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女人(小说)图片来自网络

土生花木

<h3>  灰蒙蒙的寒冬,枣园村的枣树齐光着头,在风雪中摇晃。</h3><h3><br></h3><h3> 一天,呼啸的北风把很远都市的一个家刮到了青山环抱的枣园村。</h3><h3><br></h3><h3> 急风骤雨的大革命运动来势凶猛,它摧毁了许多家,也害惨了无数人。一个美满的家庭,因某人有所谓的“政治历史问题”,竟株连全家,龙媛就是这样随着三个逾越花甲的老人被遣送进山村的。</h3><h3><br></h3><h3> “打拖辫的来啦,打拖辫的来啦!”一个青年指着远道而来的女人阴阳怪气地嚷。正在搞田圳“分家”的几十号人马应即放下手中活,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扎长辫、穿红衣、如花似玉的龙媛,仿佛见了仙女下凡,青年汉子看了心里痒痒的,指手画脚的牛队长、马支书看了也像触了电。</h3> <h3>  枣园村在一个小山窝办了个养猪场,龙媛和随来的三位老人住进了极其敝旧的土屋,人与猪住的似乎相同,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她整天和另外三个本村长相不甚清爽、粗手大脚的阿婆外出打猪草、砍柴火......</h3><h3> 龙媛看到这穷沟僻壤,看到自己居住的条件不如城里的狗,看到山里人不是头长疙瘩就是手足生疮,因而心里十分烦躁,愁眉紧锁。夜里睡在床上总辗转反侧,时而想念在远隔千山一所中学任教的丈夫定国,时而又埋怨那几位老人害了她......</h3><h3><br></h3><h3> 落脚后的第三天早晨,几个村干部摇头晃脑地来到养猪场,马支书披着一件军大衣走在前头,看到遣送而来的三个老人竟厉声喝道:“你们来到这,要老老实实地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h3><h3><br></h3><h3> 随后,指令妇女主任—香嫂把龙媛最心爱的长辫剪下。保留乡村妇女的发型,龙媛感到一切都很怪,她六神无主,简直成了软绵绵的布娃娃,令人玩弄。香嫂毫不客气地从裤兜里掏出闪光的剪刀,三下五除二,很快把乌黑秀丽的长辫剪下。然后,这帮人抢着剪落的头发乐呵呵的徜徉而去,而龙媛却心痛地哭了。</h3><h3><br></h3><h3> 龙媛望星移斗转,看山村野草枯荣,吃不甜睡不香,不分严寒酷暑和山上的树木、田野的杂草及与她年龄不相称的老太婆混日,每天后山的鸟鸣就起床,老天爷闭眼才能收工。原来她在城里喜唱爱跳,显得十分聪颖可爱,来到枣园受到重重打击,却变得沉默寡言,面黄肌瘦。</h3> <h3>  龙媛毕竟是个聪明人,她把所有的苦郁都埋在心底,脸上总挂着笑容,她认真地跟日子转,学习当地风俗,学习乡土语言,使她慢慢的获得了书本上永远学不到的知识,不但学会了做饭、种菜、做鞋、筛米、织毛衣......而且学会了忍耐。洋土不合的人,时间一长,她和山村的水土、村民逐日建立了感情。</h3><h3><br></h3><h3> 两年后,村里的适龄儿童入学率猛增,学校缺师短教。马支书看到龙媛是个人才,仅凭他一句话,龙媛就当上了“娃子王”。</h3><h3><br></h3><h3> 龙媛当上了老师,显得更加温文而雅,红嫩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两个圆酒窝,柳叶眉下一对丹凤眼,她爱穿红衣绿裤,白色运动鞋,苗条的身材和那口流利的普通话很快就吸引了全校师生。</h3><h3><br></h3><h3> 星期一,开心的太阳送着天真的学生回家了。吃过晚饭,村小的几位老师在校门口的枣树下闲聊。聊着聊着,龙媛大概触动了情感,红着脸含羞地把关在心底的话随嘴流了出来。“我读书时就特别羡慕老师,也很尊敬老师,所以我就爱上了老师,和他......就......结了......”</h3><h3><br></h3><h3> “他是谁?”老师们问。</h3><h3><br></h3><h3> “他就是我家王定国。”龙媛红着脸说。</h3><h3><br></h3><h3> “唉,请谈谈你和王老师的罗曼史吧!”