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二哥弥留之际

斯帝文

刚才通过侄女葵花的视频见到了二哥和大哥，二哥身患绝症，已经无力回天，我喊他，他答应了，我问他是否有思想准备，他说：“有思想准备，冇关系！.…”这个照片是春节前，他二女儿拍的。

我接到学校的电话通知，准备回家开网课，由于从湖北回来，还得在家居家隔离。在温泉我和二哥聊了很多，他说：“我願意火葬，死人不要和活人争地盘，骨灰盒占地面积少，万一国家山林改造，坟地搬迁也容易得多！我死后骨灰就埋在妈妈旁边！”我听后频频点头，肃然起敬由然而升！二哥是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他豁达开朗，充满了正能量。

二哥患病期间，正值全国防患新冠病毒，待女儿们接他到温泉检查确诊之时，已经是胃癌晚期，有广泛扩散，手术、化疗已失去时机，我一直参与决策讨论，大家的共识是：保守治疗，标本兼治，以标为主，尽量延续生命！为此我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异病同治》实际是为二哥制订治疗方案的一个铺垫！我在网上买了灵芝、药壶等物品，寄往温泉，还在盘算，待基本情况好转，我要用飞机接他来海南，我要亲自为他作热疗，作按摩！但人算不如天算，疾病的发展速度比我们的计划要快得多！

4月15日我坐飞机经长沙转高铁至咸宁，二哥大女婿袁震已经来接站，下午在中心医院见到了在病床上的二哥，上面挂着吊瓶，旁边用着持续用药的恒压注射器！卢凡（二哥的孙子）在旁悉心照顾！侄女葵花已经是医学院检验学科付教授，教学之余还在这个医院的检验科上班，环境条件，医疗水平，亲情关系，都是十分好的！二哥都享受到了！二哥是平静的、安详的、满足的！

在病床前和二哥讲我前年写的手机小品文章，“祠堂看戏”。

按照二哥的遗願，我和89岁的大哥上山釆点！

二哥出生于1942年，长我7岁，我和二哥的关系非同一般！1962年4月19日，是我父亲的忌日，我们兄弟姐妹都为父亲送了终，唯独二哥在崇阳山里做事不在家，那时通讯困难，要人步行送信。我记得第二天二哥回来见到父亲的遗体，哭得昏天黑地，哭问芲天，为什么不给他送终的机会！随即去查看《流年》看看是否能找到玄机，留年记录：壬寅年四月十九日“鬼种＂当年的诗联曰：云长得了胭脂马，一路涛涛到古城。说的是关云长得到刘备的消息，辞别曹操，骑着曹公送的赤兔马，过五关斩六将古城相会的典故！当时我才十二岁，还没有看过三国演义，怎知这个典故呢！但是上面的言辞确实是生搬硬套记下来了。

1962年父亲辞世时，我正在车家咀小学上六年级，正是中考备考的关键时刻，由于耽误上学时间太多，加之思虑过度，中考名落孙山，我辍学了。下半年九月开学我无学可上。恰好张玉书老师（我的班主任）来家走访，动员我妈送我去复读6年级。张老师说：“这个孩子是个读书的料，不读书可惜了⋯”。二哥的态度很坚决，“一定要让他去读书！我加班打夜工也要供他上学！＂大哥孩子多负担重，自顾不暇，而且父亲去世时已经分家单过，这边的家庭负担就落在二哥的肩上！当时一致的决定是：三哥辍学，我继续读书，三哥大我两岁，进初中才读一年，我记得三哥从大沙坪搬回那个小木箱时，母亲睹物伤情，大哭一场！1963年上半年，我独自背着书包去车家咀上学，正好在杨三桥港下碰到大哥在耙田，大哥随口问了一句“今年中考有把握吗？”我没有吱声，但是对我的鞭策作用非常大，以至今日过去50多年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回到老家，看望快90岁的大哥，踏上似是而非的田埂，听到熟悉的蛙声，鸟鸣，一下唤醒了我童年的回忆，好亲切！

