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游郑国渠

释然．剪云

            文／释然．剪云 

         音乐／清晨十分

      图／除注明致谢图片外均为手机所拍

      早就想去能感受流动着先秦文化的郑国渠看看，怡目于迄今润泽着泾阳、礼泉、三原、富平、蒲城、临潼……等渭北平原三百里的渠首风光；领略那里的自然和人文相契的历史曲折；回朔想象那时的创造者留下的智慧和劳苦、难辛，还有隐去的牺牲……。

      自己有时是很可笑甚至是可悲的，总被一些莫名奇妙的观念所控制，例如认为先去远方再到近地的游历才符合旅行的计划排序，以至于愿望拖沓至今。去冬今春的疫情被困在家中，反思许多流经岁月和知识存量形成的观念，自然也否定了形成近乎机械模式的意识潜流。在疫情得到控制的时候，在允许出行、气候宜人的时节，何不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呢？

      四月廿一日晨，当我们家人开始行驶在去郑国渠路上时，百度地图显示地处泾阳县的郑国渠只有80公里左右的车程，感觉真的是很近！近的让人后悔，来的太迟了……。车顶上天空兰的不动声色；车窗外掠过春未夏初的葱绿、嫩绿；收获着小麦已经出穗时的油绿；偶尔也有抢眼的花色流光飞逝，……。重拾褪色中的春色记忆，真的很惬意，惬意的让人如沐春风，也算得上送春诗意吧！

      目光随着车子平稳的将路伸向远方，回忆也搅动了陈年记忆的寂寞。记得在很多年前读《古文观止》中李斯的《谏逐客令》一文时，便引发了许多的为什么？求知欲曾引领我解惑了《谏逐客令》涉及到的在秦国供职的外国人的功过和影响，也曾浅尝辄止的探索其时的政坛风云朦胧。《史记》中这样写道＂秦王拜（李）斯为客卿。会(恰时）韩(国）人郑国来（离）间秦，以作注（引流）溉渠，(阴谋）已(然后）而（发）觉，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诸候人来事秦者，大抵为其主游间（胡三省 ：谓游説以间 秦 之君臣。）于秦耳。请一切逐客。李斯（是非）议亦在（驱）逐中。斯乃上书曰。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复李斯官，(终）卒用其计。＂《李斯列传》这便是《谏逐客令》的前因后果。也是很早知道郑国渠的起始梗概。念及要出游郑国渠的打算，又重读了这段历史，使得这段曲折、模糊的故事清𥇦起来。

      公元前246年，韩国桓王面对强大的秦国的侵略意图，束手无策。用民间＂与人不睦，劝其架屋，与人不和，劝其纳妾＂的坑秦、穷秦的低级思维，构想了派遣著名的水利专家郑国为间谍，游说秦国在泾水和洛水间，穿凿一条大型灌溉渠道。名曰帮助发展秦国农业，实为耗秦、疲秦、穷秦。此年又是秦王政元年。秦始皇雄才睿智，深知水利对农业发展、积蓄国库、备统六国的重要性。对郑国的建议和设想方案非常赞同，征调大批的民伕和可用的物资，令郑国担任设计和主官，开始了声势浩荡的筑坝、穿凿、开挖、修堰的工程。施工过程中，韩国坑秦的阴谋暴露，郑国的间谍身份确认无疑。这就引发了上至秦国宗室王公，下至百姓对外来人损害自身利益的长期不忿、积怨，暴发了驱逐所有外国人的政治风波。谏文的作者李斯（楚国上蔡人）也在驱逐之列。

      在《谏逐客令》文中可以看到秦王朝从秦穆公（也称缪公）时代已经拜外国贤才、良士为朝臣。谏文说：＂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迎蹇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缪公用之，并二十（小邦、国），遂霸西秦。＂略知历史的人都知道，秦国祖先秦非子因为帮助周文王讨伐商纣王凭养马匹有功才得以成为周王朝的附庸。到秦襄公时因率兵救周有功封为诸侯，成为周平王时的戎狄小国。贫穷、落后，并且远离华夏文明。到了秦穆公时开始了不拘国域，广纳贤才的政治改革，伴随着改革，经济、桑农、冶炼技术、文化、学术等得到了和各诸侯国的广泛交流，积累了国家财力，強化了军力。边周的二十个小诸候国、异邦族被逐步兼并，成为春秋五霸之一。

