件必有的装备,长绳、砍刀钢锲子等。他们三人腰间系牢长绳,手持钢锲腰间别着砍刀,动作娴熟地跃到了岩石下面。在离岩面约十多米处,上面传来声音告知他们绳子不够长了,吴大掌柜他们便在一块较大的石块上停了下来。他抬头望了望晨曦微澜的天空,心里略轻松了一口气。月亮快要隐退的时刻是潮汐退去的时刻,这片海子和这带山脉是洪荒最远古的遗骸,他们在史以来对峙存在,相互依赖,海浪是个性情多变的情人,狂躁时掀起狂风巨浪,毫不留情地扑向山脉,让它销魂蚀骨,对它刀劈斧砍,将他伟岸的身躯残峭嶙峋也毫不心悸;然而等到一安静下来时,她又是宇宙中最具母性温情的妻子。她为他点亮满天的星灯,轻柔地吻舔着他遍体的伤痕,她唱起动情的摇篮曲环抱着他,给他安慰,对他忏悔,直到他安然入睡。从远古的洪荒到现代文明,相爱相杀不离不弃,多少无奈多少挚爱······吴大掌柜苦笑着摇摇头,他收复好心头的万般思绪,他环绕了周围,海还未完全醒来,但是晨曦已经开始推波助澜了。大师兄从岩上落下应该撞伤了,然后滚落下海中。这段山岩参差陡峭,这么高跌下不死也是重伤。他不敢再想,撤下腰间的绳子,和另两个人分开向下寻找。</p><p>“在这里!”北端传来了叫声,他飞奔过去。大师兄找到了,他被卡在两块石缝间的凹处,身体浸泡着海水,身下的海水的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他们迅续把大师兄抬起,作伤口处理。大师兄的身体多处受伤,完全昏迷,怎么叫唤都没有反应,瞳孔已经开始散开,鼻息微弱。他把大师兄搂在怀里,企图让他上身立起,顺畅他的呼吸,却发觉他的上身怎么也竖不起,软如潭泥。他伸手摸了摸大师兄的背部,才发现大师兄的脊椎骨已经断裂,严重受损。头部及四肢也有多处伤口,正往外冒血。这时已天光,人们陆续从山下赶来帮忙,有的吊下担架,有的驾着船只向他们划来。吴大掌柜他们小心翼翼地抬着大师兄,把他绑在担架上,一行人乘着船回家转了。</p><p>大师兄因吴大掌柜的及时救助,回家后又请了郎中给他治疗,他幸而保住了一条命。但是他的腰椎因高处跌落断裂,伤势严重无法复元,从此他再也站不起来了。</p><p>三个月后,他认为再也不能呆在福鼎吴家了,他找来吴大掌柜作了一次深入地交谈后,要求把他送回江苏溧阳老家。两个男人默默无语,谁也不打破彼此内心的回想。许多年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成为了他们最美好的记忆,人生若止于初见多好!吴大掌柜见真诚地挽留也动摇不了他离开的决心,也考虑到日后的许多问题,就随了他的心愿,派人把他送了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