一位年轻老师嘻笑着问。</h3><h3><br></h3><h3> “没啥谈。”她摇了摇头。</h3><h3><br></h3><h3> 其他几位老师骤然冒出好奇心,不约而同地央求:“没啥关系,说说吗?”</h3><h3><br></h3><h3> “好,那别笑话了。”龙媛说,“那是我在家乡念初三时,我父亲重病已故,家里经济十分困难,母亲为了不耽误我两个弟弟的前程,她就规劝我退学,我很理解母亲的心情,只好暗暗含泪辍学。可是不到十天,我的班主任老师就登门三次,请我返校就读。说实话,我很渴望读书,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也很尴尬,就让我复学了。那位班主任老师人才出众,是刚大学毕业分配到该校执教的,他态度和蔼,对学生亲如弟妹,我们学生常常去问他作业,他总是如此的耐心,他的学业知识全面,学校师生给他取了个“万金油”之美名。这一年,我的学杂费全是他帮垫交的。事后,我和母亲都很感激。”讲到这,她从衣兜里掏出了花手帕,抹去了鼻涕,“也许婚姻是命运注定的,我和母亲为了感恩报答,后来就......就......再后来,真的......”她的真诚叙述使老师们感动不已。</h3> <h3>  定国离枣园村太远,除了寒暑假能回,中途是不能随便离开工作岗位的。当定国第一次回到枣园村,见了几位老人和妻子,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痛心。龙媛触动更大,一见丈夫进屋,她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涮涮直流,像是受了无数委屈。那晚,两人睡在床上,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是难熬,龙媛把堆积了半年的烦与苦,齐端了出来,一句不漏的讲给丈夫听,连定国的泪水也钩了出来,重重地跌在席子上。</h3><h3><br></h3><h3> “媛,你与我结婚吃惊受苦了,结婚没半年就到这穷山沟来,既要上工,又要侍候三位老人......你辛苦了,我要深深地感谢你!”定国紧紧地搂住了妻。</h3><h3><br></h3><h3> “ 辛苦了,”龙媛嘟着嘴,“要不是碰上你,也许不会受这活罪,你倒好,在外......我却成了......”</h3><h3><br></h3><h3> “成了什么?”</h3><h3><br></h3><h3> “替死鬼呗!”龙媛屁股一扭,脸一转。</h3><h3><br></h3><h3> 定国磨了许久嘴唇,好容易才驱散妻子心中的阴云,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龙媛又倾吐心声了。</h3><h3><br></h3><h3> “定国,我的确流了不少泪,也动过几次心。”</h3><h3><br></h3><h3> 她抽咽了一下,她的心堤又决了口。</h3><h3><br></h3><h3> 窄小的土屋里,显得十分黑暗,点过煤油灯的烟气老在房间里翻腾,气味呛得他们俩不住地咳。</h3> <h3>  不祥之年,天也哭的一日,噩耗传至正在讲台前的龙媛 ,定国的老母为集体养猪打猪草不幸被一条毒蛇咬伤右手,蛇放毒太多,又没及时抢救,所以很快就倒下了。吓得龙媛凄惶不安,老人属于“五类分子”,劳动改造对象。当初,村里的左邻右舍不敢近前,担心会政治牵连。这一切,马支书看在眼里,后来,他勉为其难地说:“既然人故了,总得处理......”于是,才有村民前去。</h3><h3><br></h3><h3> 芒种刚过,天气炎热,办丧事得从速,定国还未回家,面临要棺木,要粮食,要金钱等,龙媛求问当地风俗,双膝跪在牛队长面前要粮,又跪在马支书跟前批条借钱,还跪着求“八仙”。</h3><h3><br></h3><h3> 枣园村被一条由西向东的河隔开,分为南枣园村和北枣园村。龙媛住在南村,为了寻找棺木,南村没找着,只好过河去北村找,她顶风冒雨而去,走到河边看到百米来宽的河面,河水浑浊高涨,心中胆寒,身子发抖。这时河边无人,只见大树下拴着一只小筏,他不好意思求人划,就麻着胆子,站在小竹筏上摇摇晃晃地划呀划,竹筏刚靠岸,几餐没吃两夜没睡的她被缆绳一绊,咕咚声栽进了水流湍急的河流,这时幸巧岸上两位老伯而来,他俩不顾一切跳入急流,好一番工夫才把龙媛救了起来。