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二):在云霄马山度过的那段时光

郭少澤

<p class="ql-block">  1969年底,我7岁多,弟弟不到两岁,我们举家随父亲“下放”云霄县莆美公社马山大队。我在这里度过的那段童年时光,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51年,但仍不时在脑海中闪现,恍若昨日。 </p> <p class="ql-block">  现马山村部</p> <p class="ql-block">  我们家被安顿在村口的一间废弃的水电站,面积近一百平方米,屋内左上角有一个很大的窟窿,连接屋后的一条小溪流, 在屋里可以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水电站的地板抹一层薄薄的水泥,有的已经破碎了,我们家就在这里支起了简易的木竹床铺 、小桌凳,还有烧柴火的灶台,开始了全新的“接受再教育” 思想、生活锻练。家门口直对着一个池塘,有时候可以看见鱼儿在水中游弋,房屋后面是一块空地,长满杂草。刚离开城市,看到这里的一切,觉得很新鲜。</p> <p class="ql-block">  我进了村里的马山小学读二年级。由于生源不足,学校虽然设五个年段,但只有四个班,没有四年级,所以读四年级的二姐只好复读三年级。我所读的班级学生二十来人,当时正处“文革”动乱时期,除了文化课,还要上劳动课,到田里参加拔草、浇水,要捡鸡粪猪屎交给老师,叫作“积肥”。小学建在一个小土坡上,有几间教室和一块平整夯实好的空地,周围长满荔枝树。印象最深的是1971年“九•一三”林副统帅叛逃“苏修”、折戟蒙古国温都尔汗之后的一天,我们坐在空地上听校长传达中央文件,不时伸出小拳头跟着校长呼喊“打倒林彪”!“毛主席万岁”!懵懂无知的小屁孩,其实对什么“野心家” 、“阴谋家” 、“修正主义” 等政治词汇哪会理解,只是瞎喊一通。</p> <p class="ql-block">  现马山小学</p> <p class="ql-block">  可以用“无忧无虑”来形容那一段童年时光,不会思考也就没有烦恼,不知痛苦为何物。挖地瓜、刨花生、捡稻穗、偷钓鱼🐟、捉泥鳅、抓青蛙、粘知了……不同季节总有不同的撒野方式。母亲在屋后空地里种了一些蔬菜和角瓜、葫芦瓜、黄瓜等,给南瓜(闽南话叫“金瓜”)抹了一种叫“九二0”的生长剂后,个头长得很大,金灿灿的,最大的约20斤。母亲还养了几只鸡鸭鹅和兔子,一放学我们小孩子赶紧跑进园子里玩儿,很快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环境。家门前池塘对岸才有一些村民的房子,水电站孤零零地立在河岸的这一头,我们家没有左邻右舍,为了壮胆家里养了一条黑毛的土狗🐶,取名“黑耳”。它很听话又忠于看家职守,似乎成了家中一员。记得一年多后我们要搬进县城离开马山时,黑耳依依不舍,跟着跑了好远好远,直到新主人把它带了回去。那时还有 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去“赴墟”(闽南语,意为“赶集”)。虽是“下放”农村,我们家仍享有吃商品粮的待遇,粮油定量供应,成人每月24斤大米,需搭配一些地瓜,几斤地瓜折1斤大米,已记不得了。我们小孩跟随母亲,翻过一座小山,山路两侧布满坟墓,顿时有点儿恐惧感。山上也长了一些花草、野果,秋季时可采摘到野生的桃金娘,闽南语叫“多尼”,它味甘微涩,据说有补血功效。我们要走半小时左右才能到达一个叫“大埔”的地方,这里有供销社、粮店、集市,墟日很热闹。若要上一趟县城,那是一件更不容易的事儿。马山与县城距离6、7公里,头天先计划好,次日早早起床,母亲带上我们走过一公里多的村道,来到公路口,如果能遇见在那儿等候载客的农民,就花几毛钱坐上他们的脚踏车前去;如果是农忙季节,农民没有出来谋生,只好自己步行,需走1个半小时左右才能远远地望见县城的影子。往返走下来,腿酸脚疼,脚上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泡。</p> <p class="ql-block">  小孩子年幼无知,每天都过得很高兴,后来渐渐长大,再后来读了一些书,对那段历史有了一些了解,才明白其实那时候父母亲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内心煎熬,是十分痛苦的。父亲1945年考入厦门大学经济学系,读大学期间热情投身革命活动,参加了进步学生运动和地下工作,却在1957年“反右斗争”中被戴上“中右分子”的帽子,开除党籍,调离龙溪专署文教科,分配到漳州三中任教,后担任教导处主任。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父亲作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恐怕是全国职务最低的所谓“当权派”🤣),经历批斗、抄家、蹲“牛棚”,3年后的寒冬时节又被赶出城市,全家发配百公里外的云霄农村。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读书人,接连遭遇不公,更加寡言少语了。来到马山后,父亲有时候会去大队部帮忙抄抄写写,此外还要参加一些体力劳动,进行“思想改造”。头顶“坏分子”的帽子,低人三分,在当年是腿不直腰不硬的。母亲则经常偷偷跑到附近的林太史公庙(云霄民间信仰,虽处“破四旧”的“文革”时期,老百姓悄悄保护了下来)烧香,祈求早日回城。好在马山农民挺朴实的,对城里来的知识分子比较尊重,大队张姓支书不时会来家里坐坐,问问生活上有啥困难。幸运的是,母亲的拜拜应验了,承蒙林太史公保佑,父亲在马山呆了半年多,就被调往云霄一中工作了,他领着大姐住进了学校,大姐开始进入初中读书。母亲带着二姐、弟弟和我,继续生活在乡下,又过了不到1年,我们也告别了马山村,搬进县城全家再次团聚。(2020.05.03.)</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