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幼学记事</p> <p> 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工人家庭,大约6岁时,父亲便开始教我唸字壳儿识字。字壳儿是父亲用大前门香烟包装盒拆开以后,剪成直径八分的圆形纸壳儿,用毛笔书写上去的。至学龄前,我已能认一百多字了。其实,父亲的文化水平并不高,仅上过两年私塾。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算是最有文化的了。</p><p> 7岁时,该到上学的年龄,父母却没有送我去上学。回想起来,那年9月初正是我弟弟出生,家里还有个妹妹,事情比较多,所以也无暇顾及到我读书的事。过完1957年春节,邻里有人带孩子去学校报名读书,我也有读书的意愿,如是就稀里糊涂跟着他们一起去报名。</p><p> 学校位于一马路靠龙开河的小巷子里,仅有一栋破旧教室。室内的桌子大小不一,样式各异,一看就是拼凑起来的,学生上学还得自己带凳子。由于空间有限,老师和学生就只能窝在一起。教室有两排座位,东面一排就是我们刚入学的新生,西面一排是比我们早半年入学的老生。老师是一位吴姓矮胖个子。穿着一套浅兰色中山装,头戴一顶浅兰色解放帽,整天夹着一个公文包,慈眉善目的,看上去就像一位老干部。</p><p> 这个学校只有一个老师两个班,一个人上两个班的课。这个班上课,那个班就搞课外活动或复习功课。教材用的是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统一教材,但学校的性质和运作的方式与过去的私塾没有什么两样。学校也上音乐课,两个班一起上。不过教音乐课的不是吴老师,而是班主席,是个比我们大四、五岁的女同学。她教给我们《草原到北京》的歌,至今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草原到北京呀,能有多少天?草原到北京呀,能有多少里?……”</p><p> 学校的教室很是破旧,天晴时,仰头可见屋顶上的星光点点。下起雨来,学生只有撑起雨伞来应对。雨停了,教室里还是滴滴答答漏个不停。</p><p> 到了下学期,学校搬进了一马路老铁桥头附近的一栋两层砖木结构的楼房,解放前为大陆饭店,对面便是后来的刘胡兰食堂。搬到这里后,学校也有了校名,叫作九江市滨兴民办小学。</p><p> 终于可以在砖瓦楼房的教室里上课了,我们这些学生伢儿们甭说心里有多高兴。为了与整个全市招生的时间相一致,学校根据实际情况把班级作了一些调整。我们这些本应下学期读第二册的学生,基本上都跳了半级,直接读二年级。</p><p> 学校课堂条件改善了,学生增多了,老师也有二三个,主导我们学校的是一位姓谭的老师,而原来教我们的吴老师却不知到哪儿去了。谭老师约50来岁,中等个儿,长得较为瘦弱,但满脸红韵,气色很是不错。他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平时不苟言笑,整天摆着一付不冷不热的面孔,同学们见了,都有点怕。有一次上算术课,他出了一道算术题,要同学们伸出手指回答计算结果。当时,我思想正开着小差,也不知道出的是什么题目,便胡乱地伸出了手指,可能我是唯一的错误答案吧,他走下讲台,也不说什么,就在我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当时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倒不是老师用劲拧疼了我,而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p><p> 四年级时,我们班来了位姓李的班主任,年令约三十来岁。高挑的个儿,显得有点勾背,最显著的外貌特证就是上颌牙齿有点儿向外曝。他管理学生一不打二不骂,主要的手段就是关学。凡是上学迟到功课不好的,调皮捣蛋不听师教的,下午放学时就不让你回家。一关就是一二个小时,有时要关到天黑。可能是学习成绩不好的原故吧,我算是经常被关的一个,于是逃学成为我躲避关学的最好方法。隔三差五地背着书包不上学,有时躲到小人书摊去看连环画,但大部分时间则是毫无目的四处流浪。为此,不知道挨了家中多少打骂。母亲见我学习如此不上进,心里很是着急,几次找算命先生帮我算命,都说我现在走的是懵懂运,走过这个运,自然会好的。</p><p> 六年级时,我们班搬到三马路,这里有几间用红砖切砌的单层坡顶教室,条件比较简陋。好在教室前面有一块空地,同学们可以在这里开展一些课外活动。这里的老师都是年轻的新面孔。班主任是位女老师,姓马,个子不高,人长得很清秀,圆圆的脸庞,光滑滋润,脑后札着二个小短辫,很有青春活力。也可能是刚出道的原故吧,为了表现自己的稳重成熟,上课时总是摆着一付严肃的面孔,使人很难与其接近。