</h3><h3><br></h3><h3> 祸不单行,定国接到家打来的加急电报,立马向学校请假回家为慈母操办丧事,一路转了三次车,约距家五十里路上会车,定国乘的那辆班车翻于山坡下了,定国已受重伤,被送进当地医院救治,好在第二日清晨醒过来。当他复醒就不住地喊:“娘啊!我的老娘……”病房里的人不明底细,都以为他伤了神经。</h3><h3><br></h3><h3>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我怎么到这儿来了?”定国一边哭着嚷,一边用拳头捶着床板。</h3><h3><br></h3><h3> 病房里的人都不认识他,连医生也不认识。一直到中午时分,定国才明悟自己住进了医院,才知道自己的左大腿被车祸骨折。</h3><h3><br></h3><h3> “哎哟......”定国呻吟着,“我的白衣大夫,请帮帮我,告诉我这是哪,我的大腿大约医多久才能出院?我家的老母她......”定国简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h3><h3><br></h3><h3> 几天后,枣园村又见太阳,在村民们的协助下办完了丧事。龙媛听说定国在回家途中车祸进院,心如刀绞,她先到学校请了假,再急匆匆去看定国。</h3><h3><br></h3><h3> 雪上加霜连夜雨,没过两个月,定国的父亲也匆忙寻他的老伴了。三位老人就剩下定国的伯父,他也险些走了。在立秋头一天夜里去上毛坑,回家时脚一滑,摔倒在路墈下的水圳里。这一跌,比死还惨,全身瘫痪了,吃饭、穿衣、解便等全要龙媛帮忙。一个年轻的妇女,帮近古稀的老人穿脱衣裤、端屎倒尿真是尴尬极了,但她总是关心倍至。为此,她悄悄流了很多泪。</h3><h3><br></h3><h3> 大人的屎尿又臭又臊,常常熏得龙媛呕吐。一次,龙媛帮伯父脱裤解便,伯父老泪纵横,哽咽着喉咙断断续续地说:“这真是前辈子造了孽,求求你去集上买包鼠药行吗?”他还想说,但又把话吞进了肚里。龙媛明白老人话的意思,忍住眼泪关切地安慰伯父:“伯父,别这样,我在这,我会尽力服侍你的,这是我做小的本分和义务……”这一说,老头失声痛哭,犹如宰母猪。</h3><h3><br></h3><h3> 孤独有病的老头真烦,几次寻短,躺在靠墙的椅子上把头使劲往墙上撞,碰得头破血流,半死不活。好在学校就设在本村,距家约摸一公里,家里和学校这“双边”活够她辛苦。为了顾全这与那,她往往不是饿早餐就是省中饭,只好拉着“风箱”给学生上课。</h3> <h3>  春暖花开,天笑人欢的一日,定国收到家书,拆开信封一看,一行行娟秀的钢笔字:</h3><h3><br></h3><h3> 亲爱的国:</h3><h3><br></h3><h3> 春祺!</h3><h3><br></h3><h3> 两个多月没见面了,大概你也思念我吧?我无论高兴时还是烦恼时都特别想念你......国呀,我和你谈两件事,一是请你想想办法争取尽快调近工作,因为我很害怕,说实话我是个弱女子,很需要你保护和温暖;其二,是我近二个月没有做那“女人活”了,肚子常常隐隐作痛,饭菜无味,四肢无力,还有呕吐,听香嫂说,有好事了。我还没有当过母亲,什么也不懂,要是有了喜事,我也很担心......</h3><h3><br></h3><h3> 定国一口气看完了写满两张稿纸的信,刚放下,不知道怎么,又双手拿起再看,看到一定时,他突地站起来高呼:“哦,我要当爸爸了!”</h3><h3><br></h3><h3> 他静坐了会儿,忙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信笺,挥笔而写:</h3><h3><br></h3><h3> 心爱的媛:</h3><h3><br></h3><h3> 近好!</h3><h3><br></h3><h3> 我很想家,更想你,我们今生能成为夫妻,乃是三世之缘,你为我支撑这个破碎的家,我是用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完对你的深情。当我看到你有了喜,我高兴极了,请你多多保重......