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钗

燕羽

　 与我从小玩到大的六位姐妹，细想起来，个个都有风采。若用曹雪芹《红楼梦》中的人物来套，还颇有些相似，于是我对照金陵十二钗，选出六位，给我的好姐妹们贴上了标签。并无他意，以此为乐。

仲春时节，住在距我家十几公里处的李纨（元）打电话予我，说她头一天刚在山上买了一盆白海棠，执意要送来。我又惊又喜，大呼快哉！

我的楼顶花园有一百多平，有树有花，一年四季不寂寞。还有一弯浅浅的水，鱼和龟在里面尽情欢悦。姐妹们或一人，或三三两两总爱到我这里坐坐，尤其是春天，更是我们相聚、耗春的大好时节。

这几天，我家花园各色玫瑰紧急开放，像得到了某种催发的命令，把一个冬的孕育尽情挥洒。红的、粉的、黄的，争奇斗艳，芬芳馥郁。蜜蜂、蝴蝶要不要飞来，上下左右争宠讨彩。

李纨（元）来了，兴奋地端着一盆珍稀的白海棠，同我一起上到了楼顶花园，在大大的北美木屋里坐下，我们俩看着白海棠只顾傻笑、发呆。

“给你讲嘛，箫客，今天送花是一事，还有另一事”李纨（元）神秘地说。什么事呢？她说：“我有一件高兴事与你分享。”赶快说来听听。“儿子留学回来后考上了一个好单位，现在发展很不错，很争气呢，所以今天送花给你，就是一种分享。“太好了”我说，逞着这么好的心情，何不来诗一首？我们几姊妹在一起时，总有胡诌几句的习惯。“好，今天高兴，就背一首如何？”李纨（元）沉吟片刻说，“就背一下薛宝钗的海棠诗吧，因为当时李纨把它评成咏白海棠的第一名。”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真好，她一背完，我拍案喝彩。我们又进入一种远离世俗的精神快乐中。

我把白海棠放在花园的水池边，它随风摇曳，孤芳自赏着。

 

日子又在春的热闹中静静地过了两天。

黄昏时分，我接到巧姐（了）的电话，想求助我一件事，语气里带着哭腔。问我认不认识旅行社的人，她和老公要马上签证去意大利看儿子，儿子在那边留学，出了点问题，好像都有一学期没上课了，躲在家里玩游戏。听着巧姐（了）的叙述，我劝她保持冷静，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躲是躲不过去的，只有接受。然后给了她旅行社的联系方式，要她抓紧办签证。

巧姐（了）聪明过人，一个美女，居然在大学里教物理，不服都不行。老公有自己的企业，儿子在海外留学，多幸福的一家人啊。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儿子在留学路上出了状况。由于她们的家安在广东，很少回老家，所以无法常来我楼上坐坐，只有电话联系了。

当然，巧姐（了）后来妥善地解决了儿子的问题，现在儿子成长得很好。

 

是到了“花褪残红青杏小”的时候了。一天，湘云（锦）在微信上问我有无空闲，她想与迎春（捷）一块儿到我楼上赏蔷薇。我们川西的蔷薇的确是最美的风景之一，每年我们几姊妹都要相约在一起欣赏。

湘云（锦）携迎春（捷）来了，没想到湘云（锦）手中拎了一瓶青城山的三绝之一“洞天乳酒”，好一个侠女。我们一见面就开怀大笑，颇为豪爽、奔放。

湘云（锦）说：“我们饮酒赏花，何乐不为呢？”，迎春（捷）说：“你就是个小酒仙，非要拉着我们陪你喝，喝完你也学学真湘云，倒在箫客家的石头椅上酣睡半天。”“哈哈哈，这到提醒我了，我不倒在石椅上蒙头大睡，而是坐在石椅上吟诵几句，如何？”“巴不得啊巴不得”我脱口而出。

湘云（锦）拧开葫芦酒瓶，示意我拿几个小酒杯来。正好我有几只从西班牙买回的雕花小杯，颜色艳丽，做工精良，握在手上呷一口乳酒，那将是何等惬意啊。很快酒杯到位，我们仨一人端着一杯品了起来。品着闹着，湘云（锦）引得我们朝石椅走去。她坐下开口就来了两句：“乳酒洞天卧老君，死生彭殇皆空虚。”这个在农大教经济的姐姐，对老君还有点研究呢，她回头示意迎春（捷）续写后面两句。为人老实、善良的迎春（捷）略思，端起酒杯道：“迎春花谢风起舞，满架蔷薇独泪垂。”听到这里，我们都有些悲凉。结合迎春（捷）的故事，常常流露一丝伤感也属难免。她在某大学教英文，独自一人带大儿子，儿子是她全部的寄托和希望。