数学兼音乐老师也是个女的,叫王春芳,高高的个儿,二根长长的辫子掛在胸前,说着一口的汉口话,唱起歌儿来忒好听。当时湖北省实验歌舞团创作的歌剧《洪湖赤卫队》在民间很流行,王老师是武汉人,用武汉家乡话唱那《洪湖赤卫队》中的曲子,很有地方韵味。王老师不但歌唱得好,而且熟悉《洪湖赤卫队》中的大部分唱腔,所以同学们都很喜欢上王老师的音乐课。还有一个姓任体育老师,中等个子,身体矫健,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小伙子。最让我庆幸的是李老师没有到这边来,从此再也不用做“关学”的噩梦了。</p><p> 尽管读书的环境変了,心情放松了许多,但由于学习基础没有札牢,升中学时,还是落榜了。当时我们滨兴民办小学的毕业生,基本上都是定向录取到湓浦民办中学。老师对我说,虽然录取名单没有你,但我们可以把你的学籍转过去,你可以继续在湓中读初中。为此,我还专门跑了一趟湓中,看了看学校的基础设施。陈旧拥挤的教舍,民办学校的性质,让人心底很是不舒服,最终决定不去读湓中。然而在放弃学业,还是重读一年再考的问题上,让我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读书吧,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小小年纪能干什么?继续读书吧,身在这种民办小学能录取好的学校吗?彷徨了一段时间后,在母亲的劝说下,最后还是决定重读一个六年级。</p><p> 在新的学年里,不知道为什么,六年级竟然有两个班,这无疑给今后的升学增加了难度。班主任叫王少春,是教我们算术的。他长得眉目清秀,五官端正,个子不高也不矮,体形不胖也不瘦,是一个英俊潇洒,标致貌美的年轻帅哥。语文老师姓高,中等身材,体形较魁梧,大大的鼻子,显得特别可爱。在这个学年里,两位老师对我的帮助最大,特别是高老师对我似乎有一种偏爱,经常给予鼓励和帮助,使我在学习上有了很大的长进。说来也奇怪,在这个学年里,我也变得懂事很多,除了学习成绩提高外,还能利用星期天休假日组织一些同学为学校做好事。如修理课桌椅,粉刷教室墙面等。</p><p> 1963年3月,毛主席发出了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雷锋同志助人为乐,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共产主义精神,深深地打动了我,为此,我写了一首赞美雷锋的诗。高老师见后大加赞许,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以我这首诗为基础,亲自动手把它扩编成一个由我来领诵的诗朗诵节目。这个节目不但活跃了我班的文娱生活,还参加了九江市所举办的一个文艺晚会。</p><p> 那次晚会在工人文化宫礼堂举行,参加晚会的都是各单位的业余文艺演出队,既有工厂的工人,也有行政事业单位的公务人员,还有一些中小学校的学生。当时,我们的年龄比较小,没有见过世面,第一次登上这么大的午台,心里难免都有些忐忑不安。演出结束后,谢天谢地,总算没有出什么纰漏,紧崩的心弦一下子就松弛下来了。事后我问了一下的演出效果,台下观摩的同学说:总的来说都不错,就是整个队形有点儿偏台。</p><p>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毕业升学的时候,毕业考试后,我们坐在家里期待着分配的结果。当我接到九江市三中录取通知书时,心里不知有多开心。不容易呀,学校两个班七八十个同学,仅有三、四个被公办学校录取,这个机率也太低了。</p><p> 回忆儿时的读书经历,既清晰又模糊,清晰的事情是历历在目,刻骨铭心,永世难忘。模糊的事情,尽管是绞尽脑汁也回忆不起来。在我小学六年半的学习,记忆最深的还是语文里的课文。虽说是启蒙教材,但内客丰富,题材多样,知识面广。如体现团结就是力量的《拔萝卜》、《团结》;表现领袖风范的《列宁与卫兵》、《毛主席看戏》、《朱德的扁担》;赞誉聪明才智的《乌鸦喝水》、《曹冲称象》、《司马光砸缸》;讴歌革命斗争时期的英雄人物和事迹的《人桥》、《我的战友邱少云》、《英雄黄继光》、《罗盛教》等等。此外,还有许多令人难以忘怀的民间传说和寓言故事,如《太阳山》、《寒号鸟》、《小猫钓鱼》、《狐狸与乌鸦》、《小马过河》、《猴子捞月亮》等。这些课文不但启迪了我们的智力,帮助我们学到了历史、文化、科学知识,更重要的是为我们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打下了扎实基础,它是哺育我们成长的乳汁,是滋润我们的精神奶酪。回顾这一生,我们这些人不都是靠老师用这些食物喂养而成长起来的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