</h3> <h3>  翌年,伯父去世了,这山窝窝好在还有三个阿婆陪伴。养猪场的猪败色了,可是龙媛的肚子像母猪怀了孕,逐日鼓了起来。</h3><h3><br></h3><h3> 花朝节那天,天刚破晓,“哎哟,哎哟.....”龙媛哭喊着,把养猪场的几位阿婆惊醒,她们断定是龙媛分娩,有的连鞋也穿反了,急忙走进龙媛屋里一看,几位老态龙钟的阿婆都忙了手脚,站在床沿边的那位阿婆说:“我去找接生员香嫂来。”正在这时,龙媛双手捧着阵阵作痛的肚子断断续续地说:“请你乃位阿婆去学校一趟,说我肚子......不能上学。”三位阿婆分了工,只留下一位阿婆看守。</h3><h3><br></h3><h3> 从早晨开始发作,痛到午后,再痛到天黑,龙媛脸上的汗豆子般往下滚,她牙齿像在咬铁钉,咯咯直响。坐在她身边的香嫂、阿婆们总不断为她壮胆,鼓劲。“别怕,坚持住,使出劲。”龙媛挣扎了一天,又没进食,哪还有啥劲。香嫂急忙跑到家,取来自己早备好的红参煎水给龙媛喝,夜深了,坐在媒油灯下守产的都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正在这时,“哇”地声婴儿哭了,香嫂赶紧抱起,还没看清个男女,突地又一个精灵坠落下来。龙媛几乎没有听见婴儿问世,她闭上了双眼,苍白的脸真使人害怕,她巳经昏过去了。在场的几位吓得手足无措,毕竟香嫂年轻,脑子灵敏,她来个当机立断,带命令的口吻说:“你们几位好好看着,我去叫人请医生。”话音未落,就两步并作一步地走了。当乡卫生所的医生赶来,一灯盏的煤油点完了,龙媛也慢慢地醒过来了。在暗淡的灯光下看出是一龙一凤,她们高兴地告诉了婴儿的妈。</h3> <h3>  几年后,村里的养猪场散了,几位阿婆也各自回家了,这山窝窝变得几份凄凉,猪场的残垣断壁出现了,这低矮的土屋每天进出只见龙媛母子三人。</h3><h3><br></h3><h3> 住在这山窝窝,豺狼虎豹倒不怕,担惊受怕的还是人—“夜流氓”。“人怕出名,猪怕壮”,苗条腰肢的龙媛在整个枣园美得太突出了,连花开正艳的姑娘也赛不过她。于是,贪颜好色的“饿狼”总想扑食。</h3><h3><br></h3><h3> 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珍珍和宝宝进入了梦乡,龙媛还在黑暗的屋子里生闷,“噔噔,咚咚......”几下敲窗棂的声音作响,龙媛不作声,她分明知道是夜“贼”,因为枣园村有偷人的贼。</h3><h3><br></h3><h3> “龙媛请你起来,我有话和你说。”窗外一个男人的声音。</h3><h3><br></h3><h3> “ 龙老师,龙老师......”仍然是那位男人喊,声音增大,也更急促了。</h3><h3><br></h3><h3> “噔……”窗棂又作响,那男人还在窗外不停地喊。</h3><h3><br></h3><h3> 龙媛过意不去,这么响的声音不能假装睡着,她起了床,坐在床沿上,用手电筒往外射,一边射一边问:“你是谁?这么晚找我有啥事?”她强装镇定,其实早就心慌得很,也听出了是色鬼牛队长。</h3><h3><br></h3><h3> “你过来呀,我有话和你说。”</h3><h3><br></h3><h3> 龙媛只好穿起衣服,走到窗前,“什么事?”</h3><h3><br></h3><h3> “我有一件秘密事要同你说,请打开门,让我进来和你讲。”</h3><h3><br></h3><h3> “什么秘密话?你这样讲,我完全可以听见。”</h3><h3><br></h3><h3> “不,不行,我进来才能讲得清楚。”</h3><h3><br></h3><h3> 龙媛不好得罪牛队长,就心地善良,好言细语的说:“牛队长,我知道了,你的心思我完全晓得,请别这样......”</h3><h3><br></h3><h3> “龙媛老师,请你打开门,我从不说假话,自从你来到这,我姓牛的哪样亏待了你,你要粮我给粮,劳动工分哪天少给了你,咱队里的事还不是我姓牛的说了算,这不是吹牛吧?”</h3><h3><br></h3><h3> “我清楚,你做的好,我铭记在心,可这......万万不能,因为你有妻子,我有丈夫。”</h3><h3><br></h3><h3> “你话说在哪?我不是想你这个,我实实在在有要紧的话同你说,就是说这,其实也没啥,人嘛毕竟是人,应该互相理解,相互帮助。