      谏文继续列举秦孝公用商鞅，秦惠王用张仪，昭王用范雎之策后，取得了修敕国风，戒敕民风，富库強国，強军拓疆的很大的成就。继而再列举宫庭的吃喝用度、衣食享受，音乐舞蹈，诗词歌谣皆为引进之物的教化作用。进而劝谏秦王：土地、百姓无东西南北、异国它邦之分。天地鬼神就会降瑞赐福，四季富裕美好。也是五帝、三王无可匹敌的缘故。而逐客令起到了驱赶百姓去帮助敌国；将驱使已效力于秦国的宾客去服务于其他诸候；使天下的贤士裹足止于西进，不入秦国的作用。逐客令可以说是＂借武器给敌寇，送粮给盗贼＂啊！

　　自古帝王无论王道、霸道治国，无明哲察理、睿智前瞻、躬省者不可能成为有成就的君主。秦始皇何许人也？胸括天地四方，雄视六国闿阖之怀。孰察《谏逐客令》，辩析利害，力排众议，废掉了逐客令。自然也削减了对郑国的诸多怒气。我们再来听听这位引起如此大的震动的郑国怎么说？郑国坦诚的辩解说：“（开）始臣（作）为间（谍），然渠成亦秦之利也。臣为韩（国）延数岁之命，而为秦建万世之功。”《汉书·沟洫志》秦王听郑国申辩后，感到郑国说的有理，也深感其人无论是从水利技术方面、工程组织方面，还是水利设计方面的才能都是难得的人才。于是由斩杀令改为继续委以重任，命郑国和水利大军继续完成这一艰难卓绝的工程。

      在和家人议论这段故事时，听爱人说《谏逐客令》《离骚》《纪念伏尔泰100周年演说》等等许多中外历史名篇已纳入中学教材范围，深感孩子们的幸甚！说话间，不知不觉的已经进入王桥镇，镇上有一家做羊肉的饭馆，名声不错。进店后方知有粉汤羊血、羊肉泡馍、羊血饸饹、水盆羊肉……。据我的口味和经验知道水盆羊肉最能体现厨师的水平。香料多而夺肉香，料少缺而味寡失绵，料乏久而汤枯失香。家人看我点了水盆羊肉，也都想尝一尝已闻到香气四溢的味道。不一时，电铛锅盔、糖蒜、店家自制的油炒辣子、羊汤肉上全，汤香、肉香尽入鼻、口。小撮一口汤，食欲顿开；细品一片肉，肉烂不柴；少就一筷辣子，辣香助食，满口生津。果真口碑並非虚传。食间，听老板说：郑国渠还有七、八里，景区很大，转完怕是时间不够。我们谢过老板，乘兴前往。

      我们沿着用水泥板块、石料修筑的水渠行驶了一段路，渠内流水泊泊，渠岸绿草茵茵。此时正为枯水季节，却望得一渠清水浩浩东去，不由得想起郑国说的＂万世之功＂。郑国渠完成后，洪水和地质灾害也无时不在的对其行使着破坏。从建成经汉代至民国的两千多年中也无时不在的修复、完善。特别是建国后使用了现代建材对渠道、库坝工程进行了重修和扩建，使得渠道的水质、流量更惠于渭北平原。不禁吁叹：＂战国已远去，寻迹止于风。明灭水光鳞，黄草复青青。＂啊。

      景区大门两个秦汉样式的阙楼高高的耸起，拱卫着中间高大的牌楼，望着顿生敬仰。两旁的许多植龄还小的树木披着新绿，大门内新建的场馆似乎还未完工。停车场很大，景区专用大巴也不少。旅游服务中心楼前一块巨石上刻着《世界遗产·郑国渠》。楼内的木制展板紧扣郑国渠流域主题和考证主题，再无赘物，可肃然静思。服务设施一应俱全，还有热水供应。我们在等景区专用大巴时，施工人员正在拆除楼前不协调的遮阳棚，也许换上绿植带和景观树更能增加怡和悦目吧？

      大巴盘山而上，穿过还保存着人工开凿原貌的长长隧道，须臾又行驶在万仞山之间。由于第一个景点並未开放，水电站、碧潭、 清幽谷等等景点只能顾名臆想了。在孔雀湾景点一下车，就被一挂数丈高名为《龙须瀑》的飞瀑所夺目。飞流如幕，湍宕散珠，雾接碧穹。不免想知水来自何方？也许人工引流至此？也许是九龙山山泉汇积泻跌于此？不得而知。按说如此大的瀑布理应震耳发馈，但却被右边供游人小恬的山洞和对面的暗河隧道将声音吸纳。我们踏着仿石肌理的台阶小径随着水流进入隧道暗河上的栈桥，桥侧，水道侧的PCL彩色光带映射暗河，曳光波影，又有几尾锦鲤悠游其间，别有一番洞天景象。暗河尽头便是崖口。我们轻倚着仿古木古藤的栏杆，仿佛是在神话世界的窗口看凡尘。风恬天朗，山山尽绿，峰峰竞耸。临渊羡碧水，翠艳各不同。一湾湾的渠水因方位不一；湾道大小不一；绿、兰浓淡不一，尽显自然形态，宛如翡翠，枚枚让人动容。

