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还有余生

寒非子1979

<p>  午后,一位被我嬉称为”灭绝师太”的微友发来信息,催我更新美篇。竟然有人期待着我的文字?竟然有人是我的粉丝?还忠实?顿时小小的成就感涌上心头。象一个主妇饭后收拾碗碟时发现菜盘光光的那种成就感。请看客允许我小小的炫耀,也请允许我虚荣心爆回表。</p><p> 嗨嗨,灭绝师太快来看,我给你讲个故事——一个伤心的故事。</p> <p>  诺拿起啤酒瓶咕噜咕噜将一瓶冰镇啤酒一口气喝完了,把空酒瓶狠狠的啪在桌上。然后用手擦去嘴角的泡沫和溢出的酒液。这已是诺今夜喝下的第五瓶了,开始我俩还是倒在杯中象喝茶样的,一口一口的嗞着,现在他越喝越猛了。我试图劝说诺慢慢喝,别醉了。转念一想,就让他痛快的喝吧,他的痛唯醉能治。我静静的看着诺,发现诺的鬓角白发过半,眉角的皱纹象穿了十年的皮鞋。</p><p> 诺是我的战友,两年军旅生涯最好的战友。我们有整二十年没见过面,数年前通过其他战友联系上了,期间仅偶有微信淡淡的问候。多年来他一直邀我到深圳玩,但我一直以忙为理由拒绝。我也邀他有机会来家作客,他总说好好好,但从未真的相约过。</p><p> 数日前收到诺的信息:“兄弟,我破产了,房卖了,公司倒了,婚姻也岌岌可危”。当时我就决定要去趟深圳看诺。我不知道诺将这个信息告诉了几个人,但我想诺在这个时候想起我,必定当我是好兄弟。</p><p> 登上广州开往深圳的高铁时,我发微信告诉诺,四十分钟后到深圳。从深圳站出来时看见诺向我挥手,我们没有急着走向对方,而相隔百米静静的看着彼此,以便确定真的是真的。诺的样子比年前微信朋友圈里的照片上多显得憔悴。诺大声喊:鸟人,快走。车停马路边不能太久。</p><p> 诺开的是一辆保时捷卡宴。行啊兄弟,这么好的车。诺露出了无奈的微笑说道:就剩下这辆车舍不得卖,其他一无所有了。我没接话,因为我知道这不是谈这个话题的时候。</p><p> 诺嘴里叼着香烟,两只手在剥着小龙虾。诺说,你要早来看我,也不至于带你来吃这大排档。我说这不挺好的嘛,太高档的地方我还不习惯呢。如果你仍旧辉煌腾达,我还真不一定来看你呢,即便来了深圳也未必告诉你。诺哈哈大笑,敢情你是等着我落魄?哈哈,喝酒,喝酒。此刻酒能代替言语,能消灭忧愁。</p><p> 诺退伍后就来到了深圳,一呆就二十一个年头,初来时在一家电子厂做流水,到八年前拥有自己的公司和工厂,手底下也有二三百号员工。所得实属不易,值得钦佩。这些年诺一直没对我细说自己的成功,倒是偶尔从其他战友口中得知些他发达的消息。诺的公司是做外贸电子来单加工,从去年美国政府打击华为开始,诺的公司订单逐步减少,诺去年下半年卖掉了千万元的住宅,极力营救苦心经营的事业。然后又因为疫情影响,4月初,一纸通告解散了二三百号员工,诺说那夜他在海边抽了一夜的烟。我静静的听着,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让诺心里舒坦些。空气突然凝固了,诺的香烟快烧到手指,他才狠狠的把烟屁股甩在地上,去他妈的努力,操蛋的命运。</p><p> 诺,咱不这样想。咱至少还能自由的呼吸着空气,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想想武汉今年疫情致死的那些人那些家庭,我们难道不幸福吗?你失去的这些不也是你多年前努力的收获吗?身外之物何必大在意!大不了咱重头再来嘛。只要你不消及,东山是可以再起啊。我一口气把能想到的安慰词说完了,生怕诺从中打断。</p><p> 诺轻轻的吭了声,道理我都懂,可数千万的资产就这样说没就没了,我痛苦啊。此刻我知道,诺需要安慰需要鼓励。但这安慰和鼓励不是我所能给予的,即便我穷及所有的言语也是苍白无力。真正有疗效的药方是诺的妻子。诺在之前给我的信息中写到“岌岌可危的婚姻”。我想问,想听诺倾诉,但我又不能那么狠,此刻再提“岌岌可危”无非是拿刀在划他的心脏,我不能这样对待我眼前这个曾经与我一起天真无邪、一起憧憬未来的诺。</p><p> 我不认识诺的妻子,也没在诺的朋友圈中发现过她的照片。脑海中有一百种猜疑,我最愿“岌岌可危”不是因为诺的破产,更愿意是因为诺早已金屋有娇。</p><p> 诺喝下第八瓶啤酒后就趴在桌上默默无语,瞪着迷茫和忧伤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我,象一个受伤的小猫怜怜的看着主人。诺口齿不清的问道:亿,你这些过得还好吗?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心头涩涩,慌乱地调整情绪。亿这些年一直是站在两个镜面中间,镜中有无数个亿,却不知道哪个是真的自己。走不出,也击不碎。</p><p> 诺,叫代驾送你回家吧,我自己就近住下。诺大吼道:不,今夜无家可回,我还要与你促膝长谈。实是不忍心就这样别过伤心已醉的诺。诺,我们打车到海边去露宿好吗?我有好久没看过海,有点想念。诺点头允之。</p><p> 出租车上诺呼呼睡去。我无力地将头靠在后座背,吹着凉爽的风看着一路飞逝的霓虹灯,思绪跳到了17年前的今天,我曾经也是这座城市的过客。也曾忙碌地穿梭在这座城市的滨海大道与深南大道。模样早已翻天覆地,记忆仍旧那么清新。彼年20余,多么美好的年华。时龄40余,似是尴尬的中年。</p><p> 你有过理想吗?</p><p> 有过啊!</p><p> 是什么?</p><p> 不敢再想了拉!</p><p> 那你有遗憾吗?</p><p> 有啊,失去的理想不就是遗憾吗?</p><p> 人生匆匆数十年</p><p> 每个人都有一麻袋伤愁和满屋子鸡毛</p><p> 诺的今夜有我陪,明天我的夜谁来伴。</p><p> 次日下午,我不辞而别。上车后给诺发了个信息:诺,今生有相逢甚喜,虽不恰时。劫后仍有余生,富贵已别过,同舟齐摇橹。力不足助兄,心为你祈福。</p><p> 诺回:在此窘境之下来看我,唯你。</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