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城访泉

李振声

济南是一座被清泉滋润的水城，泉是它的根、它的脉、它的魂、它的韵，在这里呆久了，与泉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我早已不把它看做是普通的液体，而是当成了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心心相印、彼此牵挂的知心朋友。每逢重大节日，我都要围着老城转上一圈，诚心实意地去拜访它们。

今天是泉水节，我访泉的首站，来到了黑虎泉。透过密密麻麻的围观人群，我看到活力迸发的泉水正从三张血盆大口中喷涌而出，落入方池，声若雷鸣，珠迸玉碎，引得游人阵阵喝彩。

你好，黑虎泉兄弟！你是令人敬佩的济南名士，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口若悬河，谈吐不凡。千百年来，你把诗经、楚辞、唐诗、宋词等经典名篇反复吟诵倒背如流，让人们领略了先秦的雨、魏晋的风、唐宋的月、明清的云，济南人因此而更加饱学，济南府因此而越发诗意，你成就了一座古老而又史诗般的城市，我向你致敬！

沿护城河顺流而下，我忙不迭地与错落分布其间的玛瑙、白石、九女、琵琶、南珍珠、溪中、任泉、苗家、胤嗣、对波、汇波、金虎等诸泉打着招呼，它们是黑虎泉群的十二朵金花，我称其为“黑虎十二金钗”。这些少女般美艳的泉水清纯可人，仪态万方，有的像流淌的诗，有的如溢彩的画，有的似畅想的曲，有的若漂浮的云，一个个小鸟依人，依偎在黑虎泉周围，衬托出虎妞大姐超凡脱俗的美。辛苦了，金钗美泉!你们天生丽质光彩照人，却不图名利甘当绿叶，你们是泉水中的无名英雄，我向你们致敬！

穿过与白云接吻的莲花喷泉，越过直插九霄的诗意泉标，我拜访了大名鼎鼎的趵突泉。你好，济南泉水的龙头老大！敢问你今年高寿？每次看到你日夜井喷势如破竹的样子，总以为你是个血气方刚的小青年。其实不对，我依稀记起，2700年前你就曾在这里主持过齐鲁会盟，当年的鲁桓公与齐襄公，不就喝着你的琼浆玉液言欢签约的吗？这么说你的年岁可比济南大多了，济南因你而兴，因你而建，更因为有你才一举成名四海皆知。你是济南的渊源，更是济南的功臣，我要向你敬意！愿你涛声依旧，万古不竭，成为泉城永不褪色的金字招牌。

又见到你了漱玉泉，我也要向你致敬！以前拜访趵突泉，完毕后总要移步到你这里小憩，捧一把清泉洗洗眼，喝一口玉浆甜甜心，那感觉真叫一个舒坦。应该说，在济南众多泉水之中你算是小字辈的，但辈小名气大，你也是济南泉水中的有功之臣！因为有你陪伴，我们的才女老乡李清照度过了幸福童年，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天清晨，你用明净的泉水，照着她如花的笑脸，帮她梳头，替她打扮，为她沏一杯清茶，铺一笺宣纸，研一方浓墨，看着她写下一段“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文字。有人说，清照的才气有一半来自你的滋润，你用乳汁般的甘甜、钻石般的清澈、莲花般的纯洁、精灵般的悟性浸染着她，为她打造了一个神话般的摇篮。

出趵突泉北门，刚穿过马路，便看到“龙王爷”在向我招手。你好，五龙潭！今天，我是专门来看望你的，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明人刘敕“传是蛟龙宅，龙潜何处寻”的诗句，还有“历城西门外唐翼国公古宅，一夕化为渊，既五龙潭也”的传说。我知道，在济南众多的泉水之中，你是最有故事的一个。实不相瞒，有人对你故事的真实性有所质疑，而我却毫不在意。在我看来，你的潭底是否真有蛟龙潜藏？你的前身是否真是秦琼府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已沉淀成为文化，积聚成为人气，幻化成为色彩，使你成为一方有着深厚历史渊源的文化宝地。继续讲你的故事吧老伙计，不必旁征博引刨根寻底，神秘莫测其实也是一种大美。

离开五龙潭，我沿泉城路径直向东，先去老城中心的原巡抚大院拜访珍珠泉，而后陪它一路向北到大明湖去看望所有的泉水兄弟。今年雨水充足，巡抚大院的“珍珠”喜获丰收，瞧它们大的如银铃，小的如豌豆，圆润光滑，晶莹剔透，一个紧挨一个像串串项链，拼着命地往上钻，仿佛进行一场万人登天的接力赛。只可惜领跑者冲刺太猛，在撞线的刹那间收脚不及，致使项链断线，珠玑脱落，不经意间又制造了“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奇观。

　　久违了，珍珠泉！看到你们我特别兴奋，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你们如此奋不顾身勇往直前，谁看了能不受到感染？加油哇美泉中的体育健儿，改革奋进的济南，需要的正是你们这种永不言败的拼搏精神！

　　站在“珍珠”汇聚（这里的泉水都属于珍珠泉群）的曲水亭街上，我有点眼花缭乱，这里是“家家泉水，户户垂柳”的精华地带，有好多好多的泉水我叫不上名字，有的立在街头两边，更多的隐身于居民家中，百姓亲切地称它们是“俺的泉水宝贝儿”。我不便打扰那些拥泉的住户，只能站在街头，面对滔滔流淌的曲水河，向它们道一声万福。

终于到达此次访泉的最后一站大明湖了。当我从有着“曲艺码头”之称的明湖居门前路过的时候，伴随着叮当作响的铜板声，里面传出了山东快书艺人正宗地道的济南腔：“说的是，山东有个济南府，府内有个大明湖，大明湖里水大明，七十二泉会客厅......”

还是艺人嘴巧，形容得太贴切、太到位了！大明湖的确像一处超级豪华的大客厅，不过它的客人都是美泉，济南的泉水从四面八方汇到这里，就像梁山的一百零八单好汉不约而同上了聚义堂。它们拍岸扬波，载歌载舞，汇聚成天下独一无二的泉水湖。

我缓步走上鹊华桥，站在桥顶向会客厅的所有来宾鞠上深深一躬：谢谢你们，我们的泉水英雄!济南因你们而美丽，你们一定会因济南儿永生！

　作者李振声，山东省财政厅退休干部，曾任厅党组成员、纪检组长，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老干部诗词学会会员。著有《高原情未了》、《故乡恋》等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