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帽山下寻根记

空谷回音

“五一”小长假去哪里？忙完学校复课准备工作，放松一下心情，去一次寻根之旅。这是个几十年来一直想去的地方——白石村。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圆圆多年的梦。

春节期间，岳父做了一次大手术。我守在床前，渐渐地，老人身体逐步恢复，精神状态好多了，我们翁婿闲谈，聊起关于奶奶的往事。

奶奶当年是个“红军”，出生在云霄马铺的半坑村。先前嫁给一个红三团的一个连长，嫁给他后，我就跟他在一块，跟着红三团的战士平和云霄交界的大帽山里的三层山、小尖山（云霄叫小帽山）一带活动，她帮战士们洗衣、做饭、缝补衣服，有时候还下山送情报，很多人都叫她“红军婆子”。有一年，白军来围剿红军游击队，在小尖山战斗中，奶奶的前夫被白军打死了，而奶奶侥幸活下来。他们没有生下儿女，回到五寨优美的新楼村守寡，后来又被卖到寨河村的一户人家，也是我现在的家，生活稍微稳定，有了依靠，并且生下了岳父。可是，好景不长，当岳父九岁时，爷爷又死了。奶奶的命真苦啊！

就在五月二日这一天，我约了我的一个兄弟，驱车到三层山和小尖山，看看奶奶和前夫的生活战斗的地方以及奶奶前夫的牺牲地，缅怀烈士的光辉业绩，凭吊一下烈士洒下鲜血的战场。

我们沿着山路走了十几公里，进入云霄地界，从白石村的佛子鞍下来一路都是十几公里的水泥路面，非常好走。这里森林绿化做得非常好，都是茂密的生态林，郁郁葱葱，跟刚才的一色巨尾桉完全两样。村庄周围种着枇杷、蜜柚、柑橘、水稻、茶叶等农作物。我们沿着白石、横山村，来到大帽山、小帽山中间的山腰上，这里空气清新，风景宜人，原生态的林海上面飘着朵朵白云，给人如入仙境一般。白石村的民兵营长带领五个民兵在这里守护大帽山优异种质茶树，好客的主人跟我兄弟是个老朋友，他热情地泡起闻名遐迩的大帽山茶，泉水清冽，茶香四溢，回味无穷，令人神清气爽，旅途的疲劳被茶香一扫而光。

他们老友叙旧，我不便打搅，就独自一人，沿着一条人工修建的石子路，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来到大帽山、小帽山中间的马鞍处，一条八米宽的火路把两山连接起来，往北望，是平和五寨，这里是一片青青的草地，稀稀疏疏的点缀几棵小树，牛群静静的啃食春天新长的嫩草，偶尔还听到“哞哞”的叫声，给人安静祥和的感觉，很难想象，这就是当年红军生活战斗过的地方。往下一看，就是三层山，那里盖着几间房子当牛栏，方圆几平方公里都是丰茂的草场，用铁丝网围起来。这个盖房子的地方应该就是红军当时的营地，现在想来，这里倒是个绝好的隐蔽所，朝着五寨的地方，被山梁挡住，下面什么也看不到。这里地处山坳，平整，还有不少梯田，当时就住着三五户人家，不易走漏消息，又是平和云霄的结合部，闽粤特委活动的路线，山后是茂密的原始森林，一到后山，就消失在深山老林里，敌人就很难把红军消灭。可是，优势有时也会变成劣势，狡猾的白军当知道红军在三层山以后，一定侦查地形，制订周密的作战计划。他们从红军的后路包抄过来，从三层山的后山，小帽山（小尖山）发起进攻，切断红军后路，然后发起冲锋。可想而知，小尖山的战斗是何等的惨烈，一个连的红军战士就这样牺牲在这高高的山上，高高的小尖山成了战士的丰碑！

沿着这条石子路，走入葱郁的小尖山腹地，来到半山腰，静静地坐在这茂密的山林里。凉风吹拂，树木摇曳，仿佛那是战士们在迎接远方的亲人；山风呼呼，松涛阵阵，仿佛那是战士们在冲锋呐喊！星移斗转，时光流逝，当年的战场已经硝烟散尽，换来一片宁静祥和。可以告慰烈士的是，这里已经变成了旅游胜地，就在这几天，五一小长假迎来了周围县市的大批游客，小汽车挤满了山腰的水泥场地。大帽山里当年红军采摘过的千年茶树已经成为一种品牌，焕发出勃勃生机，给当地的村民带来极高的经济效益，烈士们“打土豪，分田地”让穷苦人翻身做主，过上幸福生活的理想已经实现了！