湘云（锦）和迎春（捷）就这样疯疯癫癫，喜忧参半闹了半天，爽爽利利回去了。

 

我楼顶的第一拨香水茉莉早已归去，第二拨又要开花了。黛玉（敏）好像知道似的，给我打电话说，想带一位她的大学同学，也很喜欢南红玛瑙的姐姐到我楼顶一坐，大家带些宝贝过来一睹为快。

暮春时节，花园的颜色已变深了，不再有初春时的嫩绿。风有点儿大，把我木屋的三扇大门打开，品茗，赏南红，怎一个舒爽了得。

玫瑰香风在花园飘荡，黛玉（敏）把宝钗（梅）介绍予我。我第一眼看到宝钗（梅）就觉得她像宝钗，言谈举止和外型都很接近。

坐在楼顶木屋里，宝钗（梅）拿出一张黑色的大的平绒块毯铺在方桌上，我们仨一人坐一方，空缺的一方放宝物。因为宝钗（梅）第一次到我家，虽我和黛玉（敏）很熟，但夹了一个新来的姐姐，我们说话都轻言细语，有礼有节。

黛玉（敏）说：“我思虑较重，长期失眠，中午都要睡个午觉，今天取消，因为昨晚我吃了一颗安眠药，睡得比较好，加之今天与两位姐姐一起欣赏宝贝南红，这是最开心的时刻，瞌睡早抛了。”“好啊好啊，难得林妹妹有这么高的兴致，我们陪你开心。”我接嘴说道。宝钗（梅）也说：“是啊是啊，你就是个黛玉的身体，我们今天都依你。”寒暄完毕，我们开始听宝钗（梅）讲南红玛瑙。

在西昌，南红这个行当水太深，宝钗（梅）说，我们付出了好多代价，才找到比较可靠的两家。因为南红是火山爆发喷出来的石头，裂口比较多，所以，一些商家喜欢给它注胶，以掩盖裂口。由于大家都喜欢锦红、火焰红和柿子红，因此上色也厉害。说到这里，她拿出宝贝让我们欣赏，我和黛玉（敏）看着，把玩着，阵阵感叹，佩服。

接着黛玉（敏）提议，我们玩完玉石，还是玩玩诗嘛。我点头应允，但想到宝钗（梅）是客人，不好让她吟诵，于是建议请她给我们拟个题目，我和黛玉（敏）共同完成。

宝钗（梅）说，虽然南红冻料现在还不是炒得很火，但我很喜欢，它和翡翠的温润、通透很像，那就拟个题目叫《红冻》吧，于是拿出一枚腕扣，冻料里有九尾红鱼，要我们看玉赋诗。

黛玉（敏）起句：一泓清泉托锦鲤；我接：温润摇曳腕间行；突然，宝钗（梅）接上了第三句：偷来翡翠三分透；黛玉（敏）立即煞尾：借得琼瑶醉千魂。四句形成，我们都高兴得跳起来，主要是宝钗（梅）第一次参与我们的活动，水准就比较高，大家兴奋惨了。可能宝钗（梅）也觉得，能与这几个妹妹交朋友真好吧。

诗句完成后，我们谈到了共同的朋友探春（凡）。她和黛玉（敏）、宝钗（梅）大学毕业后都分到某大学教书。后来，探春（凡）为了陪男朋友在美国读书，远嫁他乡了。我们都有些想念她，她独立、自信，有头脑，虽然学的是经济，对文学也颇为喜爱。每年她都要回老家，我们频繁聚会，尽量让那份远离变成一种错觉：她和我们生活在一个城市，只是大家太忙，偶尔才能相见。

玩完南红和诗，黛玉（敏）说：“箫客，你的香水茉莉香气扑鼻，颜色紫中带白，美妙极了，何不给巧姐（了）和探春（凡）拟一题，她们共同完成一首诗？”“这个提议好，她俩长期客居他乡，面对面的聊天吟诵太少，让她俩沟通好后，统一把诗作发到群上。”我说道。于是我们把头转向宝钗（梅），希望她再拟一题。宝钗（梅）会意一笑，说道：“这茉莉像千万只蝴蝶飞在树上，那就叫《紫蝶》吧。”

黛玉（敏）和宝钗（梅）走后第二天，就收到了探春（凡）和巧姐（了）的合创诗《紫蝶》：

“紫蝶天上来，

神仙树上开。

黄昏白映雪

未眠香妃飞。”

 

古存红楼十二钗，今有发小恰六钗。我们这群伙伴从小玩到老，真是今生今世最美的缘份。

（以下图片来自网络）

李纨

巧姐

史湘云

贾迎春

林黛玉

薛宝钗

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