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记

曦正

2013年10月下旬，我和哥哥段建华、姐姐段立华带着为父亲出版的《血胆－－－中国远征军段国杰将军征战录》一书（以下简称《血胆》），回到祖籍一一河南省洛宁县。这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回故里，感到陌生而亲切，因为我们的父亲就是从这片土地走出来的。
踏上洛宁的土地，就感受到浓浓乡情。那天，我们从洛阳龙门高铁站出来，见到驾车一个多小时专程来接我们的父母官一一县委党校王少波校长，心中一阵感动。
回到洛宁，最期盼的是尽快回到父亲生长的西山底亢洼村寻祖。第二天下午，西山底乡党委书记王校锋到县城接我们，同车来的还有两位同村老乡，一位是固县乡纪委书记赵石军，另一位是县广播电视台主任亢惠民。

从县城到乡的交通状况不错，马路平坦而宽阔，两边林木浓密，其中一种洛宁特有的杨树又直又高，颇有气势。半个多小时车程就到了西山底乡。从乡到亢洼村也铺上了水泥路，十分钟就到了村里。村支书和一些乡亲已在等候我们，看到这情景，心里很激动。 “看，这就是爷爷的房子！”从小在亢洼村长大的侄子段学强大声告诉我们。看到父亲的老屋，我眼睛发热。这是一座用黄泥掺和麦秸秆砌成的土屋。紧锁的木门上还有个门牌号“亢洼村37号”，打开门就看到门厅和两侧的内屋，屋子不大，约20平方米，屋内光线也很暗，门厅的饭桌和内 屋的床、箱子都已经很陈旧，落满灰尘。想着父亲当年就是在这么贫寒的环境中出生和长大，我心里一阵难过。这屋隔壁是当的厨房，现在由邻居借用堆放些杂物。打开门，看到玉米秆上堆放了很多金黄透亮的柿子。邻居说，这是你们家百年老柿子树上摘下来的，你们尝尝，可甜哪！听这番话，我和哥哥姐姐都很有兴致地品尝起来，“嗯！真的很甜！”大家异口同声地夸个不停，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在屋子的侧面有一个水井，学强说这是当年爷爷用过的井。这么说，这也是一口百年老井！
我们提出去看看祖坟，学强快步在前领路，带着我们向村落外的一片庄稼地走去。王书记和一帮热心的乡亲都陪着一同过来。一位年长的大哥告诉我们，文革时期破四旧，村里相多祖坟都被刨了。他跑到一块地的中间告诉我们，你们爷爷奶奶的碑就埋在这下面。我们兄妹几人站在那片空旷的地上默默伫立，若天地有情，一定会带去我们的思念和敬意。
学强指着远处：“那就是我们家的柿子树。别看它长得不高，但每年结的果儿也有百来斤呢！”这些百年的屋，百年的井，百年的树，百年的村庄，我内心感慨：祖辈们虽已长眠地下，但它们仍在这里展示岁月的沧桑变故，和它们顽强的生命力。 从村外回到村时，许多乡亲站在路边，听说是段国杰将军的儿女回乡，都热情地上前与我们握手打招呼，虽然有些乡音不一定全听得懂，但从他们憨厚、质朴的笑容中领略了真情。王书记告诉我们，亢洼村由赵、亢、段三姓组成，多少年来这个村民风淳朴，很团结，从未发生过宗族纠纷。

我们完成了回故里寻祖的心愿，父母官又专门安排了“段国杰将军后裔向家乡赠送《血胆－一中国远征军段国杰将军征战录》
仪式”座谈会。几十位县、乡、村的领导和亢洼村乡亲相聚一堂，聆听我们讲述为父亲段国杰出书立传的心声以及《血胆》带来的感人故事。县委常委统战部部长袁金怀代表家乡接受了我们赠送的《血胆》一书和广州书法家彭裕崧的书法作品，上面写着：浴血远征抗日寇，功在史册传千秋！

在座谈会上，袁部长代表县委县政委对我们父亲段国杰将军作出高度评价和表达了深深敬仰之情，他说，段国杰将军一生戎马，为民族抗战和新中国的建设立下汗马功劳，作为家乡人，我们为有段国杰将军这样的爱国将领感到无比的荣耀。亢洼村乡亲也用朴实的语言抒发了对段将军发自肺腑的赞扬和怀念，表达对洛宁人民的好儿子段国杰的缅怀和追思，令我们感动不己。
这次在家乡，听到许多乡亲对父亲的回忆，特别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父亲回乡的情景，就像一个传奇故事，传了几代人，至今他们仍念念不忘。

那是父亲阔别家乡十余年后第一次回故乡，也是他人生唯一一次回家乡。那时他已任国民党少将师长。“段家当大官的儿回来了”，消息很快传开，十里八村的乡亲都涌向了亢洼村那座小屋。在乡亲们眼里，这个光宗耀祖的段家老大，从不摆官架子。
父亲回乡第一件事就是安排设宴款待乡亲们。接着就去亢洼小学看望老师和同学。他亲自为同学上课，鼓励大家好好读书，将来报效父母、报效国家，派官兵对同学们进行操练。另外，还给一些同学发放了银元。
宴请乡亲的那一天，杀了40多头猪，做了很多菜。除亢洼村乡亲，其他外村也来了许多人。乡亲们痛快地喝酒吃肉，他们说，从没吃过这么多肉，这么好的菜。人们的欢笑声和噼噼啪啪的炮竹声在村子上空飘荡，比过年还热闹。对一些上门讨的乞丐，父亲交代部下：不许赶，一样给个凳子坐桌吃。
有件小事，大家都还记得。那时父亲带回一台留声机，乡亲们没见过这个会出声音的洋玩意儿，很好奇。父亲把邻里乡亲请到家里来听，还给大家介绍。
另外，父亲对长辈尽孝，也在乡亲中传为佳话。那年父亲回乡时，奶奶已离世。为对爷爷尽点孝心，父亲把一些农活承担起来，如每天亲自挑粪送到地里。随行的官兵要替手，都被父亲拒绝，他说：这是我该做的事情，谁也不能代替！

离开洛宁的那天，坐在车上望着窗外远去的城镇、田园山野，脑子一直在回忆这两天在家乡的所见所闻。特别想到亢洼村亢村长对我们兄妹讲的一段深情的话，他说：你们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为你们英雄的父亲出了一本书。段国杰将军不仅仅是属于段氏家族的，也不仅仅是属于西山底亢洼村的，他是属于中华民族的！

洛宁这个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人杰地灵，钟灵毓秀，多好的一片土地！我感谢它为中华民族养育了一个优秀的儿子一一段国杰，他从西山底亢洼村，从洛宁走向了全中国！他是洛宁养育的抗日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