游完小尖山，回到凉亭，看到兄弟跟民兵营长聊得正欢，笑声在林间回荡。营长请我们跟他一块共进午餐，聊起近年云霄经济发展情况。我发现，云霄县委县政府目光长远，具有很强的发展意识，村两委带头苦干，白石村由原来的贫困村、造假村变成了现在的全县闻名的富美乡村！

我跟民兵营长说，四十多年前，我到过白石村，那时的白石村可是一穷二白。我的亲奶奶就是白石村人，也是1975年，亲奶奶回娘家，生了一场大病，村里的亲人翻山越岭到我家，说奶奶快不行了，得把她带回家。于是我跟大哥、表哥一块来到白石村。当时这里没有医生，奶奶只能吃一些草药，可是病情一日一日加重，发展到病危的程度，我们去大队的供销点想买个罐头给奶奶吃，货柜里空荡荡的，只好到六公里外的地方（黄珩?）去买两厅罐头，回到白石村后，我们用竹椅把奶奶抬回家，回家后的奶奶身体逐渐恢复健康，一直活到1981年。那一年，我才十周岁，从来没走过几十里的山路，回家后，十个脚趾头有六个指甲充血，指甲脱落，脚底的血泡整整疼了半个月，这件事让我终生难忘，希望有朝一日，再去看看这个白石的老屋子，圆圆这个儿时的梦。

我们驱车回到白石村，富美乡村建设后的村容焕然一新，大帽山茶叶有限公司坐落在村庄的东边，一栋栋砖混楼房坐落在绿树果园中，村里高大的重阳木，老榕树静静地矗立在山腰上，路面整洁，看不到垃圾杂草。还没上学的高中生正在家里复习功课，路上，许多小学生拿着水桶拖把往学校里赶，正在清理消毒校园，迎接复课。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家里泡茶聊天，我向他们打听舅公的房子位置，老人指着学校下面的长满杂草的空地说，那就是你舅公的家。我们走到大榕树下，沿着石阶拾级而下，还真找到当年下山的感觉，到了学校旁边，一座古老的半月形楼房的门洞里，七八个阿婆正在那里纳凉，我跟她们说起舅公的名字，她们一下子就说你是五寨人，可惜你舅公的房子已经倒了，门口的荒地就是。我有些伤感和失落，舅公、舅婆、表姑都走了，孩子们也都入赘他乡，老房子年久失修，倒塌了，什么都没有了，寻亲的梦破灭了，我好生遗憾。好在2016年，村领导给他们家申请了4600元的补助，让他的孙子把一间还没全倒塌的房子重新盖上屋顶，总算留下个念想！石阶依旧，古井清澈，屋后的石头上长着苔藓，那两棵古老的柏树还是那么葱绿。当年舅公家长年腌制，切成薄片的猪肉，鲜嫩的蒜葱，还有白米饭的香味还留在脑海中。而黄皮树开着黄花，显得那么虚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更像当年的舅公，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让人唏嘘不已。

突然，眼睛一亮，黄皮树下面的斑驳墙上一行字映入我的眼帘，我差点喊出声来——天啊，红军宣传标语！“组织保甲制度，压迫群众自由”还有一些模糊的字，最后的落款是“红军”，继续寻找，另一面墙上还有一些标语但是被文革的标语所覆盖，但是还依稀看到“红军”的字样。这简直像哥罗布发现新大陆一样，让我兴奋不已！或许是红军有灵，或许是……，这个发现弥补了寻亲的缺憾。原来当年三层山的红军到过这里传播火种，闹过革命！是啊，三层山离这里走山路也就是八九里路，这么近的地方，红军发动群众，宣传革命真理怎么会放过呢？红军奶奶说过在三层山活动的话得到证实。

离开舅公的老房子，我们去学校拜访一下同行，李校长见到同行，特别亲切，非常热情。国检教育均衡后的山村小学，校舍整洁明亮，配套齐全，宣传标语、挂画把学校烘托出浓厚的校园氛围，办公厅工作周历、值日安排用漂亮的粉笔字写在黑板上，可以看出校长是个细心之人。学校隔年招生，两年就有一届毕业生。虽然全校只有36个同学，但是师生的精神面貌都非常好。村里的乡贤每月给老师发放七百元的生活补助，县财政乡村补贴每月一千元，他们还说起前些天《闽南日报》公布的咱们平和、云霄、诏安每个乡村教师还有不少于五百元的生活补贴，从他们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尽管远离城市，政府和群众的支持已经让他们感到满意了。当问起职称晋级的事后，他说，中心校对扎根山区的教师职数有所倾斜。校长夫妇还有四个老师爱校乐教的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我。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次寻根之旅虽有缺憾，但收获满满。我怀着喜悦之情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