你定国老师远离家里,我来帮帮有啥不行?”</h3><h3><br></h3><h3> “不,一个人总要有个人性,讲个道德,如果这样,你对得住你老婆吗?”</h3><h3><br></h3><h3> “有啥对不起,我又不离了她,这......也是一种生活嘛!”</h3><h3><br></h3><h3> “无聊,”从不动肝火的龙媛扭转身子,回到了床上,干脆把头钻进被窝里。</h3><h3><br></h3><h3> 牛队长没法,只好狗急跳墙,临走前愤气地说:“你这不知好歹的贱货,下日发放口粮时我牛功给你厉害......”</h3><h3><br></h3><h3> 龙媛帮小孩解完小便后,刚要睡着,窗子又“噔噔”的响,她以为又是牛队长敲,紧接着又有人喊,仔细一听,是马支书的声音,她怕得罪了“地头蛇”,忙穿上衣裤,点着煤油灯,不慌不忙地走到窗前,“马支书,你这么晚来找我有啥事?”</h3><h3><br></h3><h3> 马支书用亲切的口吻说:“今晚我们村委开了个会,决定了几件事,其中一件是关于分配回供粮的事,我特意给你分了......”</h3><h3><br></h3><h3> 一听,马支书如此关心,这真是个好干部,想去开门让他进来坐会,走了几步,眉头一皱,细细琢磨,“不,这么深更半夜的,丈夫不在家,使不得,要不.要不.....那......”</h3><h3><br></h3><h3> 她又回到床前,“唉!马支书呀,我太感谢你了,这么晚了让你操心特走一趟。”</h3><h3><br></h3><h3> “有啥可谢,作为一个干部就应该了解群众,关心群众疾苦,这是我的本份。”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又说,“龙媛哪,这批回供粮指标不多,主要是解决五保户、军烈属和困难户的,至于你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五十斤。在会上,我一提出要分配给你,大家就有看法。不过,今天我是书记,他们都要听我的。究竟哪天去粮管所籴,我会特地前来告诉你。”</h3><h3><br></h3><h3> “真的太感谢你了,马书记!”</h3><h3><br></h3><h3> “ 别谢,不好意思,打搅了你。”马书记假装正经地往回走。</h3><h3><br></h3><h3> 龙媛在窗内,借着月光,看到马支书上了路。</h3><h3><br></h3><h3> 唉!奇怪,他又转过了身,呆立了片刻,然后又往回走来,不知是掉了啥东西还是忘了说什么。龙媛顿时一想,也许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因为龙媛早就知道马支书是个色狼。真的,他来到了窗前,他那高大的身影钻进了龙媛的房内。“龙媛,龙媛,你真不够意思,我好心好肠的站在门外经风受冷,嘴巴都说干了,也不招呼进来坐坐,喝口茶水......”</h3><h3><br></h3><h3> 龙媛看到马支书的反扑,急步走到床前,但被他一喊,又不好上床,只好近前回答:“说也是,对不起……”她朝门边走去,正要去开门,可是手不住地打颤,还是没开,随即找了个茶杯,斟了杯热茶双手端在窗台上,请马支书喝。</h3><h3><br></h3><h3> “就让我站着这样地喝茶,别说我是书记......真可笑。</h3><h3><br></h3><h3> 龙媛不知如何是好,心慌意乱,巴不得丈夫突地站在自己身边,可是这时马支书的身影扑在了龙媛身上,似乎怎么也挣脱不开。</h3><h3><br></h3><h3> “龙媛,别怕,快开门让我进来。说实话,我最喜欢你,我也最想你,让我进来和你作伴不好吗?”马支书一下子改变了面孔与口气。</h3><h3><br></h3><h3> “马书记,你是我们村的父母官,请你自重。”</h3><h3><br></h3><h3> “说啥?你说啥?人生在世多交个朋友比多个冤家总好,我们总别反脸吧?”</h3><h3><br></h3><h3> “马支书,你这样,难道对得住你的老婆?