      沿着观渠长廊俯看冲浪弯道和步入孔雀湾石梯，不免想体验一下漫步在孔雀湾里诸多景点的感受。但请教了景区管理人员后，才知浏览湾里的风景，需要两个半小时，而景区三点半就停止售票，四点后就开始收车了。那么就不可能当天再去参观文泾湖和黑沟奇峡。我们只好将欣赏孔雀湾里诸多风光的愿望留给秋叶红了的时候了。我们选择了先去文泾湖景点再去黑沟峡景点然后返回的方案。

      

      我们乘大巴继续盘山、穿隧道前行。文泾湖（水库）位于须弥山和元宝山之间的开阔峡谷中。泾水流经淳化县进入淳化库区和泾阳县库区管理段，经过铁拐里的葫芦、泾河大峡谷，绕过太宗山、碧库仙岛 进入游客的视野。湖水清澈，平静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射天光山色，偶尔有水上飞艇划过水面，漂亮的弧线在我心中留下优雅的动和静的记忆。我们坐在游船码头的亭子上静伴着湖水二千多年来的默默不语，沉浸在历代修坝人的迭影幻想之中。我朝着坝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三个躬，献上心中的祭祀和崇敬。我想今天如若细雨蒙蒙，眼前和感受又会是怎样的呢？……。

      我们沿着观景道路向坝下方向走去，俯看那水流将岸石浸浊的千姿百态，看那碧水静静地躺在自己营造的怪石的臂弯里，呈现出姿意而任性的模样。我想这样的景象也只有枯水季节才能看到吧？

      穿过遮阳的小隧道，拾阶进入仲山書院。院内极静，偶有山雀的振翅声和山间同类的啾鸣呼焕。大厅里挂满了书画家们感怀和讴歌的作品。正殿用照片记录了大坝建设者们在2004年北仲山无路、无电、无通讯的施工条件下，开展工程中的许多危险和艰苦的场面，用镜头将他们记录在永恒的时刻。正如展板所说：文泾人用愚公精神永远记住郑国和民国时期的李仪祉，拥抱春秋大义和造福天下苍生的抱负胸怀。当我们转过弯道，看到了许多游客们在玻璃栈台上体验俯看脚下的心惊肉跳，实在太高了！他们得到了刺激后的兴奋，我得到了休息和理解。

      稍事休息后，我们进入黑沟峡景点。我们在仿古木、藤的护栏中踏上弯弯曲曲、高高下下的石径、台阶、小溪、石板桥进入石峡。一线天光照亮幽暗的小径和石峡内的石头，好象参观小型的地质公园。奥陶系灰、白石头突兀怪诞，深褐、灰白色的白云岩层层弯曲舒张的不可名状。还有不认识的石头被水滴、水流雕刻成任意奇形，还有被水流冲走泥沙后形成的岩缝、深洞，你会強烈地产生对时间对大自然的敬畏感。

      这条山路通向龙王庙和龙涎池，也是过去百姓们求财、求雨的路，现今也只有旅游者了。转角石头上逗兴地雕刻着一个巨大的元宝，被游客们抱的溜光。元宝石对面岩石上方以龙王的口吻描刻着：颇有几分钱，你也要，他也要，给谁是好。不做一点事，早也拜，晚也拜，叫我为难。我再看看溜光的元宝，不觉哈哈大笑。走过龙涎池，穿过几乎是钢钎、大锤开出的隧道，再出洞天，又见天光。可以说此行悦目、悦心、悦诗风。

    临别作《清平乐．祭征夫》＂文泾水畔，巉崖湍流间。征夫锤锥顽石险，血泪豁开峡湾。筑坝万夫力尽，巧匠臂腿难全。唯顾君王天下，不意留下奇观。＂谨向郑国和开创者们献上崇高的敬意！

再见了！郑国渠，秋风、秋雨、秋色的时候，我们还会再来，愿你、我们都安好！

         谨以此文献给伟大的创造者、劳动者

                   安吉草于四月廿七日

                     修改于五月一日