1963年中考，我考上了通城一中，沙堆片区一共考取5名，沙堆小学一名，车家咀小学4名，（周俄林、卢建文、卢耀祖、卢世弟）大柱、四庄、大源、清水都是光头。1964年的春节后开学，由于家里拿不出学费，全家犯难了，外面还有几元钱欠帐就是要不到！不是人家不给，人家确实没有，你有什么办法！讨债几家无果后，剩下最后一家，就是胡家，二哥年前为她家做了一个木尿勺，一元五角钱，这是最后的希望，我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打腹稿，把充足的理由，应对的措施，一一厘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由于是正月，一进门就拜年，这家人女主人是个寡妇，大儿子只一只手，是个残疾，二儿子在上小学，她一见到我，并不说没钱的事，进门让坐，满脸堆笑，马上烧灶，取腊肉，拿鸡蛋，切了三片肥肉，先熬出油，再煎鸡蛋，加水，几分钟的功夫，一碗腊肉荷包蛋就端了上来，我一直谦让不扶筷子，但这是专门为我定做的，我拗不过，只好吃了，吃了以后女主人开始娓娓道来，说明暂时无钱还帐的理由！原来想好的措施都沒有用上，只好连连说着理解理解的措辞回家了！

正月初八，人家正在家烘火，打扑克，看龙灯，二哥就匆匆出门，去崇阳金塘找活干了，临行前叮嘱我，开学时先去报到，与老师说，我哥月半后会送钱来的！正月二十，二哥径直搭班车到通城一中初三二班找到我，为我送学费来了，滿脸兴奋，高兴得像个孩子，二十岁的二哥，在现在人看应该还是个孩子！二哥说：“我在路上就猜，你应该来了，你不会那么傻的！”

是的，我们兄弟姐妹个个都很聪明，能干，小时候二哥是我的偶像，思维敏捷，足智多谋。一年除夕夜，南岗屋里一群小跟班，都喜欢跟在他的后面，他自制了一个火药铳，用子弹壳做的，在根部钻个眼，插上引线，里面填黑色火药，是可以打得响的小火铳，当时大初（同屋的一位发小）有一颗子弹头，用它可以做洋火铳，我们都想以物换物的方式得到这颗子弹头，但是人家不肯换。二哥在发射前对小伙伴们说，要是有颗子弹插在火铳上，你们猜会有什么结果呢？我们都摇头猜不出，而是二哥绘声绘色地说出结果：“你们会看到子弹头会像一颗流星一样直射天空！”，于是大家都一个劲的怂勇大初献出那颗子弹头，二哥当着大家的面装上子弹头，在点火后大声喊往后退，危险！我们吓得捂住耳朵往后退，一声巨响，发射成功！二哥问：“你们看见流星了吗？”有的说，看见了，有的说，没有看见！我是太紧张，只听见声音，什么也没有看见。第二天，二哥掏出那颗子弹给我和老三看，而且诡谲的一笑！原来点火后就迅速的取下了子弹头！

二哥的动手能力很强，一年，县委书记熊传金下乡就住在他家，看到他发明的饲料粉碎机，都赞不绝口！熊书记一次踫到二哥的二女婿，说：“小伙子，听你口音，你不是通城人，老家是哪里？”是的，我是河南人，但我是通城女婿，”“我老婆是沙堆的，”“你岳父是谁？”“我岳父叫卢传甫”“对你丈人我很熟啊！这个人特聪明！”“你接通电话，我要和他通话”“喂，老卢！听得出我是谁吗？”“听不出来！”“我是熊传金，那年下乡住在你家里，看你自制饲料粉碎机，想起来了吗？”“熊书记呀！是你呀！”

七几年，二哥被派往海南陵水学种杂交水稻，一次由于温度太低种子不出芽，硬是被他的土办法解决了！还有当地人不会做豆腐，二哥不但教他们自己做豆腐，还回家把自家的石磨子千里迢迢运过去送给当地村里人。陵水老鼠特多，经常偷吃稻种，二哥巧设机关，一只老鼠被钓到了，其他老鼠仓皇逃命，再也不敢来偷谷种了！当地老乡赞叹不已！二哥是个木匠，跟随父亲学艺，不到一年艺未脱师，父亲就撒手人寰，后来的手艺就靠他钻研，瞟学、参师自成一家，手艺中七十二行木匠最难，过去称木秀才，小时候的我耳濡目染，也得到一些真传，所以我的动手分析能力也算不错的。得到父亲真传最多的应该是二哥，他狩猎，捕鱼，养殖，农作，果树栽培样样都是能工巧匠。二哥一生虽然辛苦，但他苦中有乐，前几年还说，我有劳动能力，我不需要政府的资助，不申请低保！每每我们打电话回去，他总是乐观的介绍他的劳动成果，叫我们多多保重，不要耽心他们！

这是2003年回老家探亲时四兄弟的合影。我们兄弟姐妹特别团结，特别重感情，特别勤奋，个个充满正能量。我希望子侄们要以长輩为榜样，发扬长辈们的优良传统，上孝敬父母，下爱护子孙，做一个卢家的好后人，不辜负老祖宗的殷切希望！但愿二哥顺利渡过阴阳二界，少点痛苦！2020年5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