再说,我也无脸见人,何况我是个人民教师,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h3><h3><br></h3><h3> 好一阵持久战,马支书总得不到欲望,竟脾气大发,“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好不容易为你争取到回供粮,你家死那几个老贼要钱,不是我帮你批条子,你去学校教书......你说,哪样不是我马力给你搞的?”话音未落,“叮当”一声,他把茶杯掀落于地。</h3><h3><br></h3><h3> 龙媛哇地哭了,两个熟睡的孩子也被吓哭了。</h3><h3><br></h3><h3> 这样的夜晚不是一次,两次,那个窄小的窗户棂木也遭了难,害得伤痕累累。</h3><h3><br></h3><h3> 龙媛对人像春风一样,无论见了谁,微笑总挂在脸上,至于对牛队长,马支书也仍和往常一样热切,可牛、马没有得到满足,却小鸡肚肠,对龙媛却百般刁难。</h3> <h3>  一日黄昏,香嫂从村委会回,路上遇见龙媛,先是香嫂查问自己小孩在校的学习情况,接着相互拉家常,她们俩话越说越开,越说越长,甚至藏在心里的话也有所流露。自从香嫂帮她接生以后,彼此关系越来越密切了,事后龙媛见了香嫂总是道嫂子、嫂子的,喊得格外亲昵。</h3><h3><br></h3><h3> 香嫂的丈夫在乡里当干部,自己既是村里的接生员,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三十出头,中等身材,乌黑油亮的头发,苹果脸,薄嘴唇,话语甜,一双杏仁眼特迷人,人们都称她为盖村嫂。</h3><h3><br></h3><h3> 龙媛慢慢知道了香嫂与马支书的关系,他们同在村委会工作了多年,成了一对针线穿柔情的朋友。虽然龙媛后来和香嫂的关系密切了,但是有些话还是必须压在心里面。就如牛、马夜间欺负的事总不甚开口。龙媛很矛盾,真想把它亮出来,让香嫂去惩罚马,因为村方上的人都知道马是最怕香嫂的。枣园村与其说是马书记不如说是香嫂书记。</h3><h3><br></h3><h3> 上学、放学在路上龙媛常能碰见香嫂,但她一直没勇气把那件事情说出,几次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几个月后的一次,她们俩开玩笑时才露出了点皮毛。香嫂是个精明的人,锣鼓听声,一听就晓。香嫂知道马力的调戏,分明是马力的错,香嫂没有吃醋。突然,香嫂一个响掌,右脚同时在地上重重一跺,“马力,你这轻骨头,色狼,这还了得……”她咬牙切齿地说。</h3><h3><br></h3><h3> 一夜,村委开会,夜深散会,个个都人倦神疲地走出会议室,马支书夹着个油亮的公文包正跨出门槛,可被香嫂喝住,“老马,等会儿,我有话问你,近来你除了工作,你想了些啥?又干了些啥?哼!老实交代。”</h3><h3><br></h3><h3> “唉!你这南京的烧洒,可是北京的冲头,是从哪里学的?”哈哈,哈哈,“我孩子妈从来还没有过这样责问我,你真是狗捉老鼠,多管闲事......难道你今晚多喝了几盅......”</h3><h3><br></h3><h3> “放你的狗屁!”</h3><h3><br></h3><h3> “我不像你,你才是洒鬼色狼,你还不老实交代近几个月夜间跑到哪?”</h3><h3><br></h3><h3> “别胡言乱语我除了抱自己的老婆谁也没有。哦!当然......还有......就是你。”他嬉皮笑脸地说,“除此之外,我可对天发誓。”</h3><h3><br></h3><h3> “还不从实招来,我问你,四月初十和十五晚上你到哪?”</h3><h3><br></h3><h3> “我不记得了,我没到哪,你为何这么清楚?谁胡说,谁血口喷人?她妈的,我对她不客气!”他口不择言地大骂,又把右手攥紧拳头在办公桌上狠狠一砸。</h3><h3><br></h3><h3> “不客气,你对谁不客气?”香嫂跨前一步,用手揪他的右嘴角,“今晚我就对你不客气,看你往后敢不敢再去拈花惹草。”</h3><h3><br></h3><h3> 他俩很晚才离开会议室,马支书很不服气,真是羊肉没吃倒惹一身臊。他一边低着头走,一边苦心揣磨。难道是龙媛同香嫂说的?不!她没有这么傻,要么是......真的是墙有缝壁有耳。</h3><h3><br></h3><h3> 秋收后的一天,龙媛去上学,在小路的拐弯处遇上马支书,她和往常一样,笑容挂在脸上,“马书记,你去哪?”