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狗尾巴草

水云

<p>  四月底的暖风是陌上如玉的公子,草原上最多情的卓玛,也是高山巅化形的鬼斧,幽谷下无双的调音师。熏熏的暖风过处:桃花红了,又化成了花雨悠悠然将百媚身姿低到了尘埃里;柳叶儿绿了,不久烟柳便成了柳丝、柳绳;此时,蓄在山巅的雪水会滴答进小溪、泉眼,奏响“叮咚”的乐曲,伴着鸟儿清碎的歌喉,婉转而悠长……</p> <p> 我喜欢如斯暖风,亦欢喜如斯佳景,而此时更牵动我心跳的则是另一番景象:麦浪翻滚,碧波荡漾。碧绿的麦浪下,褐黄的泥土散发着甜涩的芬芳,随时准备为一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孕育出生存的希望,虽则这希望的旁边也会长满狗尾巴草。</p> <p> 狗尾巴草又名狗尾草,家乡人谓之“毛(猫)咪草,适生性极强。路边、荒野、旱地、道檐,随处可见;借风、逐水、经触碰而繁衍,实属稀松平常。草蔓平则平矣,草性则如同辛勤耕作在这块土地上的农民一般:天生有一种不服输的倔劲——但凡有一丝生存的机会,也会滋生出勃勃生机的态势。自此,日生夜衍,潜移默化中成为我们这些乡下农民生活的一部分。</p> <p>  我是农民的孩子,从小在母亲的濡染下,亦在努力学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作为农民,什么时候施了肥,什么时候浇了地,什么时候要锄草,都是自己的本分,大可不必逢人宣传。即使遇到的是块薄地,欠收了庄移,也是闷着就好,何苦徒落了话柄。而记事起,仲春过后,陪伴我最多的除了这些农人的法则,父母乡邻忙碌的身影,脚下的黄土,荒野的草香,恐怕就是庄稼或青葱或成熟的甘冽以及陇头上、麦浪边茁壮成长的狗尾巴草了吧?时至今日,儿时的回忆,成长的幸福大抵也多源于此。</p> <p>  彼时,外出打工的热潮并未波及到我所居住的农村,乡邻的收入大多刨自于泥土。家中开支稍大点的,要么想方设法赶个小本买卖,要么承包大面积荒地,刀耕火种,日日夜夜将汗水砸入干涸的土地里:翻地,播种,浇水,施肥,锄草,喷农药,收获,再播种……而我们家选择最多的则是后者。</p> <p>  父亲是村里有名的老实人,干活从来不惜力,母亲又是个志气高的,即使家中再困难,也不愿断了我们姊妹三的学业,亦从不愿求人。于是,大片的荒地承包回来,大把的气力施舍出去。那时,年少的我们见闻最多的便是父母晨起时奔赴田头忙乱的身影,深夜累极回家的长叹。农忙焦火时,我们也会争抢着去田里帮助父母,一边比赛着干农活,一边说说笑笑,不觉就过了很多时日。期间,累极休憩的间隙或干完活回家的途中,母亲和姐姐常会摘一把狗尾巴草,边口中念念有词“毛(猫)咪咪,上高窑,金蹄蹄,银爪爪”边摆弄着手中的狗尾巴草。一曲念罢,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一只小熊猫……就到了我的手上。可以说,如果那时庄稼的收获是父母的希望,狗尾巴草做成的小动物则是我的希望。</p> <p>  而这份希望之所以让我在即将不惑之年依然记忆犹新,不止因为它定格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快乐,还在于母亲告诉我的一个有关狗尾巴草的秘密:“锄不尽,生无涯”。</p><p> </p> <p> 是的,梦中再见狗尾巴草,我深信:锄不尽,生无涯,百折曲,随风劲,它将以生生不息的灵魂,活出自己的风采,像极不屈的农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