</h3><h3><br></h3><h3> “马书记,哼!告诉你,以后学乖点,要不,我会狠狠揍你的。”</h3><h3><br></h3><h3> 龙媛瞿然而惊,然后像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很难为情,头也没抬,红着脸忐忑不安地往前走。</h3> <h3>  </h3> <h3>  不死心的色鬼总想方设法地纠缠,龙媛实在无奈,就胆怯地跟校长提出把家搬到学校,经教师会通过,结果校长答应了她的要求。</h3><h3><br></h3><h3> 学校设施差,龙媛带着两个小孩住在一个不足十二平方米的斗室,既是卧室又是办公室。尔后,她几乎把全部心血倾注于学校工作。她极温和,又勤快,校长、老师、学生都爱她。学校经常组织教师听她讲课,每每评课时,老师们齐夸她讲得好,表示向她学习。而她却谦虚地说:“惭愧,自己书读得少,没有教学经验,我要拜你们为师,向你们学习。”龙媛不仅课讲得生动,课堂气氛活跃,而且写的粉笔字和她人一样十分秀丽,板书设计条理清晰,普通话讲得通顺标准。再说,她有天生的歌喉,学校的唱歌课几乎全她包了,每逢元旦、“六一”、国庆她编导并组织演出的文艺节目都十分精彩。因为她人才难得,所以乡“教革专干”就多次找她谈心,要把她调入乡中心小学任教。同时,乡“教革专干”又多次找枣园村的马支书商淡,可是,马支书一次次强调客观:“龙老师是我村培养的人才,我村的教育需要她,再说,她的口粮、工分都是我村负担,说实话,我不同意。”</h3><h3><br></h3><h3> 乡“教革专干”磨了不少嘴皮都屡次败于马支书手下。</h3><h3><br></h3><h3> 龙媛没灰心,仍然日以继往地在枣园村小学踏实认真地工作。</h3> <h3>  时间像一只转动的环,十几年一转就过了,党的政策落实了,龙媛老师也转编了,由一个拿工分的老师转为得工资的老师了。同年,王定国老师也调回本县一中执教,这样,一家人团聚的机会就增多了。</h3><h3><br></h3><h3> 龙媛转编后,她更加执着地工作,团结同事,关爱学生,个个学期她所担任的教学统考成绩总是在全乡名列前茅,多次出席县教师表彰大会。由于夫妻共同努力,他们的表现与成绩感动了上级领导,当龙媛老师转编一年,县教育局就把她调入县城的一所小学任教,离王定国老师只是咫尺之距。</h3><h3><br></h3><h3> 人逢喜事精神爽,夫妻俩教书的劲头倍增,龙媛老师进县城刚教三年,她就被评为省优秀人民教师。</h3><h3><br></h3><h3> 龙媛老师不骄不馁,她为了把早年耽误了的时间夺回来,把欠缺的知识补上去,就毫不犹豫地投入“自考”,不到四年,她就攻克了高等自学考试的《汉语言文学》专业。</h3> <h3>  龙媛老师进了县城,条件好了,而枣园村的一切也变了,牛队长、马支书、香嫂的小孩都分别念初中、高中了,乡村老表送子女上学的观念也不同了。他们都打电话请求龙媛老师夫妻俩帮忙,要把子女转到县城学习,只要是枣园村的人提出,龙媛老师就尽力帮忙,还主动提出其子女在她家吃住。</h3><h3><br></h3><h3> 每逢一年一度的清明节,龙媛和定国老师总会利用节假日到远离县城的枣园村为三位巳故的老人扫墓,去时总要把大挎包塞得满满当当的,什么糖果呀,烧鸡烤鸭呀,等等。</h3><h3><br></h3><h3> 龙媛不仅热爱学校,关心学生,而且认真支撑自己的家,严格教育自己的儿女。珍珍、宝宝姐弟俩从小就体验过生活的艰辛,又耳闻目睹了父母的一切,所以他们自幼养成了爱学习,爱劳动的习惯,他们姐弟俩挂十八岁都考上了全国的重点大学。</h3><h3><br></h3><h3> 这个佳讯很快传至了枣园村,村民们就像是自己的儿子考中了状元,欢喜雀跃,都包红包,送大礼纷纷进县城恭喜。</h3><h3><br></h3><h3> 龙媛老师激动万分,在送儿女上大学时还再三叮嘱“珍珍,宝宝,你们一定要记住:以后无论到哪里,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都要